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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芙蓉-2005年第4期-第23部分

小说: 芙蓉-2005年第4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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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我的药。”无病吃力地抱住两袋中药。 
  母亲把药接过去,“我的孙孙会做事了。” 
  “妈,我想到学校去一趟。”朱耳说。 
  “今天还上课?” 
  “我有点事。”他想到了那幅空白的画布。 
  母亲突然暴怒起来,痛哭流涕地说:“你到底还要不要这个家?婆娘一夜没回来,婆娘跟了人家,你还有心思啊……这段时间,她常常外出,有时很晚才回来,你就从来没往心上去过?啊?”母亲怀里的药,在地上泼了一地。 
   
  此时此刻,易小小正急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一夜不归,太出格了。 
  易小小进屋的时候,朱耳已把儿子的药熬上,屋子里飘出一股浓烈的药香。儿子用几盒火柴在玩开火车的游戏,朱耳和母亲各占据一只墙角,坐在凳上发愣。易小小前脚跨进屋,母亲瞧见了,猛地站起身来,走进卧室,砰地将门闭了。朱耳没有动,也没有看易小小一眼。 
  回家的途中,易小小心怀愧疚,而且想好了一套谎言,应付婆母和丈夫的盘问。可是,从华子那皇宫一般的豪宅里走进这贫民窟,加上看到婆母的举动和丈夫的脸色,她的愧疚之心就完全消失了。 
  易小小在屋子中央站了半分钟,就走到儿子面前。儿子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之中,对她视而不见。易小小突然觉得伤感。连儿子也不理我了。她仔细地看着儿子,儿子的脸黄皮寡瘦,眼圈暗黑。母亲的柔情催促她伸出手去,把儿子抱在怀里。直到这时,朱无病仿佛才注意到了妈妈,嘴一咧,哭了起来。“妈妈,你不要我了吗?你昨晚上咋不回来?” 
  易小小的泪水下来了,把儿子搂得紧紧的,含糊地说:“妈妈……有事……你是妈妈的儿子,妈妈怎么不要你呢……”言未毕,竟然伤心断肠地哭了起来。 
  没有人理解她的痛苦,包括朱耳。那是一种闷痛。她跟了朱耳,当初虽然崇拜的因素多,但并不是不爱朱耳。对男人而言,爱是理性的放纵,可对女人而言,爱往往就是她们的人生。她们不像男人那样可以把诸多复杂的感情分离出来,而是被爱笼罩着,成为她们心灵中最温馨又最严肃的享受。不仅如此,女人的肉体也是情感化的,当她们越过栅栏,把贞操交付出去的时候,情感上所经受的撕裂般的疼痛,往往为男人所不理解。淫荡的男人与别的女人发生了肉体上的关系,有时并不影响他的爱情,女人则不行,如果不是天生的坏种,当她们把肉体交付出去的同时,情感就已经出现了可怕的破裂。任何破裂都必然承受痛苦。易小小不是放荡的女人,尽管她还没有深刻地认识到婚姻是一种需要伴随牺牲的事业,但是,她的感情是纯净的,正派的。她爱朱耳,可她已经好多次背叛了朱耳,这就是她痛苦的原因。何况,她还有儿子呢。儿子是她与朱耳爱情的结晶。这种结晶以最响亮的色彩,铺洒着她生命的过程,使她无法割断与过去生活的联系。 
  朱耳走到她身边,一言不发,只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易小小搂着孩子,倒在了朱耳的怀里,哭得更加凄切。 
  朱无病见妈妈这么伤心,恐惧地看着爸爸。朱耳要把他抱过来,朱无病却不愿意,用瘦小的手掌,为妈妈抹着眼泪。 
  易小小把孩子搂得更紧了。她仿佛要从这搂抱当中得到某种保证。 
  “你受苦了,”朱耳说,“跟着我,你真是受苦了。” 
  屋子里的母亲听到了朱耳的话,气愤地大声说:“没出息的东西!自己的婆娘一夜不回来,不问个明白,还自己做检讨!” 
  客厅里的空气一下凝固了。 
  易小小脱离了朱耳的怀抱,把孩子放到旁边的凳子上,坐正了身子。她沉着脸,胸脯一起一伏,是一副准备吵架的样子。 
  屋子里的母亲又说:“你为啥不问问她昨晚到哪里去了?” 
  易小小眉毛一扬,冲着母亲的屋嚷道:“我找野老公去了,该满意了吧!” 
  “多体面!”母亲回嚷道,“野老公……亏你说得出口……不要脸!” 
  “我是不要脸!我想不要脸!我愿意不要脸!” 
  屋里的老人活了将近七十岁,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有易小小这么大胆这么直率的表白,因此她哑然了。 
  “天啦,”朱耳想,“看这情形,她们早就开始吵架了,可我全不知情。” 
  里屋没有了声音,可易小小还没发泄够。她干脆站了起来,以更大的声音嚷道:“你儿子能干,可他给过我脸吗?我成天为生活担惊受怕,人家都以为我是快四十岁的人了,我的脸已经老了,要脸干啥?” 
  这句含沙射影的话对老母亲是不公平的,老母亲忍辱负重地活了一生,你可以不赞成这种活法,但你无法否认其中的伟大。 
  老母亲拖了声音说:“你骂我不要脸,可我懂得做女人的责任。当初,你嫁给朱耳的时候,他穷得舔脚板,你不嫌弃,现在为啥就嫌弃了?不知足啊,不知足是要吃眼前亏的。” 
  在易小小听来,这样的道德训戒,不仅落伍,而且无聊。 
  老母亲接着说:“那些年,我跟他的爸爸……” 
  这一次,易小小没让她把话说完,悲愤交加地说:“我不想狗也不如地活一辈子!” 
  越来越不像话了。老母亲终于拉开了门,压抑不住的悲伤写在她饱经风霜的脸上:“我不如狗,我承认,你比我聪明,就该活出个人样来吧?自己的男人不要,去找野男人,能说是一个好女人的样子?那男人到底给了你啥好处?” 
  易小小猛地把手伸进领子,捞出一条金灿灿的项链来,一把扯下,往地上一掼:“他给我这个,我跟了你儿子这么些年,他给过我这个吗?”言毕,易小小冲进卧室,将门闭了。 
  死一般的寂静。 
  吓得不敢开一句腔的朱无病,此时把地上的项链捡起来,去敲妈妈的门:“妈妈,妈妈,你的绳绳儿。” 
  老母亲以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瞪了儿子一眼,进自己的卧室去了。 
  朱耳独自坐了不到一分钟,就出了家门。 
  他从来也没想过自己的家会破损到这样的程度。他的神经快要绷断了。他对生活的理解是肤浅的,他总觉得,日子在一天天地好转,也就是他给予妻子的幸福了。他还真以为自己在实现诺言,妻子正处于幸福之中呢。他不知道欲望有可能赶到生活的前面去,当欲望找不到着落的时候,就会被生活强劲的力量拖回来,可一旦找到了着落,就会挣断与过去生活联系的纽带,去创建一种崭新的生活。 
  朱耳去了学校。开会的人早已离去,学校空荡荡的,格外落寞。他昨天才写出的标语,已被风撕去了一角。 
  他打开美术室的门,一笔也没画,只是在地板上枯坐着,一直坐到黄昏雨点一般地洒下来,才起身回家。 
  到了锦江的铁桥上,朱耳再次停下来。晚霞最后一抹余辉之下,河水闪烁着鱼鳞一样的微光。桥肚里,悠悠地游出来一条打鱼船,男人立于船尖,向河心撒网,网便如中秋之月,沉入水里;女人站在船尾,腰一直一斜地摇橹,只见动作,不闻响声。这一对男女都算不上漂亮,但他们毫不矫饰和与世无争的情态,不正蕴含着艺术的真谛吗?可是朱耳已无法进入那样的境界,他的心绪被搅乱了。易小小扔在地上的那挂项链,正如儿子所言,是套在颈上的绳索,只是没套在易小小的颈上,而是套在他朱耳的颈上,套得他朱耳喘不上气来。 
  回到家,见母亲、妻子和儿子坐在客厅里吃饭,朱耳松了一口气。 
  桌上破天荒有了一盘鸡肉,易小小一片一片的撕碎,喂儿子吃,自己却不动一下筷子。朱耳注意地看了一眼易小小的脖子,脖子上没有那挂项链。母亲也没动筷子。除了无病欢天喜地喷喷有声地咂着鸡肉,两个女人都像木偶。朱耳自己去盛了一碗饭。他太饿了。可是,他刚刚坐下,母亲就进了卧室。易小小喂饱了儿子,也带着儿子进卧室去了。 
  朱耳扒了两碗饭,洗了碗,就不知道干什么了。不能看书,不能写字,也不能画画。他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易小小嫁给我不久,她为什么就不画画了呢?作为一个热爱艺术的人,突然对艺术表现出漠不关心,这是为什么?想来想去,朱耳也只好把责任归咎于自己。朱耳挣不到钱,家里太穷了,作为女人,她必须计划生活的每一个细节,而家里的经济实力,总是让她的计划落空。她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向绝望。 
  可是小小啊,你为什么要去找别的男人呢……这样的惩罚,对男人是致命的。再宽宏大量的男人,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家里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朱耳不仅有了固定收入,还时不时地卖出一幅画,虽然再没达到四千元一幅的价码,一般都是一千两千或者五百元一幅,可与以前那种笼中困兽的境况比较起来,不是已经感受到了阳光雨露的滋润吗?最艰难困苦的时候,易小小虽有抱怨,可她毕竟能振奋精神,与丈夫一道渡过难关,而今为何反而做不到了呢?她心目中“家”的概念,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夜晚,就在朱耳纷乱的思绪中流向深处。 
  就在他准备睡觉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他轻手轻脚地从壁橱里把一口木箱搬了出来。木箱里装满了破衣烂裤,朱耳一件一件地取出,想找出一件东西。除了几只臭虫躲在角落里厌恶地盯着他,要找的东西并不存在。他觉得累极了,站下喘了几口气,再爬上一张方凳,拉开壁柜门,把破棉旧絮扯出来。棉絮里掉出一块折叠规整的红绸。红绸色彩已经黯淡,却很干净。朱耳拾起来,打开一看,正是他要寻找的!—— 
  一幅国画。易小小交的第一篇作业:《家》。 
  画的构思和技法都很稚嫩:几枝嫩柳,斜斜地伸向晚霞铺照的河面;河里望水的鱼儿,正静静地享用这宁静温馨的时光。可是,它却表达了易小小对家的理想。 
  把这幅画如此完好地收捡起来,定是母亲所为。朱耳感激地向母亲的屋子望了一眼,关了客厅的灯,进里屋去了。 
  他摸黑把画贴在墙上,就躺到易小小的身边。 
  “咋不盘问我昨晚上哪儿去了?”易小小突然问。她一直就没有睡着。 
  朱耳不回话。易小小问到了他的痛处。朱耳尽量回避着,可另一种渴望——想知道是谁给易小小买了那挂项链的渴望,却锐利地刺激着他。 
  可他到底没问。问了比不问更痛苦。 
  易小小也没有说。 
  两人都沉默着。过了许久,朱耳说:“小小,我们好好谈一谈行吗?” 
  “已经……晚了……”易小小喃喃地说,“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你妈恨透了我,我也觉得……”她说不下去。 
  朱耳说:“妈老了,加上她一生都在受苦,免不了有时要发无名火。其实她是很喜欢你的。你想想我们结婚那天,她多高兴啊,从没喝过酒的人却喝了两大杯,为此她输了三天液,还差点活不过来,你都忘了。” 
  易小小不做声。 
  朱耳直起身来,啪地拉亮了灯。 
  易小小眼睛一紧,接着看到了墙上的画,先是一阵悸动,紧接着,两行清泪流了出来,在眼角略作停留,便迅速地顺着脸颊滑下去,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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