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馗全传.韩湘子全传-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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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要杀人，就是要杀我。亏老施主救了我性命，岂不是恩人。”醉死鬼道：
“他为甚要杀你？”那和尚欲语不语，只是支吾。醉死鬼焦躁道：“要说就
说个明白，何须隐讳！”那和尚道：“只得实说，不瞒老施主说，我贫僧生
来带着一点杀心，见了妇人就如性命一般，因此人都叫我色中饿鬼。那日正
在一个私窠子家混账，不知他怎么就知道，竟来杀我。亏我又混小官去了，
回来时妇人已是杀死，他还等我。我连忙逃走，他随后赶来，不是施主绊倒
他时，我这个葫芦已作成瓢了。”醉死鬼道：“该杀，该杀，一个出家人经
不念，行不修，只要嫖婊子，倘若惹上歹疮，性命不保。再不然弄上一男半
女，都是自己的血脉，儿子便作忘八，女儿便作了粉头，就是你出家人的阴
①
骘 。”和尚笑道：“那里就一下能种胎？”醉死鬼道：“你说不能种胎么？
你看那婊子们■得娃娃，难道是自己汉子的不成？快些改了！再不可如此。”
和尚笑道：“施主真正说醉话哩，人生秉性，怎么得改？施主嫌我好色，施
主为甚好酒？施主能改了好酒，我也能改了好色。”醉死鬼点点头道：“这
个也难改，到不如咱两个均分起来，将我的酒分与你些，将你的色分与我些，
大家做了酒色兼全的人，不要这等偏枯，惹得世上笑话。”和尚道：“讲得
有理。”从此二人就要齐行起来。不知酒色最是齐行不得的，齐行就要伤命，
看官们着眼！
再表钟馗辩倒众酒仙，唬退醉死鬼，与含冤商议道：“如今色中饿鬼不
知下落，我们何不先灭了楞睁大王，再去寻他，省得耽误工夫。”含冤道：
“主公论的极是。”于是点起阴兵，一把火将悟空庵烧了，竟奔楞睁大王而
去。此时腊尽春初，正时新春佳节，家家贴门对，户户挂钱章。白发老人，
① 阴骘（zhì，音志）——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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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语低头思旧岁；青春小子，齐声拍手贺新年。钟馗领阴兵往前正走，见路
边酒旗摇荡，对含、负二神道：“我们不免聊饮几杯，避避春寒再走。”二
神领命，俱下马来，钟馗下了白泽，同入酒店，恰好色中饿鬼与醉死鬼在那
里一递一盅的纵情畅饮。钟馗见了大怒道：“俺只道你逃去天外，原来还在
此处乎？”手起剑落，将一个色中饿鬼打发的阿鼻地狱中念受生经去了。醉
死鬼见杀了和尚，东倒西歪的说道：“阿弥陀佛，该杀，该杀！他要的人家
老婆多了……”话犹未了，头已坠地，死于负屈刀下。这正是：
除去淫僧，闺中自少游庵妇；
诛了醉鬼，道旁不见躺街人。
不知楞睁大王又如何降伏？且听下回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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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妖气净楞睁归地狱 功行满钟老上天堂
词曰：
世人皆趋巧，老实些儿才好。老实若过头，便是现世宝。活宝独有正南偏恼，设计
将他害了，才显妖气尽扫，尽扫却亏谁？还是唐家钟老。钟老这个功劳不小！
且说那楞睁大王，生来朦胧，秉性痴拙，虽然威严若神，却是木雕泥塑
一般。他正在灰葫芦山闷坐，面糊老贾报道：“大王祸事到了！有个钟馗领
着许多兵将前来征讨。”那楞睁大王白翻翻两只眼，竟如听不着的一般，并
不回答。面糊老贾又重说了一遍。他才楞楞睁睁，说道：“甚么？”面糊老
贾道：“钟馗杀大王来了。”他大睁了眼，把眼睁得通红道：“我比你不知
道！”又睁了一会，猛然叫：“乜斜鬼过来！”那乜斜鬼也不理他，又有顿
饭时候，又大叫道：“过来！”面糊老贾问道：“大王叫谁过来？”他说道：
“我教你打探钟馗！”面糊老贾得令去了。乜斜鬼方走过来，他又道：“好
奇怪！怎么又有个乜斜鬼？”乜斜鬼道：“只我一个，那里还有第二个象我
脊骨的哩？”他又定省一会说道：“错了，错了！”乜斜鬼道：“错了甚么？”
他说：“使他打探钟馗，错使了你了。”乜斜鬼道：“我在这里，怎么又错
使了我了？”他看了两眼，点点头说道：“又错了。”乜斜鬼道：“又错了
甚么？”他说道：“我使你打探钟馗，错使了他了。”那乜斜鬼方领了令出
去。下了灰葫芦山，出了草包营慢慢而行，只听得笙萧聒耳，十分可听。乜
斜鬼道：“不要管他，我且在此看看。”于是走近前来，是一所大庄院，庭
堂台榭，盖得齐整。大门外一班乐工，不住的吹打，二门外又是鼓手，庭院
内锣鼓喧天，一班男戏，一班女戏，一递一出价唱。左边厢房中是和尚诵经，
右边厢房中是道士念咒，席前婊子斟酒，管家下菜，灯烛辉煌，照耀如同白
日。人山人海，十分热闹。主人坐在上面，穿着无数衣服，皮袄上边又是皮
袄，煖耳上边又是煖耳。通穿不了，又在两旁衣架上搭着。饮的酒无味不美，
吃的菜无色不精。乜斜鬼心中想道：“此必是公侯人家，不然怎的这等奢华？”
因悄悄问人道：“这位老爷是甚么人家？今日做甚事，这等热闹？”那人道：
“他叫做活施鬼，今日是他的生日，念寿生经。你看他这等活施，家财却是
有限，今日如此受用，只怕明日就无午饭吃了。”乜斜鬼道：“原来是一味
捣悬，没有实落得么？”这乜斜鬼整整看了一夜，竟忘了打探钟馗。天明，
又走回来了。楞睁大王问道：“你来了么？钟馗果是何如？”乜斜鬼道：“一
味捣悬，莫有实落。”楞睁大王道：“如此不足畏矣。”乜斜鬼道：“你道
我说谁捣悬哩？”楞睁大王道：“不是钟馗捣悬，难道孤家捣悬不成？”乜
斜鬼道：“你两个“都不捣悬，只有活施鬼肯捣悬。”楞睁大王道：“怎么
叫你打探钟馗，你又扯出活施鬼来？”乜斜鬼阵了一声道：“我就忘了打探
了。”于是又乜斜了半日。那楞睁大王道：“饥了。”乜斜鬼道：“饥了敢
吃饭。”又站了半日方出到厨下去，先掇上一盘呆瓜菜，然后是一盘闷鹅，
又是一盘羊不理杂烩。又放下一只不知匙，一双不停箸，随一盘大馒馒。楞
睁大王正咬搡得受用。面糊老贾来禀道：“大王快上膳，准备厮杀，钟馗已
到草包营去。”楞睁大王吃饭毕，揩了嘴，问道：“钟馗厉害么？”面糊老
贾道：
手执青铜古剑，头戴软翅纱帽，到处便要斩妖精，一个不教余剩。领着兵卒数百，
还随司冯将军，须臾碴碎草包营，不怕大王楞睁。
楞睁大王两眼大睁，说道：“乜斜鬼出阵！”面糊老贾说：“他不知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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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去了。”楞睁大王叹道：“好鬼与伶俐鬼在时，我嫌他们不老实，如今把
个乜斜鬼又走了，这却怎处？”睁了一会，少不得披贯盔甲，出来接阵。这
边负屈出马，问道：“你就是楞睁大王么？”原来这楞睁大王他有一桩绝妙
的本领，任你骂他，啐他。打他，杀他，总是呆了一双白眼，半声也说不出
来。负屈问之再三，并不回答，负屈大怒，抡刀便砍，他分文不动。负屈大
疑，不知是何伎俩，不敢动手。只得勒马回阵，报与钟馗。钟馗道：“这又
奇了。”于是提着宝剑，冲出阵来，试去砍他。果然分文不动，就如木雕泥
塑的一般。钟馗想道：“此人必有异术，不可轻犯，且回去再作区处。”于
是带转白泽，回到阵中。对负屈道：“我想此人他那身子不怕枪，必与涎脸
鬼的脸无异，必须也要想个法子治他才好。”地哩鬼走上前道：“小人去将
他头上栽一尾大炮，点燃，将他挣死何如？”钟馗道：“既如此，你去试试
他。”这地哩鬼拿了一尾大炮，往他头上去栽，他也只是不动。地哩鬼将药
点燃，一声响就如天崩地塌之声，看时那楞睁大王，不想莫曾挣死，益发成
了一个挣头了，更觉端正。含冤道：“这样人杀他也污了俺的名目，只须将
他身后挖一深坑，我们暂且回去，留下地哩鬼看守。他见我们去了，他自然
回去，将他陷在坑中，活埋了就完帐。于是遣阴兵在他后背挖下坑堑，上用
浮土盖住，那楞睁大王只顾在那里楞着两只大眼发睁，那里知道身后的消息。
钟馗安动定当，留下地哩鬼打探，拨转阴兵，望后而退。远远望见一所庄院，
甚是宽大，钟馗道：“俺们就且在此驻马。”于是竟进庄来。你道这庄内住
着何人？原来就是活施鬼。他庆贺生辰，果如人言，次日便没了使用。和尚、
道士、鼓手、乐人、戏子、都来要钱，少不得将煖耳皮袄衣服类，一并当卖
去了。只留下几件纱衣，没人要他。此时钟馗到门，没奈何穿了迎接。正是，
但见：
头戴纱巾，身穿纱服：头戴纱巾，冷飕飕自然拘缩，身穿纱衣，颤巍巍勉强排摇。
①
轻绡遍体，乍看不类穷酸，鸡粟满身，细睹浑如病鬼。缊袍 不耻，未必有子路高风！春
服既成，何曾是曾参气象！弯其腰，抱其腹，病于夏畦，流其涕，掇其肩，惟爱冬日。
钟馗问道：“如今虽然立春，天气尚寒，足下为何穿起纱衣来？”活施
鬼道：“既已立春，如今何穿不得？”钟馗道：“既已穿得，如何打颤？”
活施鬼道：“这样冷天，如何不打颤？”钟馗呵呵大笑，笑得活施鬼大怒起
来。你道他为何大怒？只因他庆生辰，赁下这所大庄院，以便宴宾作戏。早
上房主来赶他腾房，又被那些鼓手人等吵闹要钱，将这些衣服变卖了。他是
②
好体面的人，此时穿上纱衣见人，已是赧颜，正在气恼之际，当不得钟馗这
一笑。所以老羞成怒了，登时发暴起来道：“你是甚么人，敢没头面来笑话
我？”一头竟撞将去，不想他用得力猛，钟馗往开一闪，撞到墙上，脑浆迸
流，竟撞死了。钟馗正在惊讶之间，阴兵来禀道：“外边捉住一个奸细，候
老爷发付。”钟馗道：“带进来！”几个阴兵簇拥这乜斜鬼当庭跪下。钟馗
道：“你是何处来的？”乜斜鬼道：“小人是灰葫芦山草包营来的。楞睁大
王昨日使小人打探钟馗，小人昨日在这里看唱，就忘了打探。今日忽然想起
来，重来打探，但不知这钟馗是黑是白？在东在西？老爷们若见过时，指与
小人知道！不然空回去，大王又说小人不中用。”阴兵皆笑。乜斜鬼道：“不
要笑，我说的是实话。”阴兵骂道：“瞎眼贼，现在钟老爷面前跪着，还要
① 缊 （yùn，音运）袍——以乱麻为絮的袍子。
② 赧 （nǎn，音南 〈上声〉）——难为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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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说。”乜斜鬼听得说是钟馗，爬起来就跑，负屈大喝一声，砍倒在地。再
不乜斜了。诗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