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世家-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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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他看见过两条狗为抢一块骨头争斗个不停,可是一旦到了嘴边,那条
获胜的狗发现这块骨头一点肉也没有,就会把它丢在一边。可是只要另一条狗试图
靠近这块骨头,它依然狂吠不已,决不肯放弃给对方。援朝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就像
这块骨头!
肖婷婷正准备去前线打仗呢。参加了丁丽的婚礼后不久,她恢复了军籍。自从
那天见了丁丽和援朝喜结良缘,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而且现在丁丽又考上了
研究生,成了同学中间的佼佼者,一向争强好胜的她,心里更加不平衡了。正在这
时,边境线上爆发了对越自卫反击战,出于一种逃避和自虐心理,她坚决要求上前
线。她给父亲留了一封信,就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女儿走后,肖东昌一个人住着这三室一厅的房子,感到十分孤独。过去他也常
常是一个人过日子,可那时候有干不完的工作,从来不觉得寂寞。现在呢,除了写
检查,成天无所事事,还不让随便外出。
书桌上放着一叠稿纸,第一页上写了四个大字:我的检查。旁边已经扔着不少
揉皱的纸团。肖东昌对着稿纸怔了一会儿,终于又烦躁地撕去第一页,揉成一团,
恨恨地扔掉。他的心里烦得要命。让我说还不行,干嘛非让我写啊!不知道我不会
写吗?再说了,那时候的事,哪一件不是组织上让干的?怎么单单让我写检查?
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他下楼来到一个小饭馆,一个人喝起了闷酒。他的酒量
本来就不大,加上心情又不好,一会儿就醉了。人跟人不一样,有的人醉了就蒙头
睡大觉,有的人却吵吵闹闹。肖东昌平时就爱说话,这一醉酒,更加管不住自己的
嘴。他一个人胡说八道一通以后,又手舞足蹈地跟着店堂里的收音机唱起了郭兰英
的《绣金匾》:“……二绣总司令,人民的好司令……”
开饭馆的马上给派出所挂了电话。刘海山正要到分局去,路过那里,就把这事
揽了过来。
他赶到那里,只见店里店外围满了看热闹的。“都散了!散了!大热天的,哪
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刘海山分开众人走了进去。
他看清闹事者居然是肖东昌,又好气又好笑,马上叫服务员找了个单间,把他
扶了进去,“怎么啦,不好好在家陪女儿,到这儿耍什么酒疯!”
肖东昌醉醺醺地说:“女儿?我没有女儿!我他妈革命革了大半辈子,革成个
彻底的无产阶级了!……刘海山,我恨你,我他妈恨你一辈子!要没你和你那狗屁
儿子,婷婷会离开我吗?”他居然呜呜地哭出声来。
刘海山想了半天才弄明白,大概是因为援朝跟丁丽结了婚,婷婷这丫头心里搁
不下,跟父亲又闹了什么别扭。他不知该怎么劝眼前这个老战友兼死对头。不管怎
么说,人家可是处在逆境。他端起酒杯,说:“来,喝酒!”
肖东昌猛地打翻他的杯子,“你得跟我说清楚,‘四人帮’的账,凭什么算在
我身上?文化大革命的账,凭什么要算在我身上?又不是我组织的‘四人帮’!又
不是我发动的文化大革命!”
刘海山想冲淡一下气氛,就说:“你喝多了!来,吃点菜!”
“我没喝多!我这儿明白着呢!”肖东昌还就是想掰扯掰扯这个事,他叭叭地
拍着胸脯,“这么多年,我一步一个脚印,哪个脚印也没偏出党的路线去,要说忠
诚,我比你们谁都忠诚,哎,怎么一转脸我成他妈的‘三种人’了?!”
刘海山诚恳地说:“老肖呀,过去你老是让我找思想根源,现在呀,你自己也
得找找根源!就说没文化大革命吧,你也没少整人。过去你老说咱俩看人俩眼光,
对了,我老把人当人看,你呢,老把人当敌人看!这一字之差,人头落地呀!”
肖东昌睁大眼睛听得直起鸡皮疙瘩,心想要搁早两年,非打你个反革命不可。
刘海山继续说:“老肖,你说说,为什么我们叫人民警察?”
“为人民服务呗!这谁不懂!”
“对,为人民服务!所以我们的忠诚,首先应该是忠于人民!”
“胡说!首先应该忠于党!”
“那党代表的是谁的利益呢?还是人民呀!党的最高宗旨,还是全心全意为人
民服务呀!”
“那也得看看你说的这个人民包括些什么人!”
“你看看,你那阶级斗争的有色眼镜一天不摘掉,你就一天看不清谁是人民!
这就是你的错误根源!”
肖东昌嘟囔着,“我错?我怎么听着像你错呢!”举杯一饮而尽,拿起酒瓶又
倒酒。
刘海山夺过酒瓶,“行了行了!别喝了!”他转向服务员,“师傅,来碗酸辣
汤,给他醒醒酒!”
肖东昌说:“不喝就不喝!……老刘,我这心里头还憋着句话……”
“你说吧!我听着呢!”
“老刘,就算我肖东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是,哎,我还不算坏心眼吧!你们,
你们不会不让我离开公安了吧?”
刘海山望着他,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好。
肖东昌只顾自己说:“穿了一辈子警服,冷不丁儿地不穿了,我还真受不了。
别说,还真干出点感情了!干好干坏不说,反正我没藏着掖着,心都放在工作上了。
老刘,说这个,别人也许不信,可你总该信吧!”
刘海山深深叹口气,“我信……”
肖东昌怔怔地盯着刘海山看了片刻,又伏在桌上呜呜地哭起来。
前不久,宋健刚恢复了局长的职务。那天刘海山到分局去,就是宋健刚征求他
意见,让到分局当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协助老领导工作,刘海山当然没意见。
没多久,市局的任命就下来了,派出所给他开了个热烈的欢送会。
刘海山在会上动感情地说:“不管怎么说,这个所是我的老家!过去的都过去
了,我们应当朝前看,朝远处看!很多老同志都受到了比我更残酷的迫害,家破人
亡的有的是,和他们比起来,我还算幸运的,还有这么多同志保护着我。老所长、
小宋,还有大家伙儿,刘海山这里给你们敬礼了!”他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给大
家敬了个礼。
已经花白了头发的老所长笑着说:“我说老刘呀,这敬礼就免了!如今一平反,
你是局长了,咱也消受不起是不是?我看呀,往后您多给咱派出所点儿倾斜政策,
就全都有了!”
一个民警接着说:“最好您分管财务,拨点钱,给我们换几辆车!”大家都笑
起来。另一个民警指着宋青调皮地说:“我说小宋,你乐什么乐?大伙儿评评这个
理儿,有老公公给儿媳妇敬礼的吗?”宋青立刻跳起来要打他。这个调皮的民警故
意逃向刘海山,嘴里还嚷嚷:“老刘,你管不管呀!你这儿媳妇还没过门就这么凶,
将来还不骑到你头上拉屎呀!”宋青又气又急,众人笑成一团。
刘海山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儿媳妇?难道二小子建设跟小宋对上象了?
1976年清明节那会儿,宋青上刘家,第一次见到建设。宋青对建设的印象不错,
建设对宋青却没好印象。后来建设因为经常去父亲那里,与宋青熟了以后,对她渐
渐产生了好感。在一起复习考大学的日子里,两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临到考
试,宋青因为工作离不开,单位没让考。建设考上以后,宋青越想越委屈,你考上
大学了,前程光明。我呢,连考试的权利都没有,这一辈子就耽误了。建设马上安
慰她,自己毕业后就要求到他们所去,跟她当徒弟。宋青这才破涕为笑。
老所长在刘海山耳边悄悄把宋青和建设搞对象的事跟他说了。刘海山这才恍然
大悟,笑了起来。他真挺高兴,觉得二小子有眼力。他和小宋在一块儿工作了五六
年,知道她是个好姑娘。
他们正说笑着,热闹的会场突然安静起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一个方向,接
着又转回来看刘海山。老所长还冲门口努努嘴,刘海山回头一看,也怔住了,只见
一年轻民警正冲他招手,而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子——王莎平。
刘海山在老所长的催促下站起来,朝王莎平走去。
王莎平说:“听说你又回分局工作了?”
“这不正开欢送会吗!老宋落实政策又回分局主持工作了,调我回去给他当个
帮手。一切又都得从头开始……对了,小王,你不是说有事跟我说嘛!”
王莎平默默地向外走着,“我就要走了……今天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刘海山感到很意外,脚步不觉停了一下。他克制着自己的感情,语调尽量平静
地问:“是吗?你要去哪儿?”
“我在日本的姑妈,来信要我去继承遗产。”
“哦……”刘海山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莎平停住了脚步,转脸看着刘海山,而他却赶快挪开了眼睛。
王莎平企盼地看着他,“老刘……”
刘海山艰难地抬起眼睛,他马上看见了王莎平灼热深情的目光。
刘海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赶紧看看表,说:“……那就祝你一路平安
吧!我还有点事……”
“我人都要走了,连说几句话你都没时间听吗?”王莎平冲动地抓住刘海山的
手,“你的手真凉!”
她本想从刘海山嘴里听到一句“你留下来吧”,可刘海山就是张不开这个嘴。
他不能原谅赵秀芝的“背叛”行为,但要他另娶别人为妻,他觉得这也是一种背叛。
王莎平终于领会了刘海山的真实感情,由衷地说:“老刘,你真是个好人……”
刘海山满怀歉意地说:“小王,你也是个好人,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得到应该属
于你的幸福,真抱歉,我没法给你这一切。”
两人默默地对视着,王莎平的眼睛里泪光盈盈。她终于伤心地走了。
王莎平刚走,援朝就跑来告诉父亲,母亲病了,病得很重,住进了医院。
说完援朝就急着要走,刘海山拉住他,“什么病?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
援朝说:“是我妈不让告诉你的,她说你太忙,其实是怕你为难……”
为难?笑话!为什么难?又不是复婚!刘海山当即买了麦乳精等营养品,匆匆
赶到医院,去看赵秀芝。
几个孩子都守候在那里,周栓宝也来了。建设看见父亲,忙迎上去。刘海山问
他,“你妈现在怎么样?”
建设说:“刚才又咳了一阵血,医生打了止血针,现在还行。”
刘海山来到病房,守候在病床边的小芳忙凑到赵秀芝耳边告诉她,“妈,我爸
来了。”
赵秀芝仍一动不动地闭眼躺着,仿佛睡着了。
刘海山在床前坐下,默默地看着她。赵秀芝虽然一直没睁开眼睛,但刘海山却
发现从她紧闭的眼角流出一滴晶莹的眼泪。刘海山鼻子一酸,眼睛也湿润了。
出了病房,他来到外面的台阶上,和周栓宝坐着一块儿抽烟。周栓宝观察着刘
海山的神色,心想也许这一闹腾,海山跟秀芝会好起来。
刘海山间头抽烟,没说话。
周栓宝忍不住说:“别绷着了,再这么绷下去算什么事儿?看样子,秀芝这回
病得不轻,真也难为她了,这么些年了,一个人拉扯着仨孩子,还得为你提心吊胆
的。”
“老周,我不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