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蚂蚁 作者: 卢江良-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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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队、挂号、拍片,费了一番周折之后,结果终于出来了。医生皱着眉头问,病人家属来了没有?
赵嘉映迷惑地说,病人家属来干嘛?
医生说,这种情况下,最好病人家属出面。
赵嘉映听他这么说,不由地吃了一惊,暗想病情看来严重了,但他还是镇静地说,有什么问题,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了,我承受得了的。
医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绕着圈子问,你以前也痛过?
是。赵嘉映回答,不过,以前一年也就痛几次,而且没现在这样痛。
还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痛的吗?医生问。
十年前吧。赵嘉映追忆着说,当时我在南方一座城市当搬运工,应该是那个时候开始这样痛的。
你应该那个时候就去治疗。医生摇了摇头,惋惜地说,现在已经迟了。
赵嘉映的心就沉了一下,他解释说,以前我不知道这是病,以为肌肉挫伤什么的。这段时间痛得频繁了,我才开始担心起来。
医生再次摇了摇头,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赵嘉映紧张地催问,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病?
医生咬着嘴唇不吭声,良久才开口说,是心绞痛,已经恶化了。
要紧吗?赵嘉映追问。
医生直视着他,关照说,我说实话,你不要太那个了。
你说好了。赵嘉映保证道,我承受得住的。
医生顿了会儿,说,你这病已无法治疗了,随时有生命危险。
医生话音一落,赵嘉映的心就沉到底了,他坐在那里感觉头有点晕。
医生见他发愣的样子,知道肯定给吓着了,于是关切地问,你不要紧吧?
赵嘉映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勉强地朝着医生笑了笑,艰涩地说,没事,没事。随后,就慢慢地站起身,步子蹒跚地走出来……
赵嘉映走出医院大门时,抬头望了望前面大街,觉得整个世界灰得厉害,那些车辆、行人好像在飘浮,而自己恍若在梦游。
2
赵嘉映走出医院已经很远了,才记起来的时候是骑车的,便又机械地返回来找车。可他找了很长时间,总是找不到他的车。他正感到束手无策时,车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原来它一直在他的眼皮底下。
赵嘉映推上自行车就走,可推了好几下都推不动,这时他才发现锁还没开。等他开了锁又推时,发觉前轮车胎没气了。这下,赵嘉映沮丧极了,他联想到自己的病,眼窝开始发酸了,他想我怎么这样倒霉呀。
赵嘉映不想要那辆自行车了,他想我都快要死了,还要那辆破车干嘛呀。便扔下自行车朝住处走。可不知觉地走出了一站路左右,抬了下头看到街面都是陌生的,才知道自己走反了方向。于是,他便停下来,眼窝刹那间湿润了。
然而,赵嘉映没有掉转头,他依然朝着错的方向走。走了半个小时,他来到了西湖边。那里红男绿女穿梭不息,但他一概熟视无睹,他只是木然地踟躅着,他很希望一个人静一静。
最后,赵嘉映找到了一个幽静的角落。他卸下一个沉重的米袋一般,非常疲乏地坐了下来,茫然地望着如镜的湖面。此刻,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病,想起即将逝去的生命,心像风中的叶子般颤抖不息。他告诫自己不能哭不准哭,可眼泪还是止不住模糊了双眼。
第45节:城市蚂蚁(45)
这时,他特别地想念起父母来。他很想立刻回到他们身边,蜷缩在他们的怀抱里,感受他们无比温暖的抚慰。他甚至想变成一只小鸟,躲进他们合着的手心,逃避外界的风风雨雨。
于是,他取出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可铃声只清脆地响了两下,他便慌乱地挂断了。他不知道向他们说些什么,难道告诉他们,自己很快要死了?可这样的告知,除了带给他们无与伦比的悲伤,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赵嘉映又想到了刘茹茵,他想应该把病情告诉她,以获取她的安慰或者其他。这样想着,他拨打了她的电话。刘茹茵接手机一贯很快,铃声一响便通了。她在那端问,你现在干嘛?
赵嘉映想说我很快要死了。但他觉得那样太直接了,便清了清嗓子说,我现在西湖边。
刘茹茵说,你真潇洒呀。
赵嘉映还想接下去说,刘茹茵突然道,我儿子屎拉到裤里了,先这样吧,有话下次再聊。说罢,匆匆挂断了电话。
电话嘟嘟地响着,赵嘉映想再拨过去,但没有了那份勇气。
3
赵嘉映在西湖边呆到很迟,才起身回自己的住处去。他的住处离西湖边很远,乘出租车有四十分钟的路。赵嘉映是步行着回去的,他不想乘公交车也不想打的,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走。他希望路变得长些再长些,好让自己永无止境地走下去。
夜已经有些深了,风在城市里穿行,街上已人迹寥寥。赵嘉映趁着浓重的夜色,孤独而机械地行走着,跟这座城市关联的一切,在他眼前不断地浮现
赵嘉映初来这座城市,是他七岁那年。那时,他还没上学,父亲带他到这里游玩。逛西湖的时候,他渴得厉害,在断桥处喝湖水。父亲开玩笑说,你这一喝,西湖的一半水给你喝掉了。那次,他们整整游玩了一周,去了灵隐寺、飞来峰、南北高峰、宝石山等,几乎这座城市所有的景点。这以后,这座城市成了他记忆里的最美,他向往着成年后到这里来生活。
二十一岁那年,他又来到了这座城市。那次,他不是来游玩,而是来打工的。他生了一场重病,高考落榜了,随姐夫来这里做木工。他在给写字楼装修时,看到那些空调房里办公的白领,心头充满了羡慕,他想要是自己像他们那样该多好!
可是,对于当时的他而言,那无非是一种梦想,离现实非常遥远。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他白天拼命地干活,晚上更加用功地写作。几乎每天夜里,他都写到趴在地板上睡着为止。那时,他们没有睡床的福份,在装修的房间里打地铺。
后来的几年里,他跟这里失去了联系。直到二十七岁那年,他才再次出现在这里。如果说以前每次来这里,带着被动的因素,这次他是主动来的,在文学路上颠簸了数年之后,他带着小小的收获,离开了令人窒息的县城,充满信心地向这里进军。他希望在此寻找一方属于自己的空间,彻底改观为生存而生存的尴尬处境。
而现在,他在这座城市已打拼了四年,当事业开始有了起色,付出的劳动临近收获,并将朝更高的方向发展时,命运却残酷地向他宣告了终极。这对赵嘉映而言,该是多么巨大的伤悲呀。
赵嘉映默想着这一切,望着这座让他哭过、笑过、恨过、爱过,挣扎过、无奈过、痛苦过、欢乐过,已与自己血肉相联的城市,意识到命运将把自己跟这里生生扯开,内心充塞了无与伦比的伤痛,眼泪便倏忽间溢出来……
4
赵嘉映回到住处已经是深夜了。房间里出奇地静,连呼吸都清晰可闻。赵嘉映呆呆地坐着,一点睡意都没有。他不断地问自己,我真的将这样死去?我真的就要这样死去?这样询问的时候,他的心又竭力地颤抖起来。
这时,他开始回顾自己走过的路
赵嘉映土生土长在远离这座城市的一个乡村。跟中国绝大多数农村一样,他家所在的乡村里,村干部一贯仗势欺人、气焰嚣张。赵嘉映深刻地记得,在他十五岁那年,他父亲因跟村长有过冲撞,有次在村委山上误砍了一棵树,村长便派人背走了那棵树,扬言喊镇派出所来查办。嘉映父亲见状,一口咬定是自己山上砍的。村长又威胁说第二天就去山上对树桩,如果对上了就决不轻饶。
第46节:城市蚂蚁(46)
由于当时对破坏山林处罚很重,砍了村委一棵树可让你拘留十五天。嘉映父亲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就半夜悄然上山去挖那个树桩。因为只有挖来了那个树桩,白天砍的那棵树就对不上桩了,村长再怎么样也无法可施。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父亲挖了树桩回到家后,由于寒冷和害怕,足足颤抖了大半夜。那次父亲的惨状,给赵嘉映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从此,他仇恨那些无法无天的村干部,并决心努力读书,来改变备受压迫的命运。
赵嘉映成了村里首位高中生。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他高考的前一年,一场重病险些让他丧命,并使他最终跟大学失之交臂。但赵嘉映并未因此而泄气,毕业后他开始练习写作。因为他深知,在他们那样的农村,写作不仅能让村干部敬畏,同时也是改变命运的手段。
随后几年里,他一直坚持不懈地写作。在经历了印染厂水洗工、室内装修工、陶瓷厂配方员后,他去了南方一座城市打工,在一家装饰材料店当搬运工时,他凭借写作方面的收获和实力,在数百名本科学历的应聘者中脱颖而出,成了那座城市一家出版社的编辑。
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他离开了南方那座城市,回家乡小镇开了一家文印社,企图一边做生意,一边安心写作,在文学上有所作为。可是生意的不景气,加上受了一名奸商的骗,购买了一台报废的复印机,最终使文印社面临倒闭,他便应邀去了县文联当编辑。在那里历练了三年之后,他又辗转来到这座城市,在目前的这家杂志社当记者。
可以说,在赵嘉映的生命历程里,始终充满着磨难和坎坷,但他凭着对生活的热爱,咬着牙关一步一步地挺了过来。在他的人生字典里,有一个词赫然呈现,那就是〃顽强抗争〃!
可是如今,正当他闯出了一条路的时候,厄运却不知不觉中向他招手了。他想到自己的生命,将像一根紧绷的弦般砰然而断,便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悲怆,双手掩面失声痛哭起来……他觉得命运对他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第二十章
1
冯乐发挖空心思想挣钱,可是钱还没有挣到,他承包的旅馆却被封了。
那段时间,这座城市由于天气转凉,又进入了旅游旺季,来旅馆的客人日益增多,加上那种生意的展开,旅馆的形势颇为喜人。
可是,正在这个当儿,旅馆里出了一桩凶案:一个嫖客因嫖资问题,跟一个〃野鸡〃产生纠纷,竟然将那个〃野鸡〃掐死了。那个〃野鸡〃就是秦小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