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弥儿-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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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得到运用的时候,心灵才能保持宁静,人的生活才能纳入条理。
大自然总是向最好的方面去做的,所以它首先才这样地安排人。最初,它只赋予他
维持他生存所必需的欲望和满足这种欲望的足够的能力。它把其余的能力通通都储藏在
人的心灵的深处,在需要的时候才加以发挥。只有在这种原始的状态中,能力和欲望才
获得平衡,人才不感到痛苦。一旦潜在的能力开始起作用的时候,在一切能力中最为活
跃的想象力就觉醒过来,领先发展。正是这种想象力给我们展现了可能达到的或好或坏
的境界,使我们有满足欲望的希望,从而使我们的欲望更为滋长。不过,起初看来似乎
是伸手可及的那个目标,却迅速地向前逃遁,使我们无法追赶;当我们以为追上的时候,
它又变了一个样子,远远地出现在我们的前面。我们再也看不到我们已经走过的地方,
我们也不再去想它了;尚待跋涉的原野又在不断地扩大。因此,我们弄得精疲力竭也达
不到尽头;我们愈接近享受的时候,幸福愈远远地离开我们。
相反地,人愈是接近他的自然状态,他的能力和欲望的差别就愈小,因此,他达到
幸福的路程就没有那样遥远。只有在他似乎是一无所有的时候,他的痛苦才最为轻微,
因为,痛苦的成因不在于缺乏什么东西,而在于对那些东西感到需要。真实的世界是有
界限的,想象的世界则没有止境;
我们既不能扩大一个世界,就必须限制另一个世界;因为,正是由于它们之间的唯
一的差别,才产生了使我们感到极为烦恼的种种痛苦。除了体力、健康和良知以外,人
生的幸福是随着各人的看法不同而不同的;除了身体的痛苦和良心的责备以外,我们的
一切痛苦都是想象的。人们也许会说,这个原理是人所共知的;我同意这种说法;不过,
这个原理的实际运用就不一样了,而这里所谈的,完全是运用问题。
我们说人是柔弱的,这是什么意思呢?“柔弱”这个辞指的是一种关系,指我们用
它来表达的生存的关系。凡是其体力超过需要的,即使是一只昆虫,也是很强的;凡是
其需要超过体力的,即使是一只象、是一只狮子,或者是一个战胜者、是一个英雄、是
一个神,也是很弱的。不了解自己的天性而任意蛮干的天使,比按照自己的天性和平安
祥地生活的快乐的凡人还弱。对自己现在的力量感到满足的人,就是强者;如果想超出
人的力量行事,就会变得很柔弱。因此,不要以为扩大了你的官能,就可以增大你的体
力;如果你的骄傲心大过了你的体力的话,你反而会使你的体力因而减少的。我们要量
一量我们的活动范围,我们要象蜘蛛呆在网子的中央似地呆在那个范围的中央,这样,
我们就始终能满足我们自己的需要,就不会抱怨我们的柔弱,因为我们根本没有柔弱的
感觉。
一切动物都只有保存它自己所必需的能力,唯有人的能力才有多余的。可是,正因
为他有多余的能力,才使他遭遇了种种不幸,这岂不是一件怪事?在各个地方,一个人
的双手生产的物资都超过他自己的需要。如果他是相当的贤明,不计较是不是有多余,
则他就会始终觉得他的需要是满足了的,因为他根本不想有太多的东西。法沃兰说:
“巨大的需要产生于巨大的财富,而且,一个人如果想获得他所缺少的东西,最好的办
法还是把他已有的东西都加以舍弃。”正是由于我们力图增加我们的幸福,才使我们的
幸福变成了痛苦。一个人只要能够生活就感到满足的话,他就会生活得很愉快,从而也
生活得很善良,因为,做坏事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如果我们永远不死,我们反而会成为十分不幸的人。当然,死是很痛苦的,但是,
当我们想到我们不能永远活下去,想到还有一种更美好的生活将结束今生的痛苦,我们
就会感到轻松的。如果有人允许我们在这个世界上长生不死,请问谁愿意接受这不祥的
礼物?我们还有什么办法、什么希望和什么安慰可以用来对付那命运的严酷和人的不公
不正的行为?愚人是没有远见的,他不知道生命的价值,所以也就不怕丢失他的生命;
智者可以看到更贵重的财富,所以他宁愿要那种财富而不要生命。只有不求甚解和假聪
明的人才使我们只看到死,而看不到死以后的情景,因而使我们把死看作是最大的痛苦。
在明智的人看来,正是因为必然要死,所以才有理由忍受生活中的痛苦。如果我们不相
信人生终究要一死的话,我们就要花太多的代价去保存它的。
我们精神上的痛苦,全都是由个人的偏见造成的,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犯罪;而
犯不犯罪全在于我们自己,我们身体上的痛苦如果不自行消灭,就会消灭我们。时间或
死亡是医治我们痛苦的良药;我们愈不知道忍受,我们就愈感到痛苦;我们为了医治我
们的疾病而遭到的折磨,远比我们在忍受疾病的过程中所遭受的折磨来得多。要按照自
然而生活,要有耐心,要把医生都通通赶走,你是免不了要死的,但是你对死亡的感觉
只不过一次而已,可是医生却使你在自己混乱不清的想象中每天都有死亡的感觉;他们
骗人的医术不仅不延长你的生命,反而剥夺了你对生命的享受。我始终怀疑医术究竟给
人类带来了什么真正的好处。诚然,有些要死的人被它治好了,但是,有成千上万可以
保全生命的人却遭到了它的杀害。聪明的人啊,不要去碰这种彩券了,因为这样去碰,
你十之九是要输的。所以,不论患病也罢,死也罢,或是医治也罢,总之,特别要紧的
是,你必须要生活到你最后的一点钟。
在人的习俗中,尽是些荒唐和矛盾的事情。我们的生命愈失去它的价值,我们对它
愈觉忧虑。老年人比年轻人对它更感到依恋,他们舍不得抛弃他们为享受而做的种种准
备;到了六十岁,还没有开始过快乐的生活就死了的话,那的确是很痛心的。人人都非
常爱护自己的生命,这是事实;但是,大家不明白,象我们所意识的这种爱,大部分是
人为的。从天性上说,人只是在有能力采取保存生命的办法的时候,他才对生命感到担
忧;一旦没有这些办法,他也就心情宁静,也就不会在死的时候使自己有许多无谓的烦
恼。生命的长短听天决定,这是第一个法则,这个法则是自然教给我们的。野蛮人和野
兽对死亡都是不进行太多的挣扎的,而且是毫不抱怨地忍受的。这个法则一破坏,接着
就从理性中产生了另外一个法则;不过很少有人能认识这个法则罢了,这个生命的长短
由人决定的法则是不如第一个法则那样充实和完整的。
远虑!使我们不停地做我们力不能及的事情,使我们常常向往我们永远达不到的地
方,这样的远虑正是我们种种痛苦的真正根源。象人这样短暂的一生,竟时刻向往如此
渺茫的未来,而轻视可靠的现在,简直是发了疯!这种发疯的作法之所以更加有害,是
因为它将随着人的年龄而日益增多,使老年人时刻都是那样的猜疑、焦愁和悭吝,宁愿
今天节约一切而不愿百年之后缺少那些多余的东西。因此,我们现在要掌握一切,把一
切都抓在手里;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重要的是一切现有的和将有的时间、地方、人和
东西;我们的个体只不过是我们自己的最小的部分。我们可以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扩展
到了整个的世界,在整个的大地上都感觉到了自己。在别人可以伤害我们的地方,我们
的痛苦就因而增加,这有什么奇怪呢?有多少君王由于失去了他们从未见过的土地而感
到悲伤啊!有多少商人只因想插足印度而在巴黎叫喊啊!
是大自然使人自己这样迷失本性吗?是它要每一个人从别人的命运看自己的命运,
而且往往要到最后才知道自己的命运,以便他不知道这样的死是愉快还是悲惨吗?我看
见过这么一个人,他容光焕发、心情愉快、身体健康;不论他到哪里都使人感到高兴;
他的眼睛流露出喜悦和生活富裕的光芒;根据他的面貌就可以看出他是很幸福的。从邮
局送来了一封信;这个幸福的人把信一瞧,是寄给他的,于是就把信拆开来看了。顷刻
之间他的神情大起变化;他脸色苍白,突然晕倒了。当他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哭泣,他
激动,他战,他扯他的头发,他叫声震天,他好象感染了可怕的痉挛症似的。愚蠢的
人啊!这一纸书信给你带来了什么灾难?它折断了你的手还是折断了你的脚?它使你犯
了什么罪?最后,它使你的内心起了什么变化,以致你变得象我方才看见的那个样子?
要是那封信错投了地址,要是一个好心人把它扔到火里,这样一来,我觉得,这个
又幸福又可怜的人的命运就会成为一个奇怪的问题了。你们说,他的痛苦是真实的。不
错,不过他以前没有觉察出来。他的幸福是想象的,我同意这一点;健康、快乐、富裕
和内心的满足都不过是幻象。我们已不再按我们的能力而生活,我们的生活已超过了我
们能力许可的范围。只要我们还有生活的资源,我们何必那么怕死呢?
人啊!把你的生活限制于你的能力,你就不会再痛苦了。紧紧地占居着大自然在万
物的秩序中给你安排的位置,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使你脱离那个位置;不要反抗那严格的
必然的法则,不要为了反抗这个法则而耗尽了你的体力,因为上天所赋予你的体力,不
是用来扩充或延长你的存在,而只是用来按照它喜欢的样子和它所许可的范围而生活。
你天生的体力有多大,你才能享受多大的自由和权力,不要超过这个限度;其他一切全
都是奴役、幻想和虚名。当权力要依靠舆论的时候,其本身就带有奴隶性,因为你要以
你用偏见来统治的那些人的偏见为转移。为了要按照你的心意去支配他们,你就必须按
照他们的心意办事。他们只要改变一下想法,你就不能不改变你的做法。所有接近你的
那些人,只要设法控制你所控制的人或控制你所宠爱的人的思想,只要设法控制你的家
属甚至你自己的思想,即使你有泰米斯托克里那样的才情,这些大臣、僧侣、军人、仆
人、饶舌的人以及小孩子,也能在你的军队中把你象一个小孩似地加以指挥。你真是徒
劳心力:你真正的权力绝不能超过你身体的能力。一旦要用他人的眼光去观察事物,你
就要以他人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了。“人民是我的臣属”,你骄傲地这样说。诚然。可
是你又是什么人呢?你是你的大臣的臣属。你的大臣又是怎样的人呢?是他们的属员和
情人的臣属,他们的仆人的仆人。你把一切都攫为己有,然后又一大把一大把地抛撒金
钱;你修筑炮台,竖立绞架,制造刑车;你发布种种法令;你增加几倍的密探、军队、
刽子手、监狱和锁链。可怜的渺小的人啊!所有这一切对你有什么用处?你既不能从其
中得到更大的利益,也不能因此就少受他人的抢劫、欺骗或得到更多的绝对权力。你经
常说“我们想这样做”,实则你所做的往往是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