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文学0612-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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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了。”狗娃说:“解放后;我派人到鄂西来打听;说那年留下来的伤员都牺牲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爷爷说:“我这是活的二世人!”
那会儿守在燕子洞;子弹打没了就推石头;到最后石头也推没了;白狗子在洞跟前点火烧山;那火卷起滚滚浓烟;烤红了半边岩;一群群燕子黑压压地栽到了火里。连长命令大家砸碎了枪支;然后互相搀扶着冲出洞口;随着那些燕儿跳下了百丈悬崖。可爷爷舍不得砸那支枪;等他摸来摸去再往前跳时;白狗子已经冲到了跟前;他只有扭身跳进了洞里黑黪黪的天坑。
不承想天坑有一个活命的出口;就是那条通往官渡口的险路;爷爷顺江逃到了巫山奉节一带;土改时候才回到草籽坪。人都还认得他;说巴红军回来了;见他单身独人的;帮他娶了个哑巴女;就是巴四娃的奶奶。
当了司令员的狗娃走进巴红军住的小偏房;只见屋里四壁空空;床上就是一床烂棉絮;一个糠壳子枕头;油光光的;不禁大发雷霆;把当地的乡长县长臭骂了一通;说:“你们给老红军就是这种待遇?我枪毙了你们!”乡长吓得不轻;一个劲地叫委屈;说巴红军只是一个叫法;上面可从没定过他的红军待遇。爷爷说:“狗娃;日子都过来了;现在已是离天远离土近的人;还什么待遇不待遇;你不要再给我找麻烦。”
到了吃饭的时候;司令员狗娃还不走;也没什么准备;巴四娃的妈只好把自家的小菜端出来;另加了一碗膘厚厚的蒸肉。但只喝了两盅酒;狗娃就说什么也不喝了;也不怎么动筷子。爷爷说:“你快吃呀。”狗娃说:“我糖尿病;吃不得大肉。”爷爷又用筷子点着油亮的花生米;还有用尖椒炒的腌萝卜;狗娃摇头;说:“我这牙吃不动油炸的;还有辣椒;医生不让吃的。”爷爷说:“咳;说来说去;还是我比你的福分大。”爷爷吃得很香甜;他这人一辈子牙口好。
狗娃走了;这事也就渐渐过去了;爷爷还是卖他的核桃喝他的小酒。
巴四娃便说:“姚杏儿;你莫指望我爷爷;他该做的事都做了。你要真想跟我巴四娃;等我把洞里的路修好的那一日;就是我俩成亲的那一天。”
姚杏儿说:“那是哪一天?”
巴四娃坏笑着说:“一年零三个月;或是三年零八个月;等也随你;不等也随你。”姚杏儿两手箍着巴四娃的脖子;看他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是说“快了;快了”;便也坏笑着说:“只怪我姚杏儿命不好;硬是在你巴四娃这棵树上吊死了!”
巴四娃仰起脸来;正看见那轮亮堂堂的明月挂在山尖上;照得草籽坪如同白昼一般。他说:“姚杏儿你看;那边有只雀儿飞过去了;就在山尖尖上;呼地一翅就飞过去了。”姚杏儿抬头看了看;说雀儿夜里都归了窝;哪还会往山上飞?是你心里在飞吧?巴四娃说:“飞了飞了;你听;雀儿还在叫。”俩人都侧着耳朵;月光下;真的就像有清灵灵的鸟叫;高高地随风传了过来。
(责任编辑 程绍武)
讨 债
老肖办他的山乡嚎蠛懿蝗菀?经受了许多的磨难;总算坚持到胜利找到煤层了。尽管煤质不大理想;但总算是有煤可卖了;这就没有白忙活——所有的投人都有了得到回报的希望;乃至有了发财的盼头。谁知道才赚了半年多钱;就赶上市场不好煤不好卖了。老肖抓生产是一把好手;人又勤恳;只要他在矿上盯着;每天就总有煤出;多则十几车;少则七八车。可眼见得矿洞前的煤堆成了山却卖不出去;时候已是夏末秋初;想到还有许多借款要还;老肖的心里就无法不着急。以往每天都有买煤的车多少不等地开上山来买煤的景象曾经让他打心眼里高兴;可眼下呢;陡峭崎岖的山路上硬是一整天一整天也难得见到有一辆车开上来。老肖很有些犯愁;他正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先放下生产想法子上外边找找关系;好联络一些企业来买他的煤。
正愁着呢;刘胖子开着他的大卡车上山来了。刘胖子说要为某厂代购一车煤;给现钱。不过价钱要优惠点。老肖略一盘算就点头答应了刘胖子的报价;每吨便宜十块就便宜十块吧;少赚一点没关系;有生意总比没生意强啊。然后就问刘胖子最近生意好吗?都在给哪些煤矿拉煤?怎么有一阵子没来山乡煤矿了?多来惠顾嘛!云云。
刘胖子是本乡人;前两年咬着牙四处举债;硬是买了台十几万的八吨大卡车;然后一直就在给煤炭的买主们拉煤;帮人运送一车煤(八吨);刨去汽油费之类的成本;每趟平均能挣到一百多块的现钱。因为是干煤炭运输的专业户嘛;刘胖子和这山里的所有煤矿老板都熟;特别是老肖;因为来的次数很多;可以说是老熟人了。不过刘胖子还欠老肖一笔钱。今年春天山乡煤矿销售尚好的时候;刘胖子因为赌博输了不少钱以致经济上捉襟见肘;就恳求着跟老肖借了八千块人民币。自己都背了不少债务的老肖本来不打算借的;但见那刘胖子说自己的卡车被人扣压了不还钱就没法跑运输可怜兮兮一脸哭相的时候;一向以乐于助人的热心肠著称的老肖就克服种种困难勉力出手帮了他一把。可恼的是;刘胖子并没能像借钱时他信誓旦旦所保证的那样三个月内就一文不少地全部还上——别说三个月;半年都过去了;这个小于竟然还是没还钱;连一个铜板也没归还!也不知这小子跑运输挣来的那些钱都用到哪去了;老肖因此想今天得再跟他讨要一下才行。
就在地面的上炭工齐挥铲往车厢里装煤的时候;刘胖子依旧是满脸愧疚地答复老肖;暂时还是还不上;实在抱歉;明年吧;明年上半年我一定还上。然后刘胖子就换上一副亢奋的神情向老肖说起了一桩不小的买卖。刘胖子拍着胸脯说自己不但能从老肖这里拉煤;更能为他的煤炭找销路帮他部分地解决眼下煤难换钱的困难。老肖听到这话很感兴趣;这才面露喜色地询问究竟。刘胖子说他起码可以帮老肖卖二百车煤。
老肖闻言心里不由泛起一阵兴奋;可兴奋之后就不禁有些疑问;刘胖子近两年的确给许多客户运过煤;关系户应该是有一点;可这么大的买卖实在有点让人难以置信;他刘胖子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个个体运输户嘛!他能有这么大能耐?别不是拿自己穷开心瓦解自己讨账的决心吧?
刘胖子说自己可不是开玩笑;这种事能开玩笑吗?肖老板你别不相信人;我也有我的道啊;没有路子我也有脑子能想办法啊!如果再加点运气呢?所以说嘛;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啊!刘胖子又说;这是互利互惠的事;没有好处我穷忙个啥?我帮你卖这么多煤;光挣这个运输费也不算少啊!等我从这笔生意上挣够了八千块;我不就能还上你的钱了吗?刘胖子见老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就不卖关子直接说了;刘胖子说;湘北那边有一家国有的水泥厂因为生产需要;现在急需大批价格优惠一点的煤。
老肖反问;当真?
刘胖子认真说;我能骗你吗?又不是头一次和他们打交道;都合作快一年了;谁不了解谁啊?
听到这话;老肖就表态说好啊很好啊;那就麻烦你在中间牵线搭桥跟他们具体商谈一下;只要定下这事了;我就请你喝酒吃肉;那八千块钱我甚至可以明年再跟你要。
刘胖子摸出盒高档的芙蓉王香烟;先解释说这是水泥厂那边的人随手塞给他的;然后才抽出两支;一支递给老肖;一支自己点着了。刘胖子不疾不缓地抽了一口才接着说;肖老板帮过我的大忙;这一点我会永远记得;我也很高兴能在这时候有机会帮一帮肖老板的忙!不过呢;水泥厂的煤暂时不能给现钱;要先赊着;到年底时候才能结账给钱。
老肖想了想;虽说这赊销也是经常的事;可一般也就是赊个一车两车的;没多久也就把钱给还上了;也不知这水泥厂要赊多少煤;量如果太大了;那就要认真考虑了;毕竟讨债是个很麻烦的事;谁都说借钱进来的是大爷;借钱出去的是孙子哩。不过对方是国有企业;应该放得心;这钱应该拿得回来吧?不管怎么的;先答应下来再说。老肖想明白了就表态;行;赊销也可以;只要年底打开销的时候能拿到钱就行;那个时候我四处要用钱;这一点不能随口一说;你得做保证、做书面担保才行。
不想刘胖子却说;这些都好说;我们再细谈就是了;只是水泥厂还有一个条件;就是我的运输费也得肖老板先帮他们垫着;这笔买卖不比本县的买卖;路程远;从湘中到湘北;中间隔着几个县;好几百里地;最快的速度也要跑六个小时出头;所以每车煤的运输费一百多是办不到的;最少也要三百块钱一车;这个运价要算便宜了;肖老板你应该知道的。
一听这话;老肖几乎跳了起来;什么!运输费还要我先垫付!?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决不可能;哪有这样的道理!要赔死我啊?!不可能不可能;你就别说了吧;算了算了。刘胖子还要接着说什么;老肖却不想听了;他挥挥手说;行了啊;刘胖子;你看那车煤已经装好了;你就早点开着车下山吧;这事我们就不说了;你就想办法早点还我那笔钱吧。
刘胖子悖悖然;只好开车下了山。
老肖的两个儿子;一个大学毕业已经在外省工作;另一个则在部队当兵;平日里都不在家;所以家里就显得冷清些;不过老两口早都习惯了。回家吃晚饭的老肖在饭桌边独对堂客随口说起这事的时候;老肖的堂客桂花嫂果然是坚决地反对;她说哪有这样的道理?你是往外卖煤;应该收钱进来才对;哪有不收煤钱还往外倒贴的事!当然老肖只是说说而已;他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呢?他的态度和堂客的态度实在是一样的。老肖于是做了些解释;桂花嫂这才消了气转怒为笑。两人于是继续吃饭。不一会儿;桂花嫂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对老肖说;听人说那个刘胖子很喜欢赌博;经常在他们村赌博;好像还输了不少钱!你看他那么大了还没讨媳妇;为什么?就是因为赌博输了钱;零光一个人;哪个姑娘放心嫁给他?老肖哦了一声;并没有太介意;只说这湾里少有年轻人不赌博的;风气不好啊;有什么办法。说完还连叹了几口气;为刘胖子的尚未婚娶;更为他的欠账未还。
第三天傍晚;老肖从矿上下来;进门刚坐下不一会儿正要吃饭的时候;房门外却传
来了大卡车开近并刹车停住的声音;老肖很熟悉这声音;他知道是刘胖子上家里找自己来了。不过老肖还是禁不住往门外看了一眼——确实是刘胖子!停在门前马路边的果然也正是刘胖子的棕黄色大卡车。老肖见刘胖子进家门了;就起身把人迎进来;并热情依旧地和刘胖子寒喧。老肖虽然是长辈;可因为来者都是客的缘故;所以就抢先发给了刘胖子一支烟;并捎带着推回了刘胖子递过来的烟;同时嘴里也说着和刘胖子一样的话;抽我的!抽我的!老肖毕竟是老肖;他还没忘了拿出长辈的风度冲刘胖子很亲切很随和地笑了笑。
刘胖子本名刘石头;年近而立;可因为身材比较臃肿;看上去却是近四十岁的模样。刘胖子比老肖小个十多岁;论辈分;也比老肖要小一辈;按说刘胖子应该称老肖为肖叔的;可生意场上不讲这些;于是老肖就随大家称刘石头为刘胖子;刘胖子呢;自然也随大家称肖大山为老肖。经过努力;刘胖子总算抢先打着火机给老肖点着了烟;两人又客套着互相谦让了一会儿;终于双双坐下来。刚坐下来;老肖就问刘胖子吃了没有;如果没吃就正好一起吃。刘胖子则答话说谢谢肖老板的好意;又说自己已经吃过;不用了;只是来串串门;闲谈一下。刘胖子一边说一边还摆摆手;又指指自己的肚子;以示自己吃得很饱。双方再次讲了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