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老虎-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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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每个人的心都拉了起来,吊在半空中,忐忑不定。
焦七太爷终於开口。
他在看着廖老八:“我知道你跟老六的交情最好,他在你的地盘里有场子,你在他的地盘里也有。”
廖老八不敢否认,低头道:“是。”
焦七太爷道:“听说你在这里的场子也不小。”
廖老八道:“是。”
焦七太爷道:“你那场子,有多少本钱?”
廖老八道:“六万。”
在焦七太爷面前,什麽事他都不敢隐瞒,所以他又接着道:“我们已经做了四年多,已经赚了二十多万,除了开销外,都存在那里没有动。”
他在笑,笑得却有点不太自然:“因为我那女人想用这笔钱去开几家妓院。”
焦七太爷道:“听说你身边最得宠的一个女人叫媚娥?”
廖老八道:“是。”
焦七太爷道:“听说她也很好赌。”
廖老八陪笑道:“她赌得比我还凶,只不过她总是嬴的时候多。”
焦七太爷忽然叹了口气,道:“嬴的时侯多就糟了!”
一个人开始赌的时候,嬴得越多越糟,因为他总是会觉得自己手气很好,很有赌运,就会愈来愈想赌,赌得愈大愈好,就算输了一点,他也不在乎,因为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嬴回来。
输钱的就是这种人,因为这种人常常会一下子就输光,连本钱都输光。
这是焦七太爷的教训,也是他的经验之谈,他们八个人都已经听了很多遍,谁都不会忘记。
鄙是谁都不知道焦七太爷为什麽会在这种时侯问这些话。
焦七太爷又问道:“连本钱加上利息,你那场子里,可以随时付出的银子有多少?。”
廖老八道:“一共加起来,大概有二十多万两。”
焦七太爷道:“你不在的时候,是谁在管那个场子”
廖老八道:“就是我那个女人。”
他又陪笑道:“可是你老人家放心,她虽然会吃醋,却从来不会吃我。”
焦七太爷冷冷道:“不管怎麽样,她手上多少总有点钱了。”
廖老八不敢答腔。
焦七太爷接着又道:“你想她大概有多少?”
廖老八迟疑着,道:“大概最少总有七八万了。”
焦七太爷道:“最多呢?”
廖老八道:“说不定,也许已经有十七八万。”
焦七太爷沈默着,看着桌上的银票,过了很久,才缓缓道:“老大,老二,老叁,老四,老五,老七,你们每个人分两万。”
六个人同时谢过焦七太爷的赐赏,他们从不敢推辞。
焦七太爷道:“老六出的赌本,也担了风险,老六应该分五万。”
贾老板也谢过,心里却在奇怪,既然每个人都有份,为什麽不分给老八?
鄙是焦七太爷既然没有说,谁也不敢问。
焦七太爷道:“叁万两分给我这次带来的人,剩下的二十万,就给老八吧。”
焦七太爷做事,一向公平合理,对这八个弟子,更没有偏爱,这次,廖老八本没有出力,却分了个大份,大家心里,都在诧异。
廖老八自己也吃了一惊,抢着道:“为什麽分给我这麽多?”
焦七太爷叹了口气,道:“因为你很快就会需要的。”
廖老八还想再说,那面色淡黄的中年人方老大忽然失声道:“好厉害,好厉害。”
贾老板道:“你说谁好厉害?”
力老大叹息摇头,道:“那个姓赵的年轻人好厉害。”
贾老板道:“刚才我也已想到,他这麽样做,只因为生怕老爷子看破他的手法,又不愿坏了他”行涟豹子“的名声,所以索性输这一次,让别人永远猜不透他是不是用了手法。”
方老大慢慢的点头,道:“只凭这一着,已经用得够厉害了。”
贾老板道:“但是他毕竟还是输了四十万,这数目并不少。”
方老大道:“只要别人没法子揭穿他的手法,他就有机会捞回来。”
贾老板道:“怎麽捞?”
方老大道:“他在赌这上面输出去的,当然还是从赌上捞回来。”
一向沈默寡言的老叁忽然也叹了口气,道:“他在这里输了四十万,难道不会到别的地方去赢回来?”
廖老八道:“到那里去嬴?”
方老大看着他苦笑摇头,贾老闾已跳起来,道:“莫非是老八的场子”
老叁道:“现在你总该明白,老爷子为什麽将最大的一份分给老八了。”
贾老闾道:“我就不信他的手脚这麽快,一下子就能把老八的场子嬴倒。”
焦七太爷眨着眼,微微冷笑,道:“你为什麽不去看看?”
廖老八已经冲了出去,贾老板也跟了出去。
方老大远在摇头叹息,道:“他若不把场子交给女人管,也许还不会这麽快就输光,可惜现在”
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女人输了钱就会心疼,心疼了就想翻本,遇见了高手,就一定会愈输愈多,输光为止。
“翻本”本来就是赌徒的大忌,真的行家,一输就走,绝不会留恋的。
“一输就走,见好就收”。
这两句话一向是焦七太爷的座右铭,真正的行家,从不会忘记。
老二叹了口气,道:“我只希望老八的房契不在那女人手里。”
方老大道:“依我看,那场子老六一定也有份,一定也有笔钱摆在那里。”
他叹息着又道:“说不定远有个女人摆在那里。”
两个女人输得当然此一个女人更快。
贾老板回来的时候,果然满头大汗,脸色发青。
力老大道:“怎麽样?”
贾老板勉强想笑,却笑不出:“老爷子和大哥果然料事如神!”
方老大道:“他嬴走了多少?”
贾老板道:“五十四万两的银票,还有城里的两栋房子。”
方老大道:“其中有多少是你的”
贾老板道:“十万。”
方老大看看老叁,两个人都在苦笑。
贾老板恨恨道:“那小子年纪轻轻,想不到竟如此厉害。”
焦七太爷眯着眼在想,忽然问道:“老八是不是带着人去找他麻烦去了?”
贾老板道:“他把老八场子里的兄弟放倒了好几个,我们不能不去找回来。”
焦七太爷道:“他嬴了钱还要揍人,也未免太凶狠了些。”
贾老板道:“是。”
焦七太爷冷笑道:“怕只怕凶狠的不是人家,而是我们。”
贾老板道:“我们”
焦七太爷忽然沈下脸,厉声道:“我问你,究竟是谁先动手的?”
贝见焦七太爷沈下脸,贾老板已经慌了,吃吃的道:“好像是老八场子里的兄弟。”
焦七太爷冷声道:“他们为什麽要动手?是不是因为人家嬴了钱,就不让人家走?”
贾老板道:“那些兄弟,认为他在作假。”
焦七太爷脸上已有怒容,冷笑道:“就算他做了手脚,只要你们看不出来,就是人家本事,你们凭什麽不让人家走?”
他目中又射出精光,瞪着贾六:“我问你,你们那里是赌场?还是强盗窝?”
贾老板低下头,不敢再开口,刚擦乾的汗又流满一脸。
焦七太爷的波动很快就平息了。
赌徒们最需要的不仅仅是“幸运”:还要“冷静”。
一个从十来岁时就做了赌徒,而且做了“赌王”的人,当然很能控制自己。
但是有些话他不能不说:“就好像开妓院一样,我们也是在做生意,虽然这种生意并不太受人尊敬,却还是生意,而且是种很古老的生意!”
这些话他已说了很多次。
自从他把这些人收为门下的时候,就已经让他们有了这种观念。
这种生意虽然并不高尚,却很温和。
我们都是生意人,不是强盗。
做这种生意的人,应该用的是技巧,不是暴力。
焦七太爷平生最痛恨的一件事,就是暴力。
他又问:“现在你是不是已明白我的意思?”
贾老板道:“是。”
焦七太爷道:“那麽你就该赶快去把老八叫回来。”
贾老板低着头,陪笑道:“现在去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焦七太爷道:“为什麽?”
贾老板道:“因为他把郭家叁兄弟也带去了。”
焦七太爷道:“郭家叁兄弟,是什麽人”
贾老板道:“是我们兄弟里最”跳“的叁个人。”
他又解释:“他们跟别的兄弟不一样,既不喜欢赌,也不喜欢酒色,他们只喜欢揍人,只要有人给他们揍,他们绝不会错过的。”
“跳”的意思,不仅是暴躁、冲动、好勇斗狠,而且还有一点“疯”。
“疯”的意思就很难解释了。
那并不是真的疯,而是常常莫名其妙、不顾一切的去拚命。
郭家叁兄弟都很“疯”,尤其是在喝了几杯酒之後。
现在他们都已经喝了酒,不仅是几杯,他们都喝了很多杯。
郭家叁兄弟的老二叫郭豹,老五叫郭狼,老么叫郭狗。
郭狗这名字实在不好听,他自己也不太喜欢,可是他老子既然替他起了这麽样一个名字,他也只好认了。
他们的老子是个很凶狠的人,总希望能替他的儿子起个很凶的名字,一种很凶猛的野兽的名字。
只可惜他所知道的字汇并不多,生的儿子却不少。除了虎、豹、熊、狮狼之外,他再也想不出还有什麽凶猛的野兽。
所以他只有把他的么儿子叫“狗”,因为狗至少还会咬人。
郭狗的确会咬人,而且喜欢咬人,咬得很凶不是用嘴咬,是用他的刀。
他身上总带着把用上好缅铁千百打成的“缅刀”。可以像皮带一样围在腰上。
他的刀法并没有得到真正名家的传授,却很凶狠,很有劲。
巴算真正的名家,跟他交手时,也常常会死在他的刀下。
因为,他常常会莫名其妙的去跟人拚命。
因为他很“跳”。
现在他们都已到了平安客栈,赵无忌就住在平安客栈里。
平安就是福,旅途上的人,更希望能一路平安,所以每个地方都几乎有家。安客栈。
住在平安客栈里的人,纵然未必个个都能平安,大家还是喜欢讨个吉利。
这家平安客栈不但是城里最大的一家,而且是个声誉卓着的老店。
廖八爷一马当先,带着他的打手们到这里来的时候,正有个陌生人背负双手站在门外的避风檐下,打量着门口招牌上四个斗大的金字,微微的冷笑。
这人叁十出头,宽肩细腰,满脸精悍之色,身上穿着件青布长衫脚上着布袜草鞋,上面却用一块白布巾缠着头。
廖八一心只想去对付那个姓赵的,本没有注意到这麽样一个人。
这人却忽然冷笑着喃喃自语:“依我看,这家平安客栈只怕一点都不平安,进去的人若想再平平安安的出来,只怕很不容易。”
廖八霍然回头,盯着他,厉声道:“你嘴里在嘀咕什麽白布包头的壮汉神色不变,冷冷的打量了他两眼,道:”我说我的,跟你有什麽关系?“
在这段地面上混的兄弟们,廖八认不得的很少,这人看来却很陌生,显然是从外地来的,说话的口音中,带着很浓的四川音。
廖八还在瞪着眼打量他,郭狗子已经冲过来准备揍人了。
这人又在冷笑,道:“放着正点子不去找,却在外面乱咬人,莫要咬破了自己的嘴。”
郭狗子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