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辑)-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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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能啃着砖头喝着酒过节吗?”
老书记发了脾气,乡镇长们听了,想笑又不敢笑。老书记又问第三个:“你们
乡给老师都是发的啥东西?”这位古河乡的程书记也很诚实,他说:“每个教师发
十只鸭子,叫他们过个肥节!连猪肉也不用买了。”老书记问:“鸭子能顶一切吗?
鸭子能当饭吃能当衣穿吗?那一只鸭子能卖二十块钱吗?”程书记笑笑说:“老书
记,这道理我懂,可俺古河乡至今连一个冒烟的厂子都没有,只在老河滩里办了几
个养鸭场,现在正是鸭子倒毛不下蛋的时候,钱收不上来,只好把他们的鸭子拉来
顶任务。等鸭子分到老师手里时,死了近一半,不提高价格咋能补上这个窟窿呢?
县里下了死命令,不按时发下工资就地免职!老书记,俺可是啥办法都想了。县里
原说给俺补助十八万块钱的,至今一文不到,我上哪儿屙去啊!”
老书记又问那位教师家属代表:“你们还有啥情况?”一个年轻女孩拿出一箱
豆腐干说:“俺镇是全县最富的镇,但在发工资时,硬要搭配豆腐干儿。为啥哩?
镇干部帮助销售产品有回扣!”老书记更加恼火了,他一拍桌子站起来问:“这是
哪个镇的?”
然而,那个镇的头头儿却没来!
老书记整整忙了一下午,一一听取汇报,最后他心里清楚了,本县经济并没有
多大发展,仍是全市最困难的县,而是张春海图虚名,争荣誉,才打肿脸充胖子,
拒收上级补助。经济困难的乡镇领导怕就地免职,只好七拼八凑来应付老师那份工
资,因此,出现这样的怪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老书记没批评乡镇长,等大家走后,这才质问张春海说:“年轻人,你嘴头子
上的功夫挺好的,你县经济才长的那几个百分点是真的吗?”张春海头低下去了,
脸上冒出汗来了,心里恨起朱思哲这小子来!不是你那篇报道咋会把老书记引到平
原县来?
老书记却没发火,只轻轻地问:“张县长,我只问你一句,你刚才向我汇报的,
到底有多大水分?是10%,还是20%?或者比这更多一些?要说实话啊!”
张春海毕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是老书记最后考验自己来了。再说大话可要
倒大霉了。他说:“不是10%,也不是20%,而是30%有虚假!”
老书记这才笑了:“好好,看来你还是可救药的!咱省浮夸风是出了名的,至
今仍阴魂不散。现在你承认有30%的虚假,我看是比较切合实际的。你不固执己见,
最后毕竟说了句实话,这让我很高兴!我现在就给市委打电话,给你县拨一笔专款,
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退回去,把所欠教师的工资补上!看你年轻,我原谅你这一回,
今后若是再胡吊弄,我就罢你的官,撤你的职,摘你的乌纱帽!我们党决不能容忍
那些吹牛皮的人留在领导岗位上!”
老书记回市委了,钱很快拨来了。张春海向市委写了一份检讨,要求给自己以
严重处分。那检讨态度诚恳,认识深刻,市委转发全市,要求各县区从中接受教训,
但考虑到张春海态度好,主动承认错误,县长的职务仍被保留了下来。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了!朱部长自知这场风波是他惹出来的,他感到很委曲,他
实在不是给张春海设圈套,他是真心为张春海帮忙的!谁知好心办了坏事,这份苦
心谁能理解呢?纵然张春海现在不吭声,到了一定时候他会报复我的。三十六计,
走为上策。这平原县是不能久呆的!他去市委找自己的老上级李书记。李书记说:
“省委管政工的周书记对你印象挺好的,一再提到你那篇论文写得好。我给你写个
信,你去找他想想办法吧!”正巧省委宣传部正调整干部,有那篇获奖论文作基础,
又经过一段紧张的奔忙,朱思哲便被调到省委宣传部农宣处当了一名副处长。当然,
这是后话。
后来,郑喜成问王大笔:“稿子是你写的,张县长为啥没找你的麻烦?你怎么
躲到了清水里?”王大笔自鸣得意地说:“我早就留了个小心!那稿子是朱思哲亲
自安排我写的,又是他亲自签发的,就是追究责任,也追究不到我头上。吃这碗饭
没有前后眼怎么能行?”
郑喜成这时候才明白王大笔为啥要发传真?因为发传真要领导签字,发了传真
的底稿要由县委机要室保存起来。张春海只要去机要室查一查,便明白一切了。要
是把稿子寄给报社,就说不清楚了。郑喜成更加佩服起王大笔来,他说:“王老师,
你真行!我要好好向你学习!”王大笔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干咱这一行的,
要多请示,多汇报,就是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
郑喜成忽然想到他主办的小报,那头题稿子也是王大笔写的。他问:“王老师,
你那稿子是不是改一改?”王大笔说:“不用大改,前边加一句话,上级在经费上
给咱县一定支援!不能说具体,有那个意思就行了。”
16、黑牡丹
《黄淮时报》比原计划推迟一星期出版了。头版刊有张春海的题词,“科教兴
国,教育为本”!头题新闻仍是全县拖欠教师工资全部兑现的稿子,因为报纸发下
去的时候,市里的拨款全部到位,有的乡镇用砖瓦白酒等物替代工资的问题已经纠
正,广大教师能一下拿到半年几个月的工资,从内心里是很感激县里的领导的。那
报纸上的题词更表明,这么大数额的欠款是县长张春海为你们解决的;所以;这篇报
道为张春海挽回了影响。张春海是搞新闻出身的,他知道一张小报在县里有着举足
轻重的作用。他在一次乡镇长会上讲,一个不重视新闻工作的领导不是一个称职的
领导!这么一来,这张没有批号的小报一下子在本县发行二万余份,几乎超过了三
级党报在本县发行量的总和!
随着报纸发行量的扩大,经济效益也让郑喜成大为乐观起来。王大笔凭着自己
在本县十几年新闻工作的基础,到哪个企业去拉广告,几乎没有人敢说不。当然,
也有个别企业不买王大笔的账,王大笔自有办法对付他们。他先去采访,给你发两
篇钓鱼稿,把你“吹棒”一番。过个几天,他去找你拉广告,你要不理睬,那好!
他就给你弄两篇读者来信,说你饮料里面有小蝌蚪,说你白酒里面有沉淀物,说你
经营的化肥农药也有假冒伪劣货,等等。上面正在打假,新闻单位也在搞质量万里
行,别看是一两张薄薄的纸片儿,足可把那些企业老板吓得胆颤心惊,连声求饶说:
“王科长,是胃里缺酒了?还是没零花钱了?”王大笔脸一板:“现在正在反腐败,
你想拉我犯错误?”厂长们只好乖乖地去掏腰包,登广告!
郑喜成所掌管的新闻版面更受欢迎。那些局委头头和乡镇长们都想制造点儿政
绩,再进步进步,主动把郑喜成请到单位,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把自己几年的政绩宣
扬一番,然后把写好的稿子往郑喜成手里一塞,一切都在不言中。等稿子发出来,
你拿个发票--什么招待费呀,办公费呀,出差费呀,印刷费呀,三百五百,千儿
八百的,你拿到他们单位一报销,也就变成钱了,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是上面查有
偿新闻也查不出来,双方都安全可靠。起初,郑喜成觉得奇怪,一张仅仅在本县内
部发行的小报,那些头头为啥都这么热乎?为啥都想在上面露露面儿,出出名儿?
后来他才知道,这些县直的和乡镇的小头目,要想见见县委书记和县长,同时还能
汇报汇报自己的成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这张小报县委领导却爱看,特别是张
春海,对这张小报更是情有独钟。你在报上发篇小稿,就等于向县委领导汇报一次
工作。而且,这种汇报比你当面汇报要强得多。报纸可以名正言顺地为你大唱赞歌,
可以加油添醋地为你评功摆好。这种不可替代的作用把郑喜成这个小小的总编辑推
到了一个特殊位置上,成为深受人们欢迎甚至敬畏的人物。
随着《黄淮时报》业务的拓展,郑喜成忽然想到狡兔三窟。他悄悄在一条小背
街上租了一栋小楼,既是他的私人宿舍,又是报社编外人员办公和联系业务的场所。
文联那间办公室平时闲着,让县委大院里的人误认为这小报办得很冷落,因而不会
在他的收入上考虑太多。这么一来,外部环境是清静了不少,可到了夜间和假日,
他一个人独处一座小楼,便不免有些寂寞,还有些孤独。年轻人在寂寞和孤独时自
然会想到自己平时喜欢的女孩子,于是黑牡丹便常常闯入他的梦中。有次回家他特
意拐到邮电所,一问,黑牡丹也学起了时髦,主动停薪留职,到南方去闯荡了。这
让郑喜成有些失望。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也就是说,在郑喜成渴望女人的时候,
黑牡丹却来找他了。
黑牡丹是慕名而来的,她见了郑喜成,一口一个大总编:“久仰,久仰!昔日
的小通讯员如今成了大总编了!我原以为你的脑袋长在别人的肩膀上,只会按照别
人的授意写点儿狗屁文章!想不到你如今竟有如此风度如此气魄,小妹今日真要刮
目相看了!”
郑喜成见黑牡丹如今也变了样儿,到南方一年,那南国的烈日不但没有把她晒
得更黑,反而变得白嫩嫩的,那套“短、露、透”时装把她包装得潇洒大方,柔姿
翩跹,光彩照人,这也令郑喜成对她不得不刮目相看了。“哟,这是哪里来的靓妹?
听说咱县要拍一部电影,是不是特意请来的女明星?”郑喜成跟她开着玩笑。
二人叙起了旧情。黑牡丹先骂一阵那邮电所长不是人,又说到了南方好像一下
回到了旧社会,重新给资本家当牛作马做了长工。因为她一无专长,二无出众的长
相,只能到合资厂去作苦工,平时加班是家常便饭,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低人一等。
过去看白毛女以为是作家瞎编的,到了南方才知什么是主仆!黑牡丹把南方说得一
片黑暗,当然喽,她控诉了一番旧社会之后又补充说,南方人实在是有钱,生活水
平实在高,可惜咱不是老板,当个打工妹心里又不平衡!说到这里,她把话锋一转,
向郑喜成抛了个媚眼说:“小妹已到了走投无路之地,今日来投靠老同学,希望能
给碗饭吃喽!”郑喜成爽快地答应黑牡丹说:“那太好了,我这里正缺个女秘书!”
黑牡丹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在外人眼里女秘书就是老板的情妇。怎么?你当个
小报总编也想学学南方的大款吗?”郑喜成连忙否认:“不不不,我可没有这个胆
量!报社里里外外大事小事都是我一个人来料理,实在忙不过来,我需要的是一个
帮手。”黑牡丹却不客气地说:“干脆,我当总编助理吧,这有利于工作开展,外
出采访组稿拉赞助,名片上印个总编助理,人们就会高看一眼。这不是我看重官称,
而是整个社会仍处在官本位的怪圈之中,我们只能适应这种情况,才能活得轻松!”
郑喜成笑着说:“看来你到南方没有白跑,对社会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二人先是分别住在各自办公室里,后来也不知是谁主动还是谁被动,两个年轻
人竟跑到一间房子里住开了。眼下社会环境宽松,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