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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0810d锦香亭 作者:清.古吴素庵主人-第2部分

小说: 0810d锦香亭 作者:清.古吴素庵主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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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秀再三劝慰,在家治丧殡殓。方到七终,钟秀也染成一病,与袁氏一般儿症候,一般儿呜呼哀哉了。景期免不得也要治丧殡殓,那钟秀遗命,因原籍路远,不必扶柩④归家,就在长安城外择地安葬,景期遵命而行。

  却原来钟秀在日,居官甚是清廉,家事原不甚丰厚。景期连丧二亲,衣衾棺椁,买地筑坟,治丧使费,将家财用去十之七八。便算计起来,把家人尽行打发出去。有极得意自小在书房中服侍的冯元,不得已也打发去了。将城内房子也卖了,另筑小房五六间,就在父母坟旁,止留一个苍头⑤一个老妪⑥,在身边度日。自己足不出户,在家守制读书,常到坟上呼号痛哭,把那功名婚姻两项事体,都置之度外了。

  光阴荏苒⑦,不觉三年服满。正值天宝十三年,开科取士,有司⑧将他名字已经申送。只得唤苍头随着收拾进城,寻个寓所歇下。到了场期,带了文房四宝,进场应试。

  原来唐朝取士,不用文章,不用策论,也不用表判。第一场只是五言、七言的排律,第二场是古风,第三场是乐府。那钟景期,平日博通今古,到了场中,果然不假思索,揭开卷子,信笔而挥,真个是:字中蝌蚪落文河,笔下蛟龙投学海。

  眼见得三场已毕,寓中无事,那些候揭晓的贡士,闻得钟景期在寓,也① 恁(nèn,音嫩)般——那样。

  ② 卜(bǔ,音补)——占卜,古代社会用来决定生活行动的一种迷信的举动,后来也指用其他方法预测吉凶。

  ③ 延——请。

  ④ 柩(jiù,音就)——装着尸体的棺材。

  ⑤ 苍头——古代私家所属的奴隶,后用为仆隶的通称。

  ⑥ 老妪(yù,音玉)——老妇。

  ⑦ 荏苒(rěnrǎn,音忍染)——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

  ⑧ 司——主管。

  有向①不识面,慕他才名远播,来请教的;也有旧日相知,因他久住乡间来叙契阔②的;纷纷都到他寓所,拉他出去。终日在古董铺中、妓女人家,或书坊里酒楼上及古刹道院里边,随行逐队的玩耍。

  钟景期向住乡村,潜心静养,并无杂念。如今见了这些繁华气概,略觉有些心动,那功名还看得容易,倒是婚姻一事甚是热中。思量:“如今应试,倘然中了,就要与朝廷出力做事,那里还有功夫再去选择佳人。不如趁这两日,痴心妄想去撞一撞,或者天缘凑巧,也未可知。”

  那日起了这念头,明日就撇了众人,连苍头也不带,独自一个,去城内城外,大街小巷,痴痴的想,呆呆的走。一连走了五六日,并没个佳人的影儿。

  苍头见他回来,茶也不吃,饭也不吃,只是自言自语,不知说些甚么。

  便道:“相公一向老实的,如今想是众位相公牵去结识了什么婊子,故此这等模样么。我在下处寂寞不过,相公带我去走走,总成吃些酒肉儿也好。相公又没有娘娘,料想没处搬是非,何须瞒着我?”

  景期道:“我自有心事,你那里知道。”

  苍头道:“莫非为着功名么?我前日在门首,见有个蓍③的走过,我叫他跌了一蓍。他说今年一定高中的,相公不须忧虑。”

  景期道:“你自去,不要胡言胡语惹我的厌。”苍头没头没脑,猜他不着,背地里暗笑不题。

  到次日,景期绝早④吃了饭出来,走了一会,到一条小胡同里,只见几户人家,一带通是白石墙;沿墙走去,只见一个人家,竹门里边冠冠冕冕,潇潇洒洒的可爱。景期想道:“看这个门径,一定是人家园亭,不免进去看一看,就是有人撞见,也只说是偶然闲步玩耍,难道我这个模样,认做白日撞不成。”

  心里想着,那双脚儿早已步入第一重门了。回头只见靠凳上有个老儿,酒气直冲,齁齁①的睡着。景期也不睬他,一直闯将进去,又是一带绝高的粉墙。

  转入二重门内,只见绿荫参差,苍苔密布,一条路是白石子砌就的。前面就是一个鱼池,方圆约有二三亩大。隔岸种着杨柳桃花,枝枝可爱。那杨柳不黄不绿,撩着风儿摇摆;桃花半放半含临着水儿掩映。还有那一双双的紫燕,在帘内穿来掠去的飞舞。

  池边一个小门儿,进去是一带长廊,通是朱红漆的万字栏杆。外边通是松竹,长短大小不齐,时时有千余枝,映得檐前里翠。

  走尽了廊,转进去,是一座亭子。亭中一匾,上有“锦香亭”三字,落着李白的款。中间挂着名人诗画,古鼎商彝②,说不尽摆设的精致。

  那亭四面开窗,南面有牡丹数墩与那海棠、玉兰之类,后面通是杏花,东边通是玉兰树,两边通是桂树。此时二月天时,众花都是芯儿,惟有杏花① 向——从前,以前。

  ② 契(qì,音气)阔——久别的情愫。

  ③ 蓍(shī,音湿)——古代占卜的人。

  ④ 绝早——尽早。117① 齁(hōu,音侯<阳平>)齁——熟睡时的鼻息声。

  ② 彝(yí,音宜)——古代盛酒的器具。

  开得烂漫。那梅树上结满豆大的梅子。有那些白头公、黄莺儿,飞得好看,叫得好听。

  景期观之不足,再到后边,有绝大的假山,通是玲珑怪石,攒凑迭成。

  石缝里有兰花芝草,山上有古柏长松,宛然是山林丘壑的景象。

  转下山坡,有一个古洞。景期挨身走过洞去,见有高楼一座,绣幕珠帘,飞甍③画栋,极其华丽。

  正要定睛细看,忽然一阵香风在耳边吹过,那楼旁一个小角门,呀的一声开了,里面嘻嘻笑笑。只听得说:“小姐这里来玩耍。”

  景期听了,慌忙闪在太湖石畔芭蕉树后,蹲着身子,偷眼细看。见有十数个丫鬟,拥着一位美人,走将出来。那美人怎生模样,但见:眼横秋水,眉扫春山。宝髻儿高绾④绿云,绣裙儿低飘翠带。可怜杨柳腰,堪爱桃花面。仪容明艳,果然金屋婵娟;举止端庄,洵⑤是香闺处女。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美人轻移莲步,走到画栏边的一个青瓷古礅儿上坐下。那些丫鬟们,都四散走在庭中。有的去采花朵儿插戴;有的去扑蝴蝶儿耍子;有的在荼①架边撞乱了鬓丝,吃惊吃唬的将双手来按;有的被蔷薇刺儿挂住了裙衪,痴头痴脑的把身子来扯;有的因领扣儿松了,仰着头扭了又扭;有的因膝裤带散了,蹲着腰结了又结;有的要斗百草;有的去看金鱼;一时也观看不尽。只有一个青衣侍女,比那美人颜色略次一二分,在众婢中昂昂如鸡群之鹤,也不与他们玩耍,独自一个在阶前,摘了一朵兰花,走到那美人身边,与他插在头上,便端端正正的站在那美人旁边。

  那美人无言无语,倚着栏杆看了好一会,才吐出似莺啼如燕语的一声娇语来,说道:“梅香们,随我进去罢。”

  众丫鬟听得,都来随着美人。这美人将袖儿一拂,立起身来,冉冉而行。众婢拥着早进了一小角门儿,呀的一声,就闭上了。

  钟景期看了好一会,又惊又喜,惊的是恐怕梅香们看见,喜的是遇着绝世的佳人,还疑是梦魂儿错走到月府天宫去了。不然,人世间那能有此女子?呆了半晌,如醉如痴,恍恍惚惚,把眼睛摸了又摸,擦了又擦,停了一会,方才转出太湖石来。

  东张西望,见已没个人影儿,就大着胆走到方才美人坐的去处,就嗅嗅他的余香,偎偎他的遗影。正在憧憬思量,忽见地下掉着一件东西,连忙拾起,看时却是异香扑鼻,光彩耀目。

  毕竟拾的是什么东西?那美人是谁家女子,且看下回分解。

  ③ 甍(méng,音萌)——屋脊。

  ④ 绾(wǎn,音碗)——系;盘结。

  ① 荼(túmí,音图迷)——即“酴醾”。植物名。




  第二回 葛明霞一笑缔鸾盟

  诗曰:晴日园林放好春,馆娃宫里拾香尘。

  痴心未了鸳鸯债,宿疾多渐鹦鹉身。

  柳爱风流因病睡,鹊贪欢喜也嗔人。

  桃花开遍萧郎至,地上相逢一面亲。

  话说钟景期闯入人家园里,忽然撞出一个美人来,偷看一会,不亦乐乎。等美人进去了,方才走上庭阶,拾得一件东西,仔细看时,原来是一幅白绫帕儿。兰麝香飘,洁白可爱,上有数行蝇头小楷,恰是一首“感春”绝句。只见那诗道:帘幕低垂掩洞房,绿窗寂寞锁流光。

  近来情绪浑萧索,春色依依上海棠。

  明霞漫题钟景期看了诗,慌忙将绫帕藏在袖里,一径寻着旧路走将出来。到头门上,见那靠凳上睡的那老儿,尚未曾醒。钟景期轻轻走过,出了门,一直往巷口竟走。

  不上三五步,只听得后面一人叫道:“钟相公在那里来?”

  景期回头一看,却见一个人,戴着尖顶毡帽,穿着青布直身,年纪二十内外。看了景期,两泪交流,纳头便拜。景期伸手去扶他起来细认,原来是位旧日的书僮,名唤冯元。

  还是钟秀在日,讨来服侍景期的。后来钟秀亡了,景期因家道萧条,把家人僮婢尽行打发,因此冯元也打发在外。

  是日路上撞着,那冯元不忘旧恩,扯住了,拜了两拜。景期看见,也自恻然①。

  问道:“你是冯元,一向在那里?”冯元道:“小人蒙相公打发出来,吃苦万千,如今将就度日,就在这里赁间房子暂住。”

  景期正要打听园中美人的来历,听见冯元说住在这里,知道他一定晓得。便满心欢喜道:“你家就在这里么?”

  冯元指着前面道:“走完了一带白石墙,第三间就是。”景期道:“既是这等,我有话问你,可就到你家坐一坐去。”冯元道:“难得相公到小人家来,极好的了。”说完,向前先路,站在自己门首,一手招着道:“相公这里来!”一手在腰间乱摸。

  景期走到,见他摸出个铁钥匙来把门上锁开了。推开门,让景期进去。

  景期进得门,看时,只是一间房子。前半间沿着街,两扇吊窗吊起。摆着两条凳子,一张桌子。照壁上挂一幅大红大绿的关公,两边贴一对春联是:“生意滔滔长,财源滚滚来。”

  景期看了,笑了一笑,回头却不见冯元。景期思道:“他往那里去了?”只道他走进后半间房子去。往后一看,却见一张四脚床,床上摊一条青布被儿,床前一只竹箱,两口行灶,搁板上放着碗盏儿,那锅盖上倒抹得光光净净。又见墙边摆着一口割马草的刀,柱上挂着鞭子儿,马刷儿,马刨儿。① 恻(cè,音策)然——悲痛的样子。

  景期心下暗想道:“他住一间房子,为何有这些养马的家伙?”却也绝不见冯元的影儿。

  正在疑惑,只见冯元满头汗的走进来,手拿着一大壶酒,后面跟着一个人,拿两个盘子,一盘熟鸡,一盘熟肉。摆在桌上,那人自去了。

  冯元忙掇①一条凳子放下,叫声“相公坐了。”景期道:“你买东西做什么?”冯元道:“一向不见相公,没甚孝敬。西巷口太仆寺前,新开酒店里东西甚好,小人买两样来,请相公吃一杯酒。”景期道:“怎要你破钞起来。”冯元道:“惶恐!”便叫景期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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