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楼重梦-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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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才去,又是茹家的两个丫头、婆子带了个女先生来。
门上张妈领他进房,年纪不过三十上下,相貌却很俏丽,先向小钰、李绮磕头请安,才走近炕前瞧了瞧脸色,又诊诊脉,说道:“阴阳两亏,心肾不交。医书上说的,心肾为水火之藏,心神伤则火动,火动则肾水受伤;火盛克金,而不能生土;水衰不能生木,以致五脏之火齐动。据脉看来,必是下部遗精,上边衄血。血竭精枯,生气已尽,这个症危得很呢。昨儿是冬至节,要捱得过七天,便好开方医治。这时候竟用不来药的。”
李绮、小钰听了,通淌下泪来。女先生退出房去,向张妈悄悄道:“禀知王爷,端整后事罢。”小钰只得吩咐管家们分头料理。只须备齐了存放在外面,且慢些送进府来。
吩咐完了,回身又进到他的房来,问:“甄奶奶往那里去了?”丫头说:“接着有一夜没睡觉,这会子去打盹儿去了。”
瑞香翻身瞧见了小钰,把手招招,小钰忙走近去,问:“妹妹有什么话?”瑞香扯了他手,布着他耳朵道:“我好懊悔。”
小钰问:“悔什么?”瑞香道:“若早知命不长久,就要死的,不如和你亲近几次,也遂了一生的愿。”小钰忙布他耳回说:“妹妹宽心调养,好了,我和你就好了完夙意。这时候别挂在心上。”瑞香泪汪汪叹口气道:“罢了,不想了。今生谅来不能,来世再瞧罢。”话未讲完,接连嗽了几声,又是两三口血,喷得被褥通红。登时面色像纸灰一般,眼光也散了,小钰慌忙叫宫女、丫头各处通报。
李绮睡梦中被叫醒来,三脚两步赶到炕跟前,哭叫了一声女儿,瑞香说:“奶奶你白白生我一场,以后别惦记我了,请我家老爷来见一面罢。”小钰说:“现在东厅。”就吩咐去请进来,甄宝玉哭着走进房来,瑞香也是这话,叫他别惦记,来世再报父母的恩罢。正在悲切,外面丫头报道:“太太、奶奶和各位姑娘都来了。”甄宝玉只得往旁边小门避了出去。王夫人进来,挂着眼泪问:“你有什么话?”瑞香说:“我舍不得这花园,死后别抬出去,就在芬陀西庵旁边梅花树下埋了罢。”
小钰忙应声道:“这很容易。”瑞香各各谢别了一番,喉咙的痰声涌将上来,就咽气了。眼睛是开着的,李绮把手搨他不下,小钰过去,说声:“妹妹,闭了眼罢。”轻轻一搨,就合上了。
众人都放声哭了一场,亏了一切后事都已预备,拣定第二天戌时收殓。
茹家闻讣,就备了衾褥并凤冠、朝衣、朝裙送到园来。茹经亲来送殓,哭得很哀戚,殓后就停棺在赏心亭正厅。众亲友不便到王园来上祭,甄家却另设了个牌位座儿,以便各亲友祭吊。那芬陀东西两庵,天天替他诵经拜忏。小钰也每日早晨到庵里,佛前拈香,拜祷他早早超生仙界。这日正是回煞的日子,小钰拜过佛回到怡红院来,怏怏不乐,就做了一首诗道:
无端噩梦醒来时,天上人间两莫知。
草号只今成独活,豆名从此罢相思。
韦郎再世应嗟老,崔护重来忍赋诗。
他日孤坟酹杯酒,梅花树下不胜悲。
时光易过,又是十二月初头了。小钰正在房里坐着想念瑞香。忽见玉卿同了小翠走将进来,小钰欢喜道:“翠妹妹,你自从移到了扶荔厅,绝脚不曾到我这边来,今儿光降,定有缘故。”玉卿泪汪汪说道:“太太、二奶奶今日叫了我和翠妹妹到上房说:‘运河水势已平,回南一切通已备办,明日一早就好下船长行了。因此特来辞谢二爷。”小钰听罢,吓了一跳,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叹气。施婆说:“少奶奶有话,再请坐坐。我们小姐还得回房去收拾行李,先告别了。”小翠向小钰福了四福,往外就走。小钰没法,只得送出院门,说声:“我明儿再到水次候送罢。”含着眼泪回进房来,见玉卿已是哭得头也抬不起来。
小钰双手抱住他正要细细话别,见盈盈进来向玉卿说:“太太吩咐大观楼下备了席饯行,叫少奶奶出来,同众姑娘奉陪。现在候着,请就过去。”小钰说:“我不去,姐姐去略坐坐就回来,我在房里候你。”玉卿只得揩揩泪过去领情,众姐妹多有些惜别之意,不很欢畅,闷闷的喝了几杯,就起身散席。
舜华道:“众姐妹热碌碌的,打伙多时。如今渐渐星离雨散,想起来实也难为情得很。”各人散后,玉卿回到怡红院坐在小钰膝上,又同喝了一会酒,才上炕去。说一会,哭一会,干一会,整整闹了一夜。
次日施妈早来催促,玉卿没奈何,只得梳了妆同小翠到上房来。众人已经齐集在那里候送,小钰却骑上马先到张家湾船里等着。玉、翠下了船,还想迟延一会,这天偏遇大顺风,船家屡次催要开船,施婆说:“俗语讲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二爷请上马回府罢。”小钰只得含着泪说了几声一路保重,硬着心上了马,加鞭赶回府来。进了怡红院,十分烦闷,还亏了宫女、丫头们说说笑笑,解他的怀。
隔不几日,佩荃走进房来,挨着小钰身边坐下,叫声:“二爷,我有件私事要央烦你。”小钰问:“什么事?”他却低着头,红了脸,不答话。捱了一会,说道:“瑞姐姐死了,茹家谅来定要续婚了。”小钰听说,早已会意,故意答道:“续不续由他,管他做什么?你
且说要央我什么事?”佩荃道:“哥哥,你猜一猜!”小钰笑道:“你心里的事,怎么猜得来?
我且摸摸你的心,或者摸得着也论不定。”就伸手到他怀里,把那酥胸嫩乳摆弄了一会,说:“实在摸不着,想是你肚子里的事,只得到小肚子跟前去摸摸罢。”便一手揭开他裙子,一手在他裤裆里乱摸。佩荃把手一推,说:“好哥哥,别装呆胡闹了,到底肯办不肯?正经复我一句话。”小钰笑道:“乖妹妹,别推我。有些摸着了。”就布着他的嘴说:“像是小肚子要想肉吃,央我替他找一条肉筋儿,可是么?”佩荃啐了一声,小钰说:“究竟是不是?”佩荃只得点着头回了一声“是。”小钰道:“这个很不难,现有个吏部尚书的儿子马癞痢和你同庚,我替你做媒罢。”佩荃摇手说:“不要,不要。”小钰说:“还有个兵部侍郎的孙儿羊麻子,又有个翰林儿子牛驼背,又有个掌科的儿子毛跷腿,凭你拣,要那一个罢?”佩荃生气道:“呸,我真心实意的来央求你,你怎的只管打皮科儿,混闹?”
小钰才笑着说:“是了,想是要那小茹了。但是我们联了宗,那有舅子自去做媒的理?我就叫甄大叔去,包管一说便成。”
佩荃才喜欢道:“多谢哥哥费心。”小钰当日便去托甄宝玉做媒,果然一说就成。随即拣定吉日过礼聘定了。相订明春迎娶。
贾中虚对了个体面亲家,十分欢喜,不必絮讲。
这日小钰请了彤霞、妙香、友红、佩荃到怡红院来,说道:“我们园子里的人,风流云散。如今只剩了四位姐姐妹妹,转眼明年又要分开了。趁这数九寒天,须得日日聚在一处才好。”
众人都说:“很是。”从此天天聚在怡红院,无非是喝酒行令,斗牌谈笑。忽一日,彤霞来报新闻道:“淡如在路上和那个代相亲的小旦滕嫩官私下搭上了,被原是龟撞破,如今很不和睦呢。”小钰问:“谁讲的?”彤霞道:“原家有个家人回京,昨儿在前门外碰见我家老爷,告知这事。”妙香说:“谅来是真的,他从原家回来,时时称赞这个小旦生得俊俏,细皮白肉,性情又乖巧,又风流,可爱得很。”小钰笑道:“这个姑娘脸太老得很,自然可以无事不为。况且原公叫小旦代着相亲,明是开门揖盗,这顶绿头巾带得不委屈,却不与我相干呢。”众人笑了一会才散。如今且莫说淡如的话,请看下回贾府完姻的热闹罢。
第四十八回 圆大梦贾府成婚 阅新书或人问难
寒冬易过,到了除夕那夜,小钰等在上房分过了岁,四人依旧聚在怡红,坐谈守岁。忽见一枝大桦烛开着个大灯花,一茎五穗,光彩异常。彤霞说:“这是五位新娘的佳兆呢!”小钰道:“安知不是我们眼前五个人的吉光?大家来联句罢。”
各人就写将出来,联成一律。
喜事真须烛下牵,钰灯花消息早先传。
三更艳吐华釭里,彤五朵争开绣榻前。
莲蕊有人你浪翦,友兰膏无烦莫频煎。
明年明日春光好,妙彻夜流连不忍眠。
次日是丁巳年元旦,小钰正交十六岁。随着祖父、哥哥五更上朝,倭王是上年腊月到京的,也随班入朝。朝贺已毕,皇上敕钦天监拣定正月十五元宵上上吉日,贾府五位新人同日完姻。申时发轿,酉时到园,戌初拜堂,戌正合卺。贾政回家说了,王夫人道:“恰好是他夫妇两个的生日,巧得很。”过了初三,林、梅、薛三家都来接女儿回来,倭王也来接缬玖到宾馆去。淑贞的赐第早已完工,那候府的官员家丁太监通来请示,那日进府?五姐妹就约定了初五日一同回家去。
那北靖王也拣了十五日来薛蝌家迎娶。何阁学因为亲家马龙蒙四女将保奏升授总兵,现叫他儿子马在坰进京就婚。他就选了十五日东厅中赘女婿,西厅娶媳妇,和儿子友白成婚。茹家听得高兴,也拣了十五元宵,来贾家迎娶,四人也约初五日回家去。小钰再三款留,说:“太太叫我十三上灯日搬往新房,你们四位再在园里伴我几天。”四人就应许初十日一同回家。
到了初五,小钰送了五位新人上轿,回到园中,进怡红院。
正和彤霞们四人闲话,只见一个老婆子笑嘻嘻进房来,说:“大爷今儿个请了北靖王的世子,何家的少爷、姑爷,还有茹家的少爷,四个新郎在西厅喝春酒。问二爷要去见见他们不要。”
小钰说:“我不去见,只在后轩屏内和四位姑娘同去瞧瞧他们罢。”四人害臊,不肯去。小钰硬硬扯了他们到西厅后轩玻璃屏里瞧了一会。其中品貌第一算何友白,竟和友红不差什么;第二算北靖世子,小茹也还去得;独有马在坰虽是个文生员,却有些纠纠武气,眉眼也生得粗俗,举止也不很舒泰。友红暗暗的心中很不舒服,赶着就回园来。
小钰笑道:“四位瞧得乐不乐?这会子别装腔害臊,快得很了,不过十天,就要钻进小肚子去了。”众人都乱啐,小钰又笑说道:“北靖王世子先娶了个风瘫女人,弄得不爽快,如今见了这样千娇百媚鲜龙活跳的姑娘,只怕脱衣衫也等不及,先要扯下裤儿尝尝滋味哩!这马在坰是武将家风,一箭直透红心。何友白为着姐姐被人欺侮了,没处出气,正她把那新娘来摆弄个难,才好解解他胸中的忿。那小茹儿近觑了一双眼,把脑袋都粘到腿缝里去瞧那趣话儿呢。”四人听了各把手在小钰肩上乱打,彤霞说:“你别笑话人,我想当年关夫子过五关何等容易?你的第一关就有些难过:腐诌诌的道学先生,怎样去招惹得他?”妙香说:“不难,只须通句文,说道:‘王妃请开尊腿,待本藩鞠躬而进之。’他回说:‘侬非为好色而然也,为君家绵祖宗嗣续而然也。’这就好过关了。”佩荃说:“二、三两关很好过,只消喝声:放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