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妃传-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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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个屁!”小猴儿揉着自个儿因为跳房头蹲的发麻的腿,死死剜了这大石头块子一眼,“真他妈没长心。”
僧格岱钦知道这会儿笑万分不合时宜,可莫名的,瞧着这抱着腿儿在月下跳脚的丫头,他还是扯起了嘴儿,哧哧的笑了起来。
“我说你傻吧!嘛时候了,还他妈跟介戳腿儿呢!”房顶上传来一天津味儿的娇声儿,等僧格岱钦转过来时,那带着酒味儿的人儿已经跳到了他的面前。
“大爷儿,我瞧见福晋往这边儿去了。”门口儿的声音越来越近,僧格岱钦的眉头越来越紧,拳头攥的咯吱咯吱响,就在他将乌林珠抱起来放在门口的长条凳上,完全准备吃这个闷亏的当下——
他抬头环视四周,却发现,周遭只有耳房一间,却是跟本就是死胡同一个!
若是这般被人瞧见,纵是他有一百张口也说不清丁点儿。
不好,中计了!
然紧接着的那不远处稀稀落落的仓促步子,僧格岱钦眉头拧紧——
他没注意身后离的很远的红霞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只是当他扶起那个昏倒在地的乌林珠,闻到那蒙汗药时,他皱了皱眉,一股子多年征战的敏锐告诉他,形式不对。
可他僧格岱钦毕竟擅长的是刀枪,刀枪虽锋利可都是直来直往的扎,恁是刀刀见血也是热的,而这京城中更多的勾子,表面看处处圆滑,可那回弯处藏着的,都是勾人肠肚的狠戾。
来的路上他在想,若是叙旧,尚且罢了,若是劝说,他必调头就走,不为别的,说他英雄气短也好,匹夫之念也罢,有些关系,恁它过去与否,他不想扯上这些复杂。
秋狝在即,僧格岱钦知道自己的价值,以他如今在蒙古外藩的威望,便是一句话,就是所有蒙古人的支持。
僧格岱钦始终与红霞离了几步,便是他一小认得,也没有什么可谈。
被捂晕之前,乌林珠竟觉得轻松起来。
她脑子里一遍遍的过着延玮嘱咐她的那些话,可心里却是想说着另外一番,她脑筋又是乱的一团糟,幸运的是,这个局中,原来跟本不用她想。
站在那处一早便选定的鲜少有人经过的背光旮旯处,乌林珠眼前一片漆黑,那种不确定的忐忑,让她找回了十几岁时候偷跑出来的感觉。
月光照地,远处的李隆基和杨玉环唱的海誓山盟,漂浮的踩在地上,像是儿时的抓兔子,乌林珠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许是她吃酒吃的多了,她错乱的觉得,那个笑真冷,而那个皱眉,却是热的烫人。
射覆不成,吃了几杯酒后,她便也借故暂退的席,退席的时候,她望了望对面的亭子,她看见延玮和延珏都朝这边望过来,延玮对她笑着,延珏对那个空了半晌的座位皱眉。
于是,她一早便谴了贴身婢子红霞去睿亲王府,又在七夕宴上,谴了她去传话儿给僧格岱钦。
天下是男人的争抢的,女人要的不过只是一个面对面心跳的机会。
她没有拒绝,她为什么要拒绝?
她想,满人得到这个天下,不无意外,古来皇太极为了皇图大业,不惜把自个儿的媳妇儿孝庄推去劝降一个好美色的明朝臣子,如今,她的男人也这样婉转的求了她。
“自然,这是我博尔济吉特氏的家门荣光。”乌林珠这样说着,心却一直跳着,出了那片大草原,别人一直都说她是个聪明人,其实她从不觉得自己聪明,不然,她觉得在她听懂他的意图后,应该言辞凿凿的拒绝他,而不是心生一丝期待。
“福晋可曾听过孝庄太后劝降洪成畴的故事?”就在今儿一早,延玮拉着她的手笑着与她这样说。
虽是嫁了他十几年,也给他生了几个孩子,可乌林珠,从来不认识他,她只知道,他待她不错,对她总是恭恭敬敬的,也总是对她笑,可那笑,与那草原上的僧格岱钦不一样,同样是露着八颗牙齿,也同样的勾带着眉眼都弯,可她就是知道不一样,因为她在僧格岱钦眼睛里,瞧见的是她乌林珠自己,而这延玮的眼睛里,她瞧见的是那个来自科尔沁的格格。
她没想过,再见僧格岱钦的机会,会是延玮给的。
如此反复的想着,乌林珠把自己绕进了一个稀泥般的境地。
她想见他一面,发了疯的想着,不用干什么,只是见一面,可如何见,怎么见,见了又要说什么,说了什么又能如何?
是啊,这怎生是好呢,她如今这身份,不容她想这个啊,可这心里头,就像是挂了一个勾缩骨的那个勾子刑具,她越是挣扎,心就越是痛,越是痛,那些青葱的过往就越死命的往出钻,一个心扑腾扑腾跳着,她真真儿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却说那乌林珠,自打僧格岱钦返京回来后,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虽是这人前端庄依旧,可成日里若在窗前一立,便是两三个时辰,府上的人都偷着说,‘瞧瞧,福晋又愣神儿了,她那魂儿啊,指不定又飘到那青梅的身上了!这怎生是好呐!’
咱们掉转枪头,先来看那乌林珠。
第九五回 月半弯猴子捞月 冷秋风残月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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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猴儿看看那小火盆跳跃的火光,拍拍她的手背道,“你放心,今年的秋狝我一定会去。”
孟秋哭够了,长者般的哄着她,“小姐,你别灰心,这次见不到果齐司浑,下次再说。”
那她呢,总是要往前走的不是?
有一点,小猴儿是崇拜孟姨的,她几乎哭得她衣襟一片湿润,却愣是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装了介么多年的哑巴,背后要有多大的力量撑着她?
孟秋开始颤抖,眼泪无声的从眼睛里流了出来,直至泪流满面,小猴儿向前走了一步,给她一个抱着她哭的机会,轻轻拍哄着痛哭流涕的孟秋,小猴儿皱起了眉轻笑,她想:阿玛,额娘,弟弟,你们可别嫌我冷血啊,没招儿啊,我是真的哭不出来。
是啊,二百一十五口。
小猴儿摇摇头,并没有接,只是瞄了一眼那小火盆儿,笑笑道,“二百多口人,介么个烧法儿也不够花啊。”
小猴儿下了树,到了她的身边儿,孟秋抬头看她,满是褶皱的眼睛里泛出的是疼痛而隐忍的泪,孟秋把手里的未燃的纸钱递给了小猴儿些许。
她没想过如孟姨般万事谨慎的人,也会做出这样悖逆的事。
当坐在树上许久的小猴儿,看见在院子角落里的火光和熟悉的身影,她是意外的。
王府虽不比宫里那般严谨,可私下烧纸钱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七月十四的夜晚,阴风阵阵,这是阴间与阳间人见面的日子,若是一阵风,也许会是故人在轻柔的抚摸你的脸,若是一场雨,也许会是天为阴阳相隔的人们流的眼泪。
……
她觉得她很好啊。
她不好么?怎么人人都说她不好?
咦?
小猴儿抽搭着鼻涕,一句句的说着闲话儿,谷子终于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再抬头时,眼泪已经是满脸,她说:“这世上我只你一个家人,你不好,我怎么好?!”
“喂!”
“诶,你那秀才不说高中了就娶你么,都要当人家媳妇儿了,气性介么大,日子咋过?”
“喂,恁说这日子一天天多好啊,哭个屁啊你!”
“气多了生褶子,你们家秀才该嫌弃你了。”小猴儿抓着手绢儿擤着鼻涕,逗着谷子,“喂,你再气我就给把你嫁那臊狐狸了?到时候气死你那书呆子相好的,可别找我要人。”
她觉得说了那些,她便再也没有做人的资格了。
小猴儿知道她气她这么多年什么都不肯与她说,可她不知道那些事儿,就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想起来,不,是跟本不敢想起来。
见小猴儿说话,春禧才回过点儿神来,她哆哆嗦嗦的擦了擦眼泪,抽搭的退了出去,屋里只剩谷子,气的边收拾着残局,边掉着眼泪。
“……你吓唬她干嘛……”小猴儿有气无力的说着,她全身瘫软的只能动着脑袋去蹭肩头擦嘴,她红着眼儿看着春禧,懒嗒嗒的扯了下嘴儿道,“哭个屁啊,我又没事儿,你出去吧。”
“听没听见?!”谷子掐着她的肩膀有些用力。
“……”春禧僵着,一张脸惨白的看着吐的瘫软,满嘴粘弦儿的小猴儿。
“主子没事儿,就是胃不舒服而已,待会儿出去,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你什么都没瞧见,听见没?”
叫个屁大夫!“滚回来!”谷子唤回了春禧,揪着她肩膀的衣襟,狠瞪着眼儿,跟她说。
“谷子姐,主子到底怎么了!”春禧急的哭了出来,一双笨手哆嗦的不知如何是好,“对了,对了!叫大夫去,我去叫大夫去!”
“嗯,嗯!”春禧吓的赶忙去拿水,哆哆嗦嗦的过来喂那眼睛红的可怕的主子,可恁是怎么喂,最后都是喷出来,有一口,竟是从鼻孔里喷出来,就像是全身都排斥任何东西入口一般,怎么都不好。
“谁做的!不是今儿一早就告诉厨子今儿主子不吃荤!不吃荤么!”谷子顺着那佝偻成一团的猴儿的背,急赤白脸的吼着,“傻站着什么!快去拿水!拿水啊!”
“肉……肉羹……”春禧吓的结巴,主子就是见天的吐也没见过这么吐啊!
谷子边慌着去顺她的背,边指着粥碗跟那早就吓坏的春禧大吼,“这是什么粥!”
小猴儿倏的一口喷出来,接着反身吐了起来,像是把肠胃连同内里的一切都呕出来一般,她眼睛红的可怕的凸着,脸憋的紫红,胃里空空的她呕到最后,只剩下发酸的黏液,可她双手仍是抓着炕沿抖着,全身痉挛的吐着。
噗——
“不吃就不吃,我吃这个。”小猴儿呲牙跟暂时不能发作的谷子笑笑,拿根儿筷子百无聊赖的敲着桌子,等着春禧摆好盘子,她端起了粥碗,喝了一口。
这时,推门声响起,来的是春禧,端的是今儿的午膳,一碗粥,四个小菜。
小猴儿边听着,边拿着瓜子塞到嘴里磕了半天,都没发现是个瓜子皮儿,看在谷子眼里,全是心疼过后的气愤,最讨厌就是她这种什么都装在心里脸上都无所谓的表情,她上前抢过那满是瓜子皮的笸箩,扔到一边儿,“别吃了!”
可不,多大点儿事儿呢?
“还敢说!”谷子急了,掐腰指着她道,“多少天了,你道是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就好好的就成这样了呢?别编别的借口骗我,爷儿虽说性子凉,可也不能没头没脑的凉成这样儿啊!”见小猴儿也不说话,她接着道,“都说这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你们好不容易到了如今这地步,容易么?多大点儿事儿啊,弄的比冤家的路还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