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长歌录-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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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凶手。”
温承抹了把脸上早已凝结此时又被晨露打湿的血迹,急切的看着萧云。
萧云心中也是翻江倒海,温承的遭遇着实值得同情,又是条热血好汉,况且不论温承是否有故意利用自己之嫌,这兄弟之义却也不能不顾。但被杀之人是朝廷官员,又是这沙洲城刺吏的表亲,若自己真要强行要人,势必与杨刺吏针锋相对,也不知结局到底能怎样?
他在心中暗自揣测一阵,打定主意:“一时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当务之急冲进军刑处将温老哥的名字划进令状文书中才是。”一念及此,当即给温承使个眼色,对杨刺吏大声喊道:“这人孔武有力,又犯下重罪,正是萧某此来需要调集的人选,此去打仗也是九死一生,明公①何不将他交给在下押送充军,正好一举两得啊!”
杨刺吏闻言大怒,高叫道:“呸,你一个安西镇小小校尉竟敢对本刺吏指手画脚,此地不是在你安西军中,要和本刺吏作对,你可先想清楚了!”
萧云哈哈大笑道:“在下职务虽低,但手中这安西节度使高仙芝的令状却是依照皇上圣旨下的,现下我只要带他进入此门,将他的名字划进令状中,看谁还敢留下他?”说完一脚踢开军刑处大门,带着温承冲了进去。
沙洲刺吏杨勇气得脸色发青,怒声吩咐手下道:“冲进去拿人,谁要敢反抗,格杀勿论。”
萧云与温承站在军刑处大院里听得清清楚楚,心中都是一惊。接着追兵蜂拥冲进院内,将二人堵在当中。沙洲刺吏杨勇下马进门,站在手下人背后怨毒的对二人说道:“萧校尉,杨某再次好言相劝,即便你是特派前来的军使,但你的权限也只能是调集已经落案完结关进大牢的人犯,温承才刚行凶杀人,还未经过司刑官审问判定,因此你无权将他划进调集名录!”
萧、温二人听得心不停往下沉,这沙洲刺吏杨勇说的这番话倒是此前未曾想过的关节,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杨勇略一停顿,阴声又道:“若你现下站到一旁,本刺吏决不追究你扰阻捉拿血案凶手的罪过,下来还会摆上一桌,与校尉郎交个朋友!何去何从就看校尉郎的意思了?”
萧云与温承对视一眼,心下都没了主意。萧云愁眉想道:“这刺吏和死者是亲戚,看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过温老哥!他刚才说的一番话是着道理,眼下温老哥的身份还算不上定案人犯,我若要强行要人,势必难以轻了,这倒如何是好?”
温承心中也是九转九回,见萧云一脸忧虑,当下将手中长刀抛在地上,对他倒头跪拜道:“兄弟,做哥哥的今日宰了武承袭早已赚够了本钱!本想托庇到兄弟名下,唉……,不说了,总之做哥哥的感激不尽,来世咱们还是血性汉子,再拜兄弟!”
萧云连忙伸手搀扶,安慰道:“老哥不必灰心,容小弟再仔细想想!”温承哈哈大笑,长身站起走上前去,对沙洲刺吏杨勇大声喝道:“武承袭仗势伤人,我杀他本是应该!今日也不想多伤无辜,上来拿我吧!”
萧云闻言大惊,心中想道:“老哥是怕连累我,但他这一去,定然九死一生,想要救他出来几乎是不可能了!”他抢过去拉住温承,大声道:“老哥且慢,”然后转头对沙洲刺吏杨勇说道:“明公,这人犯下死罪,原本在下也不该干扰明公捉拿,但此人与我有些交情,可否准我亲自绑他,也算在下尽了朋友之义?”
沙洲刺吏杨勇心下略一盘算,当下点头同意道:“难得校尉郎明白事理,稍后请到刺吏府一叙!”萧云点头称谢,向旁边一人要过麻绳,便去捆绑温承。
温承也不言语,怔怔地看着地面,任由萧云将自己捆了个粽子一般。一旁专事捆绑人犯的兵勇见萧云绕来缠去生怕捆不住温承似的,当下低声提醒道:“萧校尉,不用再缠绕了。”
①笔者按:唐朝时称呼刺吏主要有:“使君”,一般性称呼;“明公”,尊称。
萧云点头称“是”,在温承背后打了个活结,暗中将绳头塞进温承被反绑着的手中,提起插在地上的长剑推搡温承往杨勇面前送去。
杨勇身前两人迎上来接人,萧云交待道:“可得小心在意了,这人武功很是高强!”那两人笑着回道:“校尉郎也太过谨慎了,都被绑成这样了,任他勇猛如虎也凶不起来。”萧云不再说话,看着来人将温承押到杨勇跟前,其中一人踢了一脚昂首站立不愿下跪的温承,刚想脱口开骂,却见温承忽然大喝一声,身上绳索竟被他挣脱开来,双掌一分拍向押送他的两人。他动作异常迅捷,出其不意之下一击奏功,将那两人打得倒翻飞出。
众人立即大乱,温承离杨勇不过三尺之地,杨勇大骇之下转身欲逃出门,却听萧云大喝道:“贼人休伤了明公!”说话间将手中长剑奋力投射出去,贴着温承左臂疾射而过,“哆”的一声钉在门扇上,恰好挡在正要逃出门去的杨勇身前。温承也未闲着,双足连环猛踢,将挡在杨勇身前的兵卫迫开两尺,揉身而上追击杨勇。杨勇被萧云扔来钉在门上的利剑阻得一阻,温承已是随后赶到,一把抽出长剑,“啪”的一声架上他的肩头,高声叫喊道:“通通给我退后。”众人投鼠忌器,闻声止步。
杨勇惊怒交加,面色更加发青,一口气涌上喉头,就连半个字也吐不出声来。萧云跳上前去,竭力忍住嘴角笑意,指着温承佯喝道:“你干什么,还不放开明公?”温承哈哈大笑道:“杀一个人也是杀,杀两个人也是杀,横竖都是死路一条,我还不如多杀一个赚一个。”
萧云高声制止道:“千万不可如此,明公是朝廷大员,有什么话好说!”杨勇也连忙说道:“是啊,萧老弟说得在理,有什么事都好商量。”温承道:“商量么?我现下倒不愿意了,不如咱俩一弃下去黄泉路上作个伴吧!”萧云连声阻止道:“千万不可,只要明公答应替你立即落案,萧某担保将你划进征调人犯名录,如此你在沙场之上总还有一线生机,若你杀了明公,那就谁也救不得你了!”
温承大声道:“这狗子我可信不过!”杨勇连忙求饶道:“萧老弟说得不错,现下杨某立即给你落案,只要你进了人犯调集名录,任谁也不敢把你留下来了!战场上拼杀总好过秋后处斩吧?”
萧云见杨勇如此,转头对不敢稍动的兵卫们大喝道:“你们还不去拿纸笔墨砚来让明公落案,难道竟敢不顾明公的生死么?”他话音才落,早有几人转身跑去拿取。
少时墨砚纸笔齐备,杨勇面上都要青出水来,两手微颤执笔书写落案文书,刺吏大印也有人快马去到衙门取来,加盖上朱红大印。
萧云也不废话,拿过文书转身进入军刑处办了要人名录,然后回到院里,对温承说道:“一切都已办好,温老哥请放开明公吧!”温承哈哈一笑,收剑跳到萧云身旁。
杨勇眼露怨恨,狠狠的盯着萧、温二人,阴毒说道:“两位好本事,不过来日方长,以后的事情走着瞧。”说完不再停留,带人走了个干净。
温承哈哈大笑,一把扶住萧云的手肘,说道:“兄弟,全靠你了。”萧云嘿嘿一笑,抹了一把汗道:“好险!”
二人这一来已与沙洲刺吏杨勇结下死仇,不敢在城里过多耽搁,萧云回到军刑处点够剩余十九名人犯,就待晚间即刻出发。
二人回到驿馆才一坐定,五郎等人已是听到风声寻了过来。萧云牵挂着蝉西,向众人打听,其中一人对蝉西久有耳闻,知道蝉西一帮人就在离城十八里地的白石垛子。萧云此时无法分身,于是托他前去白石垛子看望蝉西,并将自己的羌族名字告诉所托之人为凭。然后又急忙赶去李长风那里探视,见他还未醒来,便即留书一封。
到得未时过半,去见蝉西的士兵已经回来,身后还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萧云连忙迎出问询,那士兵说道:“蝉西正是校尉郎同族儿时兄弟,他听了校尉郎让我转告的话很是欢喜,不过伤势未愈,不能亲自前来拜见校尉郎。他听说校尉郎即将动身回去安西,让我代他将这匹名叫‘阿着者’的马儿送给校尉郎。”
萧云大感意外,又听那士兵还说道:“蝉西让我转告校尉郎,他与你从小是兄弟,便一辈子是兄弟,这匹马古书上记载是叫做‘追风逐电’的神种,本来是伊娜从小养大的,自从伊娜死后,这马就不吃不喝。蝉西说,将这马送给校尉郎一是出于兄弟之义,另外也是不忍心看着这匹神马伤心死掉,所以送给校尉郎,也好让马儿离开熟悉的地方,能够尽早恢复早先的神骏。”
萧云再次听到伊娜的名字,心中又浮现出蝉西为了她拚死报仇的惨烈情景,此时见就连这马儿也这样灵性,不由大是感慨。
那士兵又道:“禅西还说,请校尉郎下次途经沙洲之时,定要去白石垛子会上一会。”
萧云心中感慨,称谢接过马儿。
温承消失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快到出发时分才回转驿馆。萧云知他定是不顾危险跑去私会月娘,当下也不发问,免得徒增他的离愁。
晚间众人准备停当,即便出发。五郎几人打着包袱前来跟随,都被温承好说歹说轰了回去,几人本待不从,但温承请求让几人帮忙照顾好月娘,才令几人心怀不甘的回去沙洲城。
“阿者者”连日来足足瘦下一圈,萧云舍不得现在骑它,将它带在队伍后面轻装而行。一行二十几人,带着三十匹骆驼和几匹战马,出城往龟兹城进发。
第六章征人无泪(三)
从沙洲城西出是一片巨大的沙漠,萧云一干人如蜗牛般慢慢行进。
沙洲刺吏杨勇显然怀恨在心,借此机会公报私仇,只派出三名老弱兵士跟随萧云押送这群穷凶极恶的人犯。不过萧云在军队里什么样凶悍的人没见过?此时更有温承在旁照应,自是难他不倒。
从沙洲到龟兹城最近的路途便是穿越过这片巨大的沙海,每人每日的饮水控制得极严,但萧云爱极了“阿者者”,总是将自己分得的饮水省下一半用来给它擦洗刷毛,如此走了十几日路程,“阿者者”已是渐渐与他亲热起来,也不再拒绝吃草料。
萧云的老爹便是驯马养马的高手,他从小耳濡目染,对骏马本有着偏爱,连日来对阿者者无微不至的照料,终于换来了“阿者者”重新焕发出活力。如此又过了几日,行至水源干枯的孔雀河畔,“阿者者”已是完全信任了萧云,马身也恢复了昔日的神骏强壮。
队伍带的饮水所剩无几,便在孔雀河道旁扎下营来,萧云急切的想要尝试一下“阿者者”的速度,便由温承带人前去挖掘河道寻找水源,他自管骑上白马顺着河道往前疾驰。
“阿者者”不愧是马中之王,眨眼工夫带着他已是跑出老远。萧云心中欢喜异常,回去的路途竟不舍得继续骑马狂奔,而是牵着白马慢慢走回。他边走边抚摸白马的颈子,对马儿说道:“白马啊白马,‘阿者者’是娇小姐的意思,这样的名字太女人气,以后我还是叫你作‘追风逐电’吧,这名字才显得出你的气势!”
走了一阵,天色已是大黑,他怕温承担心,这才又骑上“追风逐电”策马奔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