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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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的石碓一劈,顿时一分为二。这哪里是人力可为的事情,魏潞吓得下腭打颤,手也拿刀不住,直直下掉,差点剁在自己的脚上。
魏潞吓呆之时,石剑正待痛下杀手,雪儿已箭步上前,将他扯住,劝道:“算了,算了!他只是想钱,又没做什么坏事。”老媪已吓得腿软,行走不动,忙高声求情:“大侠不要!我儿子一向就是个浑球,不懂事……”石剑不待老媪说完,把剑一挥,寒光四射,几道霹雳在老媪眼中划过,她眼中飞花,顿时晕了过去,被雪儿扶住,平放在地。魏潞后悔莫及,扑嗵双膝搭地,爷爷奶奶地叫着,不停在石墀上磕头。
屋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魏潞就势求饶:“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呀!您听听,咱家就剩一独根要照料,还望爷爷洪德大量,开恩饶了小人,小人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再不敢冒犯爷爷了!”他磕头已磕出血来,混着他的口水和鼻涕。石剑对此无动于衷,道:“不要以为你有一个孩子需要照顾,我就会饶了你。”往屋内一睇,冷冰冰道:“放心吧,你死后,你儿子也不会寂寞的,我会替你杀了他。”石剑的剑已扬起,魏潞怔唬得不敢动弹,雪儿慌忙挡在魏潞面前,含着泪道:“我求求你,不要随便杀人!”
“你求我——”石剑自语一声,呆了一呆,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耳根还残留着余韵。
良久,剑缓缓入鞘,石剑一挥袍,卷起了几片黄叶,人已飘然入了堂屋坐下。魏潞颠簸地站起身,犹如经历了九难八阻,心还怦怦跳得厉害,不住向雪儿致谢。
正是:莫欺人行短,要留道路长。
魏潞这时便要装孙子了,想把银子还给石剑,石剑又不理他,他只好把银子搁在桌上,再给石剑和雪儿献热茶送果饵。雪儿性行孤独,自个儿端到房里吃去了,魏潞则对石剑“爷爷上公子下”地叫着。
老媪则到庖厨去弄饭,整理了一大桌子肴馔。吃饭时,雪儿挑了几样,依旧端进房里吃。石剑喜欢一个人喝闷酒,魏潞与老媪在一旁陪坐着,均不敢动筷,石剑对他们也不闻不问。那块碎钱始终搁在桌上,石剑连正眼也没瞧一下,直到收席,石剑离去,魏潞才敢把碎钱重新收在怀里。
两间客房已打扫整齐,雪儿与石剑是隔壁。魏潞猜其心思,阿其所好,特地弄了一株晚香玉给雪儿房里插上了,还给石剑房里重新布置了一桌酒菜。夜静了,雪儿靠在枕上,想着适才的事儿,心中有些费解,便从床上拿起一件风衣,披上去找石剑谈谈。石剑的房门虚掩着,正独自浅斟慢饮,雪儿轻叩了两声门,进去了。石剑只抬了一下眼,又把头沉下去了。
雪儿在石剑对面的一张凳子上斜签着坐了,石剑自顾自地夹着菜,雪儿打破沉寂,问道:“有一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连一个不懂事的婴儿也要杀害?”石剑道:“不杀他,难道饿死他不成。”他说得很自然,饮了一盅,道:“再说,他老爹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雪儿皱眉道:“就算他爹是坏人,但他儿子不一定也坏呀!”石剑答道:“蚊子很坏,蚊子的儿子和他爹一样坏,所以我看见蚊子便灭。”雪儿听得于心不忍,道:“你这么说是不对的。”石剑道:“这不算甚么,便是弑君杀父,也无不可。”
雪儿道:“我越来越难了解你了。”正欲告辞,石剑道:“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对还是错,只不过在一直做下去罢了。”雪儿摇摇头,合上了他的房门。石剑含杯自饮,思絮满轮,看世间,惆怅惟有酒,能解万古愁。
风入棂,透罗帏,月照纱窗。灯半昏时,月半明时,燕寝凝清香。雪儿的梦中突然传来云飞亲切的呼声,她闪电般睁开眼睛,掀开被子,直起身来灼目四顾,只见烛影飘摇,黑风拨弄着桌上的书页,发出哗哗的响声。无人,除了无人,还是无人,桌上的那盆晚香玉是否真的散着晚香呢?她愿与云飞同尘同灰,连这样的要求,上天都不能答应。娇弱的身躯缓缓缩进了被子,好冷!
天明鸡唱,漂流的人儿又要踏上征途。雪儿后半晚上都在半梦半醒之间,起床时感到头晕体乏,萦损柔肠,扶着床沿,愣了好久才恢复精神。魏潞与老媪却忙了,一宿都未敢合眼,生怕石剑有什么招唤吩咐之类的事情,如果叫他们不到,后果可想而知,魏潞是活该,却苦了他娘。一大清早,要水水到,要饭饭来,雪儿与石剑完了晨事便告辞了,魏潞与老媪拜别在地,雪儿叫他们起来才敢起来。
直到石剑与雪儿走远,魏潞才敢吁出一口长气。
大路上,悉皆碎石乱砾,雪儿与石剑一坑一洼地行着。雪儿念着昨晚未将石剑开导过来,道:“有一件事情,请你无论如何要答应我!”石剑道:“你说。”雪儿道:“昨天你几乎连一个婴儿都要杀害,我很痛心,纵然父母有罪,孩子却是无辜的,我希望你……”不待她说完,石剑道:“我明白了,以后不杀孩子就是了。”雪儿听了此言,心里才踏实了。
湖泽内,几个水碓在吃力地转着;陆地上,不少饥流百姓背着行囊跋涉。有的累倒呻吟,有的张臂向人求助,一个接一个,就算心再慈的人也抚慰不过来;更有三三两两的殍尸,刺人心目。雪儿侧目都来不及,道:“这些人活着真是可怜,我看得难受。”石剑望着曲折的前路,道:“作人有两条路可供选择,活或者死。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偏偏人们都爱选难的这条路走。”雪儿问道:“为什么呢?”石剑道:“死了就不是人了。”雪儿道:“怪不得他们活得这样艰难,原来是硬撑着,他们的精神源泉一定是希望!”
石剑止步骋望了一会子,道:“我的希望是什么?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又为了做什么?”他瞅着雪儿,那双眼睛好深沉,看上一眼就会被吸到深壑里。雪儿不知如何回答,慌忙躲避,猛地向前走了几步。
由北向南逃荒的百姓不仅受到恶劣自然的危害,还要遭受污吏的关津盘剥和恶霸的拦道威胁。前面叫骂不迭,有三个乞丐在路上明目张胆地抢劫行人财物,若给了的就赏他一巴掌,不肯给的先是用脚一踹,抓过包袱之后一阵乱棍。石剑见之如探汤,扑忽蹿起,落到三个乞丐身前,腾脚踢中一年轻乞丐的小腹,把他踢飞在天,挂在粗树杈上。其中年纪最长的一个中年乞丐煞目相横,勃然大怒道:“天杀的敢来惹老子,咱丐帮总舵就在这儿,老子看你是戴了头盔不怕砍了!”攥拳头,掳袖子,举棍子,便要动武。架式刚摆好,一阵刮面风过,“叭”的一声,猝不及防地被抽了一嘴巴,火烧脸般的痛,自己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
中年乞丐正在半昏半迷之前,石剑已凹手似钳,将他管住,道:“听说你们丐帮弟子满天下,我打听一人。”中年乞丐硬着口道:“有种就杀了我,我们帮主、长老就在这里,在老子的地盘上,你跑了初一也跑不过十五!”旁边的另一乞丐握着棍子,呆站着不敢动手。石剑面无表情,双手扼用内力,“卡喳”一声,轻描淡写地把中年乞丐的胳膊擗了下来,血淋淋地扔在地上。石剑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道:“我打听的人叫‘云飞’。”那中年乞丐抖衣似的弹起,痛得杀猪般地叫唤:“哇呀!我知道!我知道!”挂在树上的乞丐摔了下来,身旁的乞丐吓瘫在地。
雪儿看得心绞般地痛,她想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扶着树呕吐起来。石剑向雪儿瞅了一眼,心里有些后悔,朝三个乞丐狠瞪了一眼。除断臂的中年乞丐倒地叫疼外,另两个乞丐很自觉把抢来的财物双手奉还给遭劫者,善良的人们都向石剑吉拜。
石剑不理他们,走到雪儿跟前,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里面装着清水,递给她,她接过饮了。石剑道:“好些了么?”雪儿揉着胸腔,道:“好些了。”石剑道:“只要云飞还活在世上,丐帮就绝对有办法找到他。”这话把雪儿的心一提,脸上似乎哭着在笑,问道:“真的么?”石剑微一颏首。
中年乞丐哪敢再犯刁,在两个下手的搀扶下给石剑与雪儿带路。雪儿侧目看着石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是个好人,却总在做着残忍的事。她的眼睛在无言地告诉他,下次不要胡乱下重手了,石剑的眼球往雪儿那边倾斜了一次,似乎已明白,故而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青山澹澹,秋水盈盈。雪儿的心中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高兴,虽然只是去打听云飞的消息,可是,她感觉就好像现在去见云飞一般兴奋。
一行人上了一面坂坡,半岛之中有一座古塔,名为“修罗塔”,平面为八角形,共十三檐,高一百八十尺。塔身建于方形平台上,最下部是须弥座,其上是具有斗拱、勾拉的平座和三层仰莲瓣,以承塔身。座身四面有券门和浮雕装饰,再向上是十三层高的密檐,第一层出檐较远,其上十二层出檐深度逐层递减,使整个密檐轮廊呈现出丰满有力的卷杀,塔顶以宝珠形的塔刹结束,造型十分优美。
这座修罗塔便是丐帮的总舵,三个乞丐见了靠山,搏命地朝里面跑。帮主祈萧正与郗长老、狄长老分析江湖局势,两位长老年纪都在知命之年,四周侍立着数十名弟子。那三个乞丐一进门就扑倒在地,哭着诉苦。狄长老闻言大怒,道:“这不是上门欺负人吗,待我一掌劈了那个瞎眼睛的驴粪蛋!”说罢就往外冲,祈萧忙将他唤住,道:“那人敢到这里来,定不是等贤之辈,一切应谨言慎行,免得我丐帮受无妄之灾。”郗长老在一旁连声称是,狄长老方才息却雷霆之怒,罢却虎狼之威。
自打武林大会散去,祈萧一直对罗彩灵念念不忘,相思病可苦了。且看雪儿徐步入内,祈萧的眼睛几乎都要吸到眶内了,眼前这位少女真有巫山神女、洛浦仙颐一般的标致。不!比她们还要标致!!态如岫行白云,羽衣翯翯润泽,姿同美珵卓立。发长七尺,光可鉴物,娥眉隐独忧而长蹙,弱面无神而洁莹似冬雪,眼波流情犹如西施善颦,嘴含半开半敛之玫瑰,教人望而咽喉生津。对此景,真可谓男人无恋非男人,女人不嫉非女人!
祈萧突出的喉结在上下移动,真恨不得一口凉水把她吞下肚去,心中狂喜道:“得不到罗彩灵,换作她也罢了!”只是雪儿身旁的年轻剑客目若朗星,神貌冷俊,怕他不是个好相识。
祈萧指着断臂的乞丐,朝石剑沉声喝道:“不知我丐帮何处冒犯了阁下,阁下要下如此重手?”石剑没功夫理会,道:“向你打听一人,他叫云飞,你们丐帮给我速速找来。”狄长老正强忍着怒气,不自禁地扯着衣襟。祈萧嘿嘿了两声,道:“有种!倘若你能冲出我丐帮的打狗阵,前怨后债便一笔勾销,若冲不破,就休怪我祈某不讲江湖道义了!”一声令喝,二十名丐帮弟子绰棍将石剑围在垓里,大吆小喝,摆布阵法,正如群狼围噬。
石剑冷笑一声,凛然不惧,恰似鹤立鸡群,只见一道寒光冲天而起,钢剑护体,光辘飞转,银弧散辉,身子已悄然不见,就象一轮明月立于平地。那些丐帮弟子手握的打狗棍都变作了两根,却又一崭齐,这种神出鬼没的剑术甚为奇妙。若说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