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粉-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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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下来笑了:“我说过我小施手段,你既然看不出来这怪不得我,再来二十壶如何?”王狄猛地一震,欲呕。我拿起钩月弯刀看着并把刀身抽出:“我倒有个好主意,让它替你喝酒。”王狄怪异地看着我。
我胡乱耍几下刀法:“自古刀客刀不离手,现在它在我的手里,我便是刀客。”
王狄受不了我的侮辱,用极快的手法抢刀在手,腾地站起身用刀直逼我,厉声喝道:“林一若,你挑衅!我王狄的刀嗜血而不饮酒,你善饮酒却不会用刀,怎么样,到外面去?”我并不害怕,反而笑了:“我问你了吗,干吗告诉我你的名字?”
大厅里的人听到我的名字,都转头向这里看过来,所有女子的神态都是惊喜。
四、只感到恶心
天黑之前,白小酌看着窗口拂动的幔纱倚床而坐,曹云坐在屋中央的八仙桌前饮酒,桌上放着八个空壶,身边是两个垂手而立的女倌。
白小酌的神情有明显的不屑,仿佛曹云根本不存在。
曹云有些醉意,脸上的神情急剧变化,似乎在拼命克制什么,最后终于将空杯掷在地上摔碎,大吼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金贵自己,如果是跟我赌气,大可不必。”
白小酌本不想说话,忽又改变主意,故意朝他笑道:“你错了,不是我不金贵自己,是我白小酌的命贱。”
曹云大叫:“你错,白小酌是金贵的,是你非要把白小酌变成小桃红。”
“这没有区别。”白小酌扭头看着窗外。曹云站起身一阵摇晃着走过来,一把揪住白小酌的衣襟,白小酌鄙视地注视着曹云,曹云迎上目光,手依然没有撤下。
曹云的眼睛血红:“你不能把我父亲的过错强加在我身上。”
白小酌坚定地道:“你承认这个事实了?这就好,这是曹白两家世代结下的仇恨,没有人能解开。你我一个天一个地,相隔十万八千里,走多少年都走不到一起。”
曹云被她的话震慑,但陡地伸手将她抱住并且死死用力。
曹云恶狠狠地怪声叫道:“你错了,走不到一起的人怎么会抱在一起?”
白小酌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再也没了要说话的兴趣。
两个女倌看着眼前的情景,尴尬地互视一眼,不知是走是留。
摇曳的烛光下,曹云紧抱着白小酌的姿势一点没变,白小酌脸上的神情也没变,曹云的意志和尊严在一步步崩溃。白小酌轻飘飘地说:“如果你这样抱上一百年,或许我会改变主意,可惜你做不到,只会让我觉得你可怜。”
曹云的双臂再次用力,固执地道:“我和你并没仇,你把所有的过错都算在我头上,这不公平。”白小酌终于舍得看曹云一眼:“现在这样公平吗?”
曹云还未说话,葫芦瓢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此番情景嘿嘿一笑。
葫芦瓢:“爷,写契约的两位先生候着呢,您看……您要忙着就让他们先等会儿?”
“知道了,你们出去。”
葫芦瓢笑了笑转身出去,两个女倌随后走出,把门关好。
曹云双手又添力量:“你现在也许很怕我。”
“我只感到恶心。”
曹云猛地松开白小酌,接着恼怒地把她拽到床上,一把撕开她的衣襟。
白小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敞开的怀里只露着玄色亵衣,她并不恐惧,甚至大胆地看着那块撕下的衣襟在曹云手里颤抖。曹云慢慢俯下身体且把双手拄在白小酌的头部两侧,血红的眼睛里喷着怒火,欲吻白小酌。
白小酌鄙夷地笑:“曹云,你真像你父亲。”
曹云突然停住,崩溃地叫道:“你错了,我不是他。”
曹云说完将手中的衣襟布条甩落,摇晃着大踏步走出去,门被重重关上。
五、走出风月舫
像曹云紧抱着白小酌的姿势一点没变一样,王狄的眼睛和手中的弯刀指向我的姿势一动不动,而我似笑非笑的眼神也一动不动。
舫中的歌妓们全跑过来,将我和王狄紧紧围住。有歌妓大叫:“天呐,我说今天风月舫里怎么香得特别,原来……你是……你真是林一若?”
歌妓们痴傻地看着我,而我只看王狄且目不斜视。
另一位歌妓突然过去拉王狄的衣裳:“哎,你是谁,凭什么拿刀逼人家?”
王狄对她不理不睬,继续用刀指着我:“姓林的,你害怕了是不是?”
我镇定地笑道:“何以见得我林一若不会用刀?”
“刀客看刀就像看自己的手是一种欣赏和赞羡,你也身负武功,何需我多说。”
“我是想让她们长长见识,好了,你若累了可以放下胳膊,咱们接着拼酒,再拿二十壶来。”瓶儿痴痴地看着我,仿佛没有听见。
有歌妓对瓶儿叫道:“叫你拿酒呢,二十壶,天啊,太不可思议了。”
王狄慢慢收回弯刀,看了一眼围观众人不满的样子,陡地把外罩脱下扔在身边,挑衅地:“今天……我跟你一拼到底。”我高声叫道:“但求一醉,忘了一切。”说完也刷地掀了罩衣,腰间挂着的香囊在烛影下闪光。
我和王狄重端起酒杯准备拼酒。恰在这时,风月舫某扇门开了,曹云和几个人走出来,曹云的脸成了猪肝色,脚步极度踉跄。
曹云胡乱挥着手叫道:“今天不痛快,改日我做东,咱们喝它个天昏地暗。”
葫芦瓢:“曹大人,择日不如撞日,明天你拿银票过来,我葫芦瓢做东。”
曹云摆手:“不,不,明天曹某忙得很,银票让手下人送来,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尽管放心。”
“哟,那怎么能行,还是大人您亲自来妥当。”
“曹某明天要监斩蓝玉,还有蓝玉的亲信、家眷。” 曹云用手做着砍头的姿势,大声叫道,“嚓、嚓、嚓,一万五千人啊,曹某想像不出要砍到什么时候。”
曹云说完哈哈大笑着走开,葫芦瓢和另外两个先生听得呆若木鸡。
我和王狄听后神情陡地一震,几乎同时向对方拱手:“告辞。”
王狄问:“你要去哪儿?”我说:“找一个人。你呢?救谁?”
王狄戒备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要救人?”
我并不在意,急忙说:“那好,我们分道扬镳。”说着匆匆走出风月舫。
六、有情有义
又潮又冷的地牢,我和长公主只下得十三级台阶便闻到了地狱的气息。我尽量屏住呼吸不使自己呕出来,顺手把一方手帕递给她。她很爱干净,如果不是因为我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如果不是因为我答应为她做一盒随心所愿的香粉,她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一枝斜插在牢壁上的松明百无聊赖地燃烧着,尽管空气中混杂着众多人犯的体味,可是它的味道仍然那样突兀地发涩。这是一种颓废的味道,能令人精神崩溃,在这种味道里生存,谁的心坚如磐石,谁便可以忘了死亡与重生。
透过窗子,外面的天空还是一片黝黑的蓝。我急切地走着在一间间牢室里寻找,最后小跑起来。我焦急地左顾右盼,没有发现莲衣。我小声喊着:“莲衣,莲衣——”
李惠儿听到声音睁开眼睛,急切地招手叫着:“姓林的——”
我循声看去,脸上顿现惊喜之色,迈步向李惠儿跑来时,脚下却不慎踢中一只盛着剩饭的瓷碗。瓷碗撞碎在牢里的声音很响,人们都睁开惊恐的眼睛。
所有的人都被罩在绝望的光线里,所有的人都用祈求的目光看我,而莲衣正睡在她母亲的怀里。她在离那盏松明最远的地方,在那个最为黑暗的角落,像一尊随时都会融化的雕塑,恬静得又宛若一片无家可归的云朵,因为不知道飘向何处,所以索性停止了选择,任凭风的吹拂。
如果不是我的眼睛也放着光彩,我的目光不可能穿越昏暗,不可能顺利地抵达她的眼睛。我和她久久对视,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一丝惊讶和喜悦。
蓝心月猛地醒来,往日秀美而神采飞扬的容颜已被松烟薰透。她此时的眼神是空洞的,那种空洞似乎能够吸摄任何一个细小的希望在里面长久居住。蓝心月看到了我的身影,我们的目光也相撞在一起。她急忙起身跑到栅栏前,激动地流下眼泪:“公子,你是来救我的吗?想不到你如此有情有义,心月后世做牛做马感激不尽。”
我还没说话,长公主讥讽道:“蓝心月,你太自作多情了,你怎么知道林一若是来救你的?他救的是这个下人。”
莲衣平静地看着我和蓝心月。我惊喜地说:“莲衣,你醒了,快跟我走。”
官兵把莲衣的牢栅铁锁打开。蓝心月惊异地看着我一步步走进莲衣的牢栅。
我蹲下身去和莲衣平视着说:“莲衣,跟我走,你不是蓝家的人,蓝家对你也不公平,你不应该为他们丧命。”莲衣审视般地看着我,我抓住莲衣的手不知说什么才好。
莲衣淡淡地说:“你应该带她走,她一直喜欢你。”
“莲衣,我喜欢的人是你。”我情急之下从怀里掏出那块心形的石头,“莲衣,记得它吗?我说过要把它捂热,它现在就带着我的温度。知道吗?在芳泽宫拼香的时候它救了我的命。它是你的心,是你的心救了我。这是天意,你不能擅自违背。”
莲衣看了看蓝心月又看看我:“谢谢你的好意,我要跟我母亲在一起。”
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只好求救般地看着长公主,想把蓝心月也一起救走。
长公主为难地道:“林公子,我这已经是冒死而为了,你只能带一个人走。”
我为难至极,对莲衣说:“莲衣,跟我走吧,情况很危险。”
莲衣突然转过身去,冷冷地说:“你带她走,我不认识你。”
没想到莲衣居然冷漠到不顾生死。我腾地站起身,目光逼视着她的眼睛:“莲衣,我从没有求过人,就算我求你了。”莲衣淡淡地道:“你这是何必?”
李惠儿着急地拉住莲衣的胳膊:“莲衣,跟姓林的走,我不要你管。”
我看莲衣依然无动于衷,恼怒地大叫:“你是个下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甘心被蓝家牵连,你以为这是尽忠吗?迂腐——”
蓝心月大叫:“林一若,你错了,她不是下人,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你放了她就是放了朝廷钦犯,是欺君之罪。”我还没反应过来,李惠儿也大叫起来:“你才错,她姓解,跟你们蓝家没有任何关系。”我、莲衣和蓝心月都愣了。
蓝心月鄙夷地说:“你真无耻,为了让你女儿苟且偷生,居然编出如此荒唐的说辞。”李惠儿并不理会蓝心月,拿过小包袱放到莲衣的手里:“莲衣,相信我说的话,这里面有你的身世,你跟姓林的出去后看了自然会明白,你走——”
李惠儿往外推莲衣,莲衣死命不走,我过来夺了小包袱拉莲衣。莲衣根本不领我的情,突然出手和我抢包袱,我一时失手,包袱掉落在蓝心月一侧的牢栅边。
蓝心月像捞到救命稻草一样,一把将小包袱抓在手里,扑到牢栅前急切地说:“公子,你带我走吧,我跟你走。”
我没有理会蓝心月,而是恼怒地看着莲衣,想到这个小包袱对莲衣的重要,我突然又转身去抢蓝心月手里的包袱,蓝心月用力挣脱,最后被我情急之下推倒在地。我拿着包袱不由分说抓起莲衣的胳膊往外就走,由于用力过猛,莲衣险些被我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