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尤凤伟-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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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识银行的人,是宫总出面运作的。
宫总为什么要帮助你贷款呢?而且数额这么巨大。
宫总承接了机场候机楼项目,需要大笔资金。
你的意思是宫总贷款是为了他自己的工程?
是。
那么国隆公司与宫总是什么关系呢?
国隆公司是宫总的腾达公司的下属公司。
这种关系是不存在的。据我们所知,国隆是一个独立的法人公司,与外省的腾达公司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连。
这不可能。国隆公司是宫总一手组建的,而且是他任命我当公司的法人代表。
你有证据吗?
这……宫总亲口对我说的。
空口白话不足为凭,你得拿出证据来。
什么证据。
证明国隆是腾达的子公司,如果是这种关系一定会有相关文件的存在。
这个我不晓得。
没签过什么协议?
没有。你们可以去调查宫总。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们调查过。
他怎么说的?
他说腾达就没有国隆这么一个子公司。
不可能,不可能。是宫总任命我当这个公司的法人代表。
宫总说你只不过是他在本市一幢房子里的勤杂工,只见过一面,也不了解你,不可能凭空对你委以重任,组建一个公司让你做。
他,他真这么说的?
对。
不对。的确是他动员我干的。
拿出证据来。
有。公司其他人都是从他那边派来的,他们可以证明这一点。
除了你公司的其他成员都外逃了。谁又能证明?
还有证明。公司的贷款陆续转到了腾达公司的账户上。
你说谎。
我没说谎,是事实。
你说的事实和我们掌握的事实完全不符。要不要再提醒你一次?
……
事实是全部贷款划到一个空壳公司的账户上。
空壳公司?什么空壳公司?
不要装糊涂,你和那个空壳公司是共谋,合谋诈骗,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我发誓,我真的不晓得什么空壳公司。
事到如今,我们不想和你兜什么圈子。可以直接和你说,那个空壳公司的名字叫宏远实业发展总公司。
宏远实业发展总公司?
对。老总姓郑。你敢说你不认识那个姓郑的?
我见过一个姓郑的老总,一起吃过几回饭。国隆公司的人都一起。可我不晓得他是宏远公司的老总。
这怎么可能?国隆公司投到宏远公司一千多万,你作为国隆公司的法人代表总经理怎么会不清楚?
我不清楚,真的不清楚。
那么你清不清楚国隆的资金流向哪里?
腾达公司。
到目前为止,我们没发现国隆公司与腾达公司之间有任何的经济往来,腾达没从国隆得到一分钱。
这,这根本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老匡,匡副总,还有小孙,会计,都和我说把资金打给了腾达公司。
错。不是腾达公司是宏远公司。我们不想在这些已成事实的问题上与你纠缠。你自己看看与银行的过账凭证。
(书记员将银行兑账凭证给国瑞看。)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是老匡和会计背着我干的。欺骗了我。
老匡的交待材料说一切都是照你的指示办事,说你和宏远郑总不是一般关系。你从和宏远的交易中收受了巨额贿赂。
这是造谣污蔑,是陷害。我要与宏远那个姓郑的对质。
姓郑的跑了。
跑了,跑到哪儿去了?国内还是国外?
我们怎么知道。知道早把他抓回来了。
那么资金呢?
资金不知去向,账上没留一分钱。
这,这事真的与我没有关系……
奇谈怪论。我问你,你在国隆公司的身份是什么?
我是……法人代表、总经理……
那还有什么话说。所有大权都在你手里,发生问题怎么能说与你没有关系?
宫总……
不要再提什么宫总。人家与这个案子没有任何牵连……
有,有。公司是他建的,人是他选的,从银行贷款是他找的关系……
拿出证据来呀,让证据说话。
什么是证据?
所有能证明腾达与国隆有着法律关系的事实都可以作为你的证据。
我关在这里,让我到哪里去找证据?
你是说让我们把你放出去找证据是不是?我们不幼稚。不会让你像你的那些同案犯一样逃之夭夭。
我,我是冤枉的。
所有的犯人都说自己冤枉。我们不听,我们的原则是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
……
今天暂时审讯到这里。你回去好好考虑自己的问题,等候继续交待。在这里再一次向你重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案卷三之后的审讯记录不翼而飞。)
头一个进入警方视野的是常容容。那晚等国瑞不来,她便拨电话兴师问罪。电话通时却没人回应。静悄悄,她喊,叫,还是静悄悄。好像把电话拨进入冥界。无奈放下电话。
第二天一早起来她继续拨电话,依旧没回应。她开始警觉。想是不是国瑞出了什么事!惊疑间她想到国瑞的作家老乡,便给艾阳拨了电话,电话通后没人接,过会响起了录音声:我出差不在家。请留下您的信息,回来后即与您联系。谢谢!常容容无限沮丧,可还是对着电话说句艾老师我是报社常容容。电话号码您有,望回来后联系。谢谢。
第三天上午她又给国瑞打了几遍电话。情况依旧。到了下午上班时间,版面主编老钱告诉她有两位读者来访,让她接待。
见后“读者”坦言相告,他们是司法人员。
(摘自国瑞案卷三,注:抽出,作废)
……
我们对你的领导讲是报纸读者,用意你明白么?
明白。不过就是说你们是什么人也没关系的。
……那我们在走的时候跟你们领导说清楚?
随便了。现在去讲也无所谓。
你,你要注意端正态度。
我的态度有问题么?我是实事求是呵。你们办案子不喜欢实事求是?
我们当然讲实事求是,但我们也讲究策略。
用不着对我使用什么策略,你们直来直去,我也开诚布公。
可以。你认识一个叫国瑞的人吗?
认识。
你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
什么朋友?
要好的朋友。
好到什么程度?
这说不清楚。
你说不清楚,我们就只能猜测了。
随便。
把你对他的了解对我们讲一讲。
他是从农村出来的,很努力上进。从打工仔一步一步升到管理层,很不容易。
了解他的犯罪事实吗?
不了解,他犯了什么罪?
我们问你,你说你们是要好朋友,就没发现他有什么犯法行为?
没发现。
他送没送贵重礼物给你?比方房子、汽车?
连他自己都没有房子住,没汽车坐,还能送别人?
他什么都有。他是国隆公司老板,有很多很多的钱。
钱再多是公司的不属于他个人。
不对。国隆是私人企业,他是公司的老板。
他上面还有大老板,公司是大老板的。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是事实。
你怎么知道是事实?
国瑞亲口对我说的。我录了音。
录了音?为什么要录音。
为了写稿子。
写稿子登报纸?
对。
稿子写好了?
写好了。
现在我们正式通知你,国瑞已经是犯罪嫌疑人,写他的稿子不能登。
不登可以,但我想问一下他犯了什么罪。
诈骗罪、贪污罪,还有其他各种罪。
他承认了?
他承认不承认都能定他的罪。我们来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你。
为了我什么?
为了你的前途。我们希望你能站稳立场,和犯罪分子划清界限,把问题讲出来,我们的政策是……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不是?
……
谢谢你们的好心好意,可我没什么可坦白的。
你要好好想一想。
用不着想。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我很清楚。
你说的录音带在哪里?
在办公室的抽屉里。
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既然你们来了,我打算把它交给你们,作为国瑞的一个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这盘录音带可以证明国隆公司是腾达公司的子公司。大老板是宫超。
这种说法不真实。
根据是什么?
犯罪嫌疑人本人说的话,不能作为证据采信。
如果我来当证人,这录音带能不能作为证据采信?
这个……只能证明你采访过他,并不能证明他说的是事实。
我对他的采访是在公司出事之前,他没有理由说谎,硬把自己的公司说成别人的这在逻辑上说不通。
我们办案以事实为根据,不以逻辑推理为根据。
这盘录音带你们要不要?
既然不能作为证据,没必要给我们。
请留下你们的联系地址。
做什么?
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寄给你们。
这个……
……
(注明抽掉的材料尚保留,是疏忽?)
艾阳是在离开这座城市的一个多月后回来。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收听电话录音然后回复。自然也漏不下常容容。常容容闻声大恸,一边抽泣一边对他讲了国瑞被捕的事。艾阳一怔:问国瑞犯了什么事。常容容说是涉嫌诈骗,又说明摆着他是无辜,是遭人陷害,可无人能替他洗刷。艾阳问是否判决。常容容说还没有,也是说判就判。她希望艾阳能运用他的影响救救国瑞。
放下电话。艾阳由旅行而轻松起来的心情又一下子变得沉重。人命关天。何况又是自己一个老乡。他不能无动于衷。
由于性情和其他方面的原因,艾阳和这座城市的一些头面人物关系平平,平常假若有事情要办,他多把眼光放在他熟悉的作者群,里面不乏有四通八达的能人。这回他想起报社一个写小说的政法记者小丁,想不妨先通过他摸摸情况,便给他打了电话。小丁说上面不许对这个案子进行报道,所以也没怎么关注。不过他可以政法记者的身份问问。
第二天小丁便给他打来电话,说情况不妙。法院已初定判处死刑。艾阳大吃一惊,问有没有改变的可能。小丁说程序走到这一步,改变已相当困难,除非上面有实权人物关照。改变才有可能。艾阳问哪一级领导能够改变?小丁说一般来说必须书记、市长出面能成。他说明白了。
他决定亲自登门拜访,市委陈书记,他和陈书记还算熟悉。他先给市委办公厅打电话,问陈书记在不在家。回答说陈书记出差。他问什么时候能回来,问答说一周。无法只有等。
也真如常容容所言案子说判就判。只过了两天,记者小丁便给艾阳打来电话,说他案子已经宣判,死判未变。艾阳像遭了雷击,张口结舌。小丁又说就是走上诉这个程序,到执行的日子也不会太远。艾阳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问上诉有无改判的可能。小丁说可能性约等于零,艾阳无声。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