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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连城壁-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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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
    为甚么不到曹家去,把我抬到这边来?“轿夫道:”曹家娘子说,他那所房子是前夫物故的所在,不十分吉利,要
另在一处成亲。这座房子也是他自己的,请相公先来等候,他的轿子随后就到了。“吕哉生见他说得近理,就不十分疑
惑,独自一个坐了一会,忽然听见鼓乐之声,从远而近,渐渐响到门前。吕哉生心上又有些疑惑起来,思量孀妇再醮,
没有吹打出门之理,况且又不是别人娶他,难道自己叫了吹手,迎着自己去嫁人不成?及至新妇出了轿子,走到面前,
见他一般戴了方巾,穿了团袄,与处女出嫁无异。新人面上是有珠帘盖着的,吕哉生看不分明,未知是与不是,只得随
了傧相的口,叫拜就拜,叫兴就兴,行了成亲的大礼,同入绣房之中,又对坐一会,然后替他除去方巾,把面容仔细一
看,就大惊大怪起来。
    原来这个新妇并非曹婉淑,另是一位绝色的佳人,年纪只好二八,丰姿绰约,态度翩跹,大有仙子临凡之意。
    吕哉生不解其故,正要开口问他,不想绣榻之后另有一间暗房,门环响了一下,闪出两个女子,却像有些面善的一
般。正要走去识认,不想房门外又有一个女子喊叫进来,捏了拳头,要替这新郎打喜。种种怪异之事,教吕哉生应接不
暇。
    原来这三位女子不是别人,就是吕哉生的仇家敌国,替他硬主婚姻、强做好事的人。那位新妇就是乔小姐。只因吕
哉生做事不密,把曹婉淑赘他为夫,连轿子不教他雇,要迎接上门的话,告诉了朋友。朋友替他漏泄出来,被这三个有
心人打听得明明白白,故此预先赁下一所房屋,定了两乘轿子。一乘去娶乔小姐,只说是吕哉生的;一乘去接吕哉生,
只说是曹婉淑的。都把大块银子买嘱了轿夫,叫他不要漏泄,把这一对佳人才子骗在一处,硬逼他成亲。一来遂了自己
的意,二来报了妒妇的仇,叫做“一举两得”。
    吕哉生看了新人,正在惊疑之际,又被这三个姊妹从两处夹攻进来,弄得进退无门,不知从那里说起。那三个姊妹
道:“这一位小姐,是我姊妹三个娶来奉送的。容貌虽不甚佳,还将就看得过;别样的文字虽做不来,像你袖子里面紧
紧藏着的那样歪诗,也还做得出几首。只有一件不中式,你是喜欢骨董的人,偏是破碎家伙倒用得着,新鲜物件是不要
的,所在立定主意,要娶寡妇续弦,不使我们知道。这位小姐是一件簇新的玩器,不曾有人赏鉴过,恐怕你这骨董新郎
不大十分中意。古语道得好:”衣不穿新,何由得旧?求你不要憎嫌,留在身边,自己用旧了罢。“吕哉生被他这些巧
话说得满面羞惭,半句也答应不出,只好赔着笑脸,自家认个不是。那三个姊妹还有许多言语要发泄出来,见他羞得可
怜,也就不忍再说。五个人坐在一处,吃了合欢的酒席。这三个姊妹不但把他送归锦幕,扶上牙床,连那喷香的被窝都
替他撒好了,方才去睡。
    吕哉生这一夜本是来寻已放之花,不想逢着未开之蕊,乔小姐那种香艳又是生平不曾受用过的,这番得意的光景,
那里形容得出?只是想到曹婉淑身上,未免有些不安。还想今晚就了这一头,明日去补那一头,做个二美兼收,才是他
的心事。
    谁想那三个姊妹自他成亲之后,就把里外的门户重重锁了,一个闲人也不放进来,一毫信息也不放出去,大家伴住
了他,要待一年两年之后,打听曹婉淑别嫁了人,方才容他出去。
    却说曹婉淑那一日打发轿子出门,自家脱去素服,改了艳妆,只等新郎一到,就完亲事。不想新郎并不见面,抬了
一乘空轿回来,说:“吕相公不在家中,到朋友家吃酒去了,只有一封书札与一件东西,是他出门的时节留在家中,家
中人递出来的。”曹婉淑听了这句话,气得浑身冰冷,心上思量道:“不信有这等异事,拣了好时好日约他来做亲,谁
想亲不来做,反去吃起酒来,难道那一席酒是皇帝的御宴不成?”此时气便气,恼便恼,还有些原谅他,说他毕竟有意
外之事,万不得已之情,决不单为吃酒,这封书定是写来告限的,要我另拣好日也不可知。
    及至拆开一看,谁想那封书札倒不是告限,是写来退亲的。
    书里面的意思,大概是说招亲之事,非大丈夫所为,自己还有薄产,足以聊生,不屑靠妇人养活。又有几句阴讽的
话,说他丈夫骸骨未冷,还该再守几年,即使熬不过,也只该出去嫁人,没有坐产招夫之理。死者的阴灵,未必不在故
土,万一成亲之夜,忽然出现起来,这一夜的枕席之欢就不能够终局了。
    故此深谋熟虑,不便相从,特地写书来回绝他,叫他另选才郎,别图佳会。
    书上的话,说得有文有理,不像这等直致。又说相许一场,忽然谢绝,也觉得难以为情,特寄小物一件,叫他不时
佩用,只当自己相随。书尾后面又夹着半幅诗笺,就是那日相亲之时,曹婉淑和他的亲笔,割去自己那一首,送来返璧,
一来取信于他,二来要示决绝婚姻之意。
    曹婉淑见了,竟像几十瓢冷水从头上浇将下来,激得浑身乱抖,又像发摆子的一般,身上冷一阵,热一阵。思量天
地之间,竟有这等刻毒的男子,既说新寡之人,不该就嫁,为甚么走来相我?既然相中了我,又当面订了婚议,岂有反
悔的道理?
    你既不愿招亲,当初就该直说,难道你立意要娶我过去,我难道好却你不成?为甚么许了入赘,骗人家的轿子上门,
使远近的人都知道了,忽然变起卦来?叫我这张面皮放在那里?就指定吕哉生的名字,咒骂了一常又自己悲悲切切,哭
个不了。
    那说亲的媒婆立在旁边,替他思想道:“他既然谢绝婚姻,就不该拿东西来送你;既有东西送来,可见还有眷恋之
意。何不取出来看看,是件甚么东西?”曹婉淑道:“也说得是。”
    就把带回之物取到面前,与他同看。
    原来那件东西是有绵纸封着的,约有二寸多阔,七寸多长。
    又且有棱有角,却像是个扇匣一般。曹婉淑只道是把扇子,或者另有新诗写在上面也不可知。
    谁想拆开一看,扇匣倒是个扇匣,只是匣中之物,非扇非诗,出人意料之外。你说是件甚么东西?有《西江月》一
首为证:欲号景东人事,雅称角氏先生。锄强扶弱有声名,惯受萎男央倩。常伴愁孀怨女,最能医痒摩疼。保全玉洁与
冰情,夜夜何曾孤另。
    曹婉淑见了,羞得满面通红,没有存身之地。连那丫鬟使婢都替他惭愧起来,笑得一声,就急急的走了开去。
    那媒婆道:“他把这件东西送你,还有个怜孤恤寡之意,或者身子被人缠住,不得过来,先央这位先生替他代职,
改日还要来娶你也不可知,等我明日走去问他,且看是甚么原故?
    “曹婉淑这一夜心事不佳,难以独宿,把媒婆留在家中,相伴了一夜。第二日起来,就央他去见吕哉生,讨个悔亲
的来历。
    只见媒婆去了两日,不见回音,直到第三日走来,问他就里,他说:“吕哉生并不见面,连自己的家人也不知他去
向,只说他在妓妇家中;及至走去打探。连那三个妓妇也不知那里去了。”
    曹婉淑道:“这等说起来,那一个男子与三个妇人毕竟同在一处,只要访得着妇人,就晓得男子的下落了。还央你
去打听打听。”那媒婆又去访问几日,不见一毫踪影,只得丢过一边。
    却说曹婉淑守寡不坚,做出这桩诧事,邻近的人那一个不耻笑他?内中有个恶少,假捏他的姓名,做一张寻人的招
子,各处粘贴起来道:那贴招子的人原是一片歹意,一来看上曹婉淑,要想娶他;二来妒忌吕哉生,要想破他,使两边
知道,怕人谈论,不好再结婚姻,做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意思。不想机缘凑巧,歹意反成了好意,果然从招子里面
寻出人来。
    本处地方有个篦头的女待诏,叫做殷四娘,极会按摩修养,又替妇人梳得好头,常在院子里走动。吕哉生与那三个
姊妹,都是他服事惯的,虽然闭在幽室之中,依旧少他不得,殷四娘竟做了入幕之宾,是人都防备,独不防备他。
    一日从街上走过,看见这张招子,只说果然是他贴的,就动了射利之心,揭下一张,竟到曹家去报信,说吕哉生现
在一处,要待赏钱到手,才说地方。
    曹婉淑正要寻人,竟把假招子认做真的,就取三十两银子交付与他,然后问他隐藏的来历。殷四娘把三个妓妇聘定
乔小姐,见他不允,预先赁下房屋,雇了轿子,假说曹家去接,骗他入屋成亲的话,有头有脑地说了一遍。
    曹婉淑听了,才知道那封书札与那件东西,都是这三个妓妇瞒着吕哉生,弄来取笑他的。心上恨不过,咬牙顿齿,
狠骂了一常还不曾知道地方,就一面叫了轿子,一面分付丫鬟奴仆,要点齐人马,一齐出兵,叫殷四娘领了,去征剿那
些劫贼。
    殷四娘道:“这等说起来,倒是我报信的不是了。吕相公与那三个姊妹都是我极好的主顾,难道为你这几两银子,
叫我断了生意不成?况且你是个少年寡妇,赶到妓妇家中与他争论起来,知道的说他拐你丈夫,不知道的只说你争他的
孤老,这个名声不大十分好听。两下争论不决,毕竟要投人讲理,你是一张嘴,他是三张嘴,你做寡妇的人要惜体面,
他做妓妇的人不怕羞耻,甚么话讲不出,甚么事做不来?况且你那个丈夫又是不曾实受的,那一个处事的人,肯在他肚
皮上面扯来还你?
    这桩有输没赢的事,劝你不做也罢。“曹婉淑八面威风,被他这些言语说得垂头丧气,想了一会,又对他道:”你
说的话虽是有理,难道我相定的丈夫被他冒名拐了去,不但自家受用,还拿去做人情,既慷他人之慨,又燥自己之脾,
写那样刻薄的书来羞辱我,这等的冤仇难道不报一报,就肯干休不成?你既不肯领我去,须要想个计较出来,成就我这
桩亲事。我除了赏钱之外,还要重重谢你。“殷四娘想了一会,回覆他道:”若要成亲,只有调停一法。寻个两边相熟
的人在里面讲和,你也不要自专,他也莫想独得,把男子放出来大家公用,这还说得有理。“曹婉淑道:”两边相熟莫
过于你,这等就央你去调停,教他早些放出来,不要耽搁了日子,后来不好算帐。“殷四娘道:”我这个和事老人,倒
是做得来的,只怕讲成之后,大小次序之间有些难定。
    请问你的意思,还是要做大,要做小?“
    曹婉淑道:“自然是做大,岂有做小之理?”殷四娘道:“这等说起来,成亲这事,今生不能够了,只好约到来世
罢。莫说乔小姐是个处女,又是明婚正娶过来的,自然不肯做小;就是那三个姊妹,一来与他相处在先,一来又以恩义
相结,不费他一毫气力,不破他一文钱钞,娶个美貌佳人与他,也可谓根深蒂固,摇动不得的了。如今若肯听人调处,
将就搭你一分,也是个天大的人情,公道不去的了;你还想自己铸大,把他做起小来。譬如成亲的那一日,被你先抢进
门,做了夫妇,他如今要搀越进来,自己做了正室,逼你做第二、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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