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的广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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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喜欢爱花的人。这些人崇尚自然,懂得生活,是善良和有勇气的一群。华喜欢看他们摆弄花草时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纯良与快活,更喜欢看见美丽的花草在这些善良的人们手中传来传去,递送语言无法表达的心情与幸福。
在大街上看见一个与鲜花同在的人,是件振奋的事情,你无法确定光芒来自哪里,但一朵花的确能够改变周围的亮度,使每一张面孔,都显得柔和而安静。
海花曾立志要拥有一片”玫瑰田”,这想法让人炫目。“想想吧,上万朵玫瑰集合在一起,是不是世上最美的庄稼?! ”海花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烁善梦幻的色彩,华跟着这幻想看到了一座由红玫瑰与黄玫瑰覆盖的山谷,山风吹来,满山遍野亿万株花枝歌唱舞蹈,将天地映照得分外灿烂。
把玫瑰与庄稼等同起来的说法,很少听到,这让人联想起当年的“麦地歌手”——海子。
“当我站在你面前
麦地啊,你这永恒的质问者
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
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每当想起这句诗,总要同情诗人的绝望与悲哀。海子的死,仿佛一道嘎止的弧线,有独特的美丽与雄壮。
也许大凡以生命谱写的诗篇,它的智慧里总还包含些冥冥的招唤?
眼看麦子丰收的季节又要到了,以自己的身躯去亲吻了宿命的诗人,他的灵魂安在?
我只知道他的悲痛是永恒的。
欣穿过人群中向华走来,而后者还沉浸的缅怀,有一点点失魂落魄的样子,欣就停在他面前,歪着头,含笑打量他。娜姨跟在欣身后,警惕地瞪华一眼,华笑笑,克制住想拍拍欣的脸蛋儿的欲望,他想,娜姨眼睛是很美,只是太精明,让人生畏。
前两日,欣的小姨赴京出差,恰恰娜姨在京,她们约好碰面的地点,于是两个约会凑在了一起,令华有了半个小时的“不自由”。
小姨看起来是直爽又健谈的人,眼睛里还藏着几分精明与狡黠,她同时与娜姨和欣聊着天,对华又不失礼节的应答,这是华所一直熟悉的那一类人~自信而擅交际。然而置身于两位精明的长辈中间,他不得不小心再小心,生怕几句言语间的流露,会引发她们的猜疑,导致麻烦的后果。
他们走走谈谈,踱过桥边,随便地置身于滚滚人流中,象一只小小的松散的队伍。
小姨左一句“想你”,右一句“念你”,无非是想叫欣取消逛书市的计划,同她们一起离开这里。欣故作不知,亲昵而又疏远地拉着小姨的手:“是吗?是吗? ”地回答。娜姨求助似地望着华,华忍着笑,假装看看蓝天,伸鼻子闻闻空气中鬼才知道什么味儿的“香气”。“最终的决定是你女儿,看我有什么用? ”他在心里想,脸上却分明地严肃着,显出一付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表情。他猜想,小姨此行来京恐怕还负有关心欣的婚事的任务。又是一篇长长的报告吗?或者再加进几个感人的小故事?没用的,欣一贯凭理智思考、凭感情行事,是属于想得到做不到,做完了不去想的人。你想教训她,她总有更多的理出来辩解和反驳,反驳的手段从侃侃而谈到耍赖撒娇,无所不用其极,令人防不胜防,难以招架(除非你的神经特别坚强;除非你咬紧牙关,不被她天真的笑引得跑了题)。
人越聚越多,欣冒险地提议: “跟我们一起去看看书市吧。”娜姨姨不耐烦地挥挥手:
“你们去好了,我陪小姨走走。下午两点去蓉姨家,你们早点到。”
说完又看看做无邪状的欣:
“小姨好不容易来看你一趟,早点回去,别忘了。”
“嗯。”欣用力点头,象个态度坚决的小学生。
这是个随时可以招来很多人的大都会,老百姓爱凑热闹是她的文化。书市里人山人海,想买书得到精神上的愉悦,就非得付出艰辛的劳动不可——
“挤,他妈的给我用力挤! ”
这句书市里到处都能找到注脚的一句话,使华忆起当年在亚运村,那倒楣的门死活打不开,海花站在他身后手舞足蹈地为他鼓劲:“拉,往外拉,你倒是使劲地往外拉呀!”想着就好笑。
欣象只不安分的小兔子,在人群中拱来拱去。华跟在她身后,颇为那些挡道的绅士小姐担心。行进在别人脚背上成了这一天的默契,无论如何,总比被别人行进在脚背上要好,而且令人振奋。
华看见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挑着别人的脚走,而自己的旅游鞋一会儿就黑了。心里有几分愤恨,猛然在鞋影交错中看见一物横亘,窃喜,用力踩下,脚心巨痛,凝神细望时,竟不过是一段朽木——应该带眼镜出来的!
欣不理会华的古怪,一心挑书。左一本右一本的一路买将下去,负重全部交给身后,越买越轻快,华却越走越心惊(太沉,而且会越来越沉!),终于忍耐不住,央告着:
“姑奶奶,我们省点儿钱好吗?书包带都快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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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笑起采,拉着他的胳膊:
“对不起.好哥哥。”
可没过几步路,又看中一套林语堂全集(!),一共好几十卷(!!),满满的一纸箱一纸箱(!!!)地堆在道边。欣指天划地地发誓要买,接着又认真地打量华的背脊,看得华直发毛,四下张望退路。好在不过是虚惊一场…欣没带够钱,总算逃过一劫。
路口上有一个冷饮摊,俩人停下来喝水。欣不知从哪儿得来一张书市的宣传卡,蛋形的,黄底儿,有个大大的红色“福”字。欣将之别在华的腰上,华伸手去摘,她不许,按着华的手,咯咯地笑。
树荫遮住了阳光,欣的侧面因而显得更加柔和,她的脸略带红潮,微风拂过时,鬓旁几根散开的头发也跟着向前边飘动。华情不自禁去搂她,她微微挺了挺腰,却没有真正避闪,有些慵懒地倚在华的手臂。
当年的感觉恍若隔世,再没什么能够把握和拥有了。记得有人讲过:如果在这个世上我们己一无所有,就让我们保存回忆吧。可回忆也会随着岁月而淡失,这岂不是一神悲哀?
转过一家不大起眼的摊位,迎面是个礼品店。两人几乎同时把目光投向一枚小猪挂卡。不太精美,可画上的小猪倒也憨态可掬,依着欣的说法,是与属猪的华有些神似。
“只是它没有你那双一往情深的大眼睛!”欣戏谑着。这是她常同华开的几个玩笑之一。起因是华喜欢长久地凝视,据说眼神还蛮温柔的。欣一开始很不习惯,常要红着脸躲闪,可时间一长,才发现这个神态是华所贯有的。岂止对欣,就是对着路旁的一粒石子,他也常常这样温情而长久的凝望,不知心之所属。于是欣便把他的眼睛当成了取笑的对象,动不动就说: “你那一往情深的大眼睛!”每逢如此,华必定反口相讥:“你的眼睛风情万种!”接着,两人一起做呕吐状,又一起大笑不止。
那挂卡的正面,写着:天涯地角有穷处,相知相思无尽时。背面另有一行行小体的:情未了,情未了。。。。。。
这些用词浅白而简单的卡片,让人回想起各自傻乎乎的童年,不知何时起,那些单纯和直接都已泯去,成年的心境似乎总难用一两个词来进行完整的表述。
不过还是蛮贴切的:欣的将远行、华的独自愁,多少沾些边。
欣取过挂卡,反反复复地看,似乎在研究这些字迹。她买一张递给华,华一言不发地接过,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两人买了盒饭,在公园的一处茶园里坐下。茶园由密密的木条篱笆围起来,七八棵参天巨木,十来张轻便桌椅,一座茶亭,几许散客,令刚逃出人堆的用餐者大有耳目一清之感。
合坐一桌的,是一对操东北口音的年轻夫妇以及他们的小孩儿。那孩子见到生人,挺缅腆,胖胖的小脸上偷笑出两个酒窝。华侧身看去,才发现小姑娘屁股下面垫了尺余厚的书册,真是个名符其安的小不点,也就刚刚两岁多吧?她的爸爸妈妈侍弄着小公主,一家三口,有一种怡然的快乐,引得欣不住地与他们搭话,逗弄小孩,似乎想分享几许这样的乐趣。
在欣的一再鼓励下,小姑娘终于神气地站在椅子上,奶声奶气地为大家唱了首歌。华好不容易才听清(懂)一两句: “妹妹——坐船头呀——岸上走——”也不理周围的气氛,一桌的四个大人,一起喝采、大声叫好,弄得小姑娘又惊慌、又得意地匆匆谢幕,到妈妈的怀里耍赖。
目送这一家三口离开,不知怎的,话题扯到零食上去了。
华的脑子里还留着那小女孩可爱的模样,嘴里只下意识地同欣讲笑:
“家乡的小吃蛮有名,下次回去,带些好吃的来!”
“好啊。”
“真的,别忘了,我等着呢——你什么时侯回去?”
“很快。”
欣回答这两个字也很快,华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我走之前要回去一趟的。”欣平淡地解释着。
“是啊,该回去、该回去。”华木木地说,一下子摔回了现实,掉回他努力忘记的现实。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欢乐是有时限的,但欣的话还是一下子令他如梦方醒,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有转过头沉默着,心里是悲、是痛,有伤神、有落魄,还有无法排解的郁闷。但又不想说什么了,说也无益,倒叫欣看轻了自己。
这种由欢乐一下子落入沉寂苦恼的心情起伏,似乎巳成为一种生活的定势。华从不敢奢求欣对自己会是爱情,但他宁愿这么幻想着,幻想在她的小小的水晶的心灵里,也有一一份属于自己的天空。
与心中所爱的人在一起,是幸福还是不幸?这个简单的问题,在华,却难以回答。
回到家,华强打精神为婷写一篇作文。
“在干吗?”欣凑过头来问,华叼起笔杆冲她做个鬼脸,指指身边请她坐下。
欣挨着他坐下,半个身子倚在华的左臂上,向面前摊开的作文纸张望。这贴近的距离似乎是一种姿态,为刚才茶园里的一席话做一道安慰的注释。
这份温柔感动了华。他牵过欣的手,深情地吻,欣觉得痒痒,低声惊笑着,抽回手来.做势要打。
两人只是无声地嬉闹,回家时的一路沉寂顿时烟消云散,取代的,只剩下充盈的幸福和快乐。华陶醉于这种幸福,他感到欣在用温柔的神情注视自己,象慈母凝望自己的孩子。在欣面前,华是显得象个孩子,他的欢乐和忧伤都是单纯而任性的,再没有平时的伪装。是爱情还人以真实吧?一个人在爱情中的表现,该是最本质的自己了。
婷的作业实在太多,另有一篇英文卷子空着未填。于是变成了华写作文、欣答英语、婷自己做算数和物理的局面,大家都凝注于自己的题目,安静下来。这场面令华不由回想起当年,杰、军、阿四和亮,以及自己,坐在一间屋子里,埋头赶写假期作业的样子。多少年了?十年?有那么久了吗?那时候的婷,还只是个小不点呢。
母亲和娜姨她们在大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