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下)-第1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月色朦胧在水气中,画烛飘摇,恍恍惚惚,好像母亲己来到自己身边,正坐在女儿的床头,将女儿拍醒。罗彩灵半梦半醒,见母亲忽然到来,吃了一惊,忙撑起身子,问道:“娘,你怎么来了?”母亲叶眉紧锁,望着消瘦的女儿,叹道:“宿孽皆因情,儿啊,娘知你近日为了一个男人心事重重,连个诉衷的人都没有。这心病也是病,娘放心不下,就过来陪你。”“娘~”罗彩灵心窝一酸,窝在母亲的怀里,像一只温驯的小猫寻觅着怜爱,道:“娘,我好苦恼,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呀?”
母亲摩挲着女儿的鬒发,道:“男人在追求你时都是一个嘴脸,难以甄别,等你上了他的船才能看清他是属于哪一类的。娘的运气好,没看走眼,和你爹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虽然和他时常有些争执,但他心里却始终只有咱娘俩;放眼看世间,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的,他却没有。”罗彩灵道:“我爹是最好的男人!”母亲听得欣慰一笑。
罗彩灵问道:“我总是和云飞吵嘴,是不是我们生肖相克?”母亲摇摇头道:“如果两个人的性格相反,完全合不来,那么,他们就一定会合得来,这便是阴阳反向相吸的道理。所以说,两个人总是吵吵闹闹,相互取笑,则很有可能是相互欣赏,只是都不愿意说出来而已。”罗彩灵道:“我明白了,真正讨厌一个人,是不会和他说话的。”
母亲微微颏首,道:“这乱世中的男人,一成是君子,二成是大丈夫,三成是小人,四成猪狗不如。你知道云飞属于哪一类么?”罗彩灵想也没想就答道:“猪狗不如。”母亲变了脸道:“别和娘开玩笑!”罗彩灵嘻嘻一笑,道:“我想应该是君子吧!”母亲道:“他不仅是君子,更是择万取一之人,所以你千万不能错过他!”罗彩灵的脸上布满阴云,道:“我也知道他的好,可是,他已经有一个雪儿了,我在他心里,又算什么……”
母亲道:“这样自暴自弃就不对了!要知道,不用犁铧划破土地,怎么撒播种子呢?有了喜欢的人,就一定要坦白你对他的爱慕之情。如果你说了,也许得不到他;如果你不说,就永远得不到他;哪怕只有极菲弱的机会,千万不要轻言放弃!”罗彩灵听得傒倖然,道:“迄今为止,我还不知道他对我的感觉,我怕说出来后,他会拒绝我。”母亲听得一笑,道:“怕生龋齿而不吃糖是没有必要的,不要在他面前畏葸不前,就算痛,也只会痛一次。想拥有就必须要付出,老是捂在心里,只会让自己更憔悴啊!”
罗彩灵道:“可是,我和他八字还没一撇呢。我想先知道他对我的感觉,如果他喜欢我,我就向他表白心事。”母亲道:“其实很容易分辨的,你与他一起共餐,如果他喜欢你,会让你先吃。”说罢,慈爱抚摸着女儿的额头,道:“孩子,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住;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决不能放弃希望!”
母亲话音刚落,身子就似一道青烟散去,罗彩灵的双手抓了个空,惊叫道:“娘、娘,你到哪儿去了!”她喊着梦谵,惊得直起身子,额上汗生微粒,娇气吁哮,被窝掀在地上,月光因窗帘遮住而微透,四周頠静得只能听见心跳与喘气声,原来只是一个梦。这段梦刻未能忘,纵然虚幻,但母亲的话已坚定了她的心。
夤夜静悄悄,微风透窗习习,云飞拥被而眠。冷月惊人梦,与罗彩灵一样,他也不断地翻转着身子,也许这就是情人间的心灵感应吧。
在模模糊糊中,云飞来到一处人间绝境,嚭阔无边。天空飘着五色祥云,紫气横空;地面迷散着蓊蔚洇润之气,琪花瑶草暨惊葩,人参白芷参差,玉泉叮咚,佶屈盘回,却是个养性怡神之处。云飞歙了一口清气,只觉肺腑内甘露降而天地合、黄牙生而坎离交。滃广无底的化龙池里,一只金翅凰、一只银翅凰与一只琦凤追逐戏水,五光十色,流金挂彩,令人眼花缭乱。隐隐传来月琴之声,声高孤寂,云飞朝发声地望去,有所长生桥,桥后是一片白朦朦的雾气。云飞渡了桥,只见层台耸翠、上出重霄、飞阁翔丹、下临无地,纵是仙山琼阁、蓬岛瑶台亦不过如此。却不见演奏月琴之人,音乐声兀是不断,好似从宇宙深处飘来。
云飞向前行了数步,但见那所仙家阆苑高殿低宇,鳞次栉比;顶覆黄绿相间的琉璃瓦,墙甓錾着汉白玉黼黻纹;门前撑着十根俣大的水磨石圆楹,均以覆盆莲花宝座为楹础,楹身浮雕着双龙戏珠,相对回舞,盘绕升腾,衬以山石,缀以云海波涛,远望只见云龙飞舞,不见圆楹;门侧镇伏一对琇狮,为守护灵瑞之兽,头披卷毛,昂首挺胸,四爪强劲,盛气凌人。
墀前棫树排排,如云伏地;栽着簇簇凌霄花,红红似火。赤门左右分别有白底黑字一联“千千层层万”、“花花朵朵舟”。此联字冷意怪,云飞望之苦琢半日,究是解诂不出,抬头相望,只见蟾影刺刺、桂树婆娑,忽而心中霹划一芒灵犀,笑道:“世人最爱琢磨一些明明不需要琢磨的刁酸东西而浪费了宝贵光阴,此联乃仙家故意所设圈套,虽然本身毫无意义,却内含处世真谛,用意明明是要人不必费思妄想,只是世人看不透彻,还以为要他们费思妄想而迷失本性。正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的道理。”
~第三十二回鸳鸯梦境施昙烟蚩哥难懂痴晦言~
云飞撇下那联,轻手一推,门便咿哑两开,欣然入内,俨然一派道家气象。红烛如繁星,照如白昼;摆着水晶帘,云母屏,芰纹鼒。四壁镀着一层鋈洌В仄倘拾子耒鹑绲搅艘蛔邢缚蠢矗奖诤偷匕迳嫌猩钗坡绲谋诨腥送纺裆淼南扇送踝忧恰⒉试疲腥耸咨呱淼呐础⒃铝粒卸伊教趸粕叩目涓福屑舳癯榈睦咨窈途哦罚信鹨碌南傻阑蛱桓沟南晌蹋薪徊郾嫉乃⒅烊浮⒉柿殹谆ⅲ褂猩鸢税倮锏馁缡藜熬乓萆窬愿髡贵Y骙之姿。哪九逸?曰“浮云、赤电、绝群、紫燕骝、逸骠、绿螭骢、龙子、驎驹、绝尘”。
堂中燔着白鹤香,隐隐约约看见一朵朵矞云化作一对对白鹤袅娜舞翮;上厢挂着九宫八卦图,用“零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佰仟万亿兆吉太拍艾”等籀文圜绕在外圈。唯有一点奇异,未供三清六帝的香火,一位年轻人穿着奇装异服,手持一颗太乙混天球,长发蓬松,澄然静坐在蒲团上,蒲团外三寸用“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子丑寅卯辰已午未申酉戌亥”等籀文字样绕成一圈。
年轻人见云飞近前,睁开了久闭的双眸,好深沉,给人一种神秘叵测之感,道:“我候你多时了。”云飞问道:“我不认识你,你何故候我?”年轻人不答云飞,笑吟道:“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见云飞愣在一旁,笑道:“一人只有一心,我名为孤心。”云飞问道:“你缘何要叫孤心?难道你没有朋友么?”
“我为何叫孤心?”他叹道:“你以为你生活得很充实么?你错了。就算拥有了全世界的财富和一个相爱相守的女人,那又怎么样呢?心中的那份孤独,依旧无时无刻地缠绕着我,折磨着我,那是一种用爱也填不满的孤独,也正因有了它,人才能学会思考。唉,好像所有的人和物都与我无关,肉眼中看到的一切都不真实,我的心也和世界隔离了起来,灵魂在宇宙中无助地飘荡。”他摇摇头道:“我为何没有朋友?朋友就像一拳沙,攥起来,是一团;松开去,各自散。”说罢将太乙混天球搁在蒲团的凹心上,起身道:“人,随土而来,随土而去;轮回千转,何啻一粒凡尘。”云飞度忖着,心房不住地收缩。
孤心从香案上的一个黑铁木盒里取出一套书,道:“我有《鸳鸯梦》一套,人间得失,世事臧否,尽在其中。”云飞双手毕恭接过,仔细端视,见此书长七寸、宽五寸、厚四寸,用麝皮帙套封着。孤心道:“人生要无数次入梦,也要无数次梦醒,到底醒时是梦、还是梦中是醒?何必要把得失看得如此之重,亦何必要把‘死’看得如此之悲,也许,‘死’只是大梦初醒。浮世茫茫,前景难料;千山万水寻找心中的最爱时,谁知最爱早已在身边;猛然惊醒时,岂料爱已走远。人性痴迷,有时明知是错,还是要撞个头破血流。”叹了一声,道:“鸳鸯乃世间最多情的善鸟,落单的鸳鸯会因伴侣忧郁而死,死后抑或共赴天伦、抑或同化尘土,其形终将在人间消弭。人生百年,世态炎凉,物换星移,不论生前是豪门显贵或是街头乞儿,大化之即、真心归元,看万事万物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若在这场梦境中曾经拥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此生又有何憾可云?”
云飞正在咀嚼话音,孤心已上前踱出几步,眼含无限幽远之色,轻声吐道:“一本书,一个梦;梦醒后,一场空。”吐罢突然放声大笑,道:“可笑世人却偏偏看不透!”唏嘘了一声,道:“人总是在哭过之后才会变得坚强,此八人虽沉沦于舛坷命运中,却曾彻彻底底地爱过恨过,较之岂非霄壤之别!”云飞问道:“你说那八人的舛坷命运,却是如何?”孤心道:“以你而言,晓之其中三人即可,但随我来。”话落走不过数步,挨进壁前,只见其上锲着三幅画图,均以金边嵌着。云飞瞥了一眼,但见:
左边是一位白衣女子立在高阜上,淋着斜斜扬扬的雪花,惆怅遥望,荷衣如抖翼,周遭孤寂无物。提有血字一诗:“自是人间最怜处,秋波溢水可照人。应恐姝荷冰雪凝,情浓温消还成泪。”
云飞看得眼睛瞠直,指着此画,转首问道:“这位是?”孤心走近,缓缓答道:“一个在快乐中痛苦的女人。”云飞欲说此诗是自己为一个女人所提,但内心出于惊悚,又不敢提问了,自在肚里权衡。又瞵视中间那一幅,但见:
一位红衣女子栖身百花丛中,手持兰花,浅笑微颦,身后蓝天白云,身间蝴蝶纷飞。提有血字一诗:“豆蔻枝梢宿黠慧,翩眸一笑千人醉。情比鹣鹣常相随,孤芳天际彩云飞。”
云飞细细寓目了一遍,半晌无话,嘴唇微张还闭。“一个在痛苦中快乐的女人。”不待云飞提起,孤心倒先答出了,又叹了一声。云飞心中潮涨潮落,呆望着图画中的女人,似乎看透到更深处,摇摇头,忙睽睽右边那一幅,但见:
一位男子倚着无花果树箕坐,左手握剑,右手加额,面色有很深的忧郁,微风习习,侠衣颤颤,四处生着青稞的野草,满天一片晏霞。提有血字一诗:“风流源出少年心,乱世螭龙剑气行。一诺美人轻生死,只为两情蒂愁云。”
云飞观摩一阵,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道:“一个交杂在痛苦和快乐中的男人,是么?”孤心微微颔首。云飞问道:“三幅壁画出自谁手?”孤心道:“我。”云飞又问道:“绘之何意?”孤心将《鸳鸯梦》略一扬,道:“它。”云飞眉头一敛,转首壁画,轻声问道:“这幅画上的男人,他好么?”孤心面色艴然,道:“如果能体会女人的眼泪,就是一个好男人。”
云飞径自对画沉吟,半晌问道:“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