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玉-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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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嘴巴咬得死死的做什么,待会儿可别将你娘都叫来了。”泽性笑说着钻下身去捣腾,傩玉顿感上身满是风凉。他又觉耻又不安,想褪去泽性的衣裳,怎料十指发软,根本解不开那不熟悉的衬衫扣子。
“泽、泽性……”傩玉轻声一唤,泽性即全然停下,看似乖巧。他支起身,一副体贴地问:“要我怎么样?”傩玉倏然清醒了一些,不去答他,只推他到身侧,定了定神去解衣裳。衬衫西裤均是不禁压的,泽性待傩玉慢吞吞地褪下,放去椅子上了。
傩玉伏在枕头上,任泽性的手指从背脊一溜滑下,不饶人的揿住那处。人绵绵一颤,痒极万分。他埋下头,双肘支住身子,耸起的肩止不了的轻颤。牙关咬实了,嘴里也倒没喊什么。泽性五指一揩,才发觉原是滑腻的腿间,猩猩涩涩的。褥子上也宛如绽放出一朵牡丹。
不想几年没碰,竟变得这般生了。
泽性捻捻指尖搓净了手,才拢着傩玉的鬓发,轻声问:“会不会讨厌?”傩玉假装没听到。泽性笑他倔的那个小驴子样,心里要的嘴上又不肯承认。可殊不知傩玉的心思。有人一日不能给承诺,他便不会认说喜欢,丝毫不肯服软的。
第二日天尚未亮,床间已有了动静。傩玉揉揉眼,欠起头来,轻声问:“你去哪里?”泽性那时正一手整领带,一手梳发,但也无一不仔细。他弯下身,手支在床沿上,道:“不过是隔壁豆浆铺,晚了岳母她可就挑剔了。还想吃点什么?”傩玉的心防又一片沦陷,信口说了个千层糕。泽性笑笑:“姑娘们都爱吃,很甜那个。”傩玉唔了一下,还装没听见。
之后傩玉洗漱完罢,趿拉着鞋摇着身走进穿堂,红木桌上已放好了东西。他推开大门,只见几个小贩沿街叫卖,还有女孩子在河边浣洗衣裳。泽性早走了。
(三)
展眼间,已入一月。这一年是寒冬,偶尔会飘细软的雪,但小镇的雪都是下不大的。
君惠比泽性要畏寒,总爱把自己裹得和小粽子一般厚实,在掌心呵一口气,搓两下,才敢在脸颊上焐暖。这些日子住在余家,他把泽性父母都讨好了遍,说得开开心心,竟把三只暖炉都骗到客房里去了。亏得泽性与他一同在外数年,是莫逆,否则怎会放这及时行乐的大少爷,在家中任意施为。
“知道,将片单要回来给你。这我能忘么?你说好几遍了。”君惠用指尖扯着电话线,又插进那一个个圈里,反复几回,只能无奈的望向泽性。泽性摇头一叹,自顾自坐着翻相册。“片单都是写的详尽的,还配剧照。你那么聪明,不会看不懂的。”君惠朝泽性撇撇嘴,不想人家已不看着自己。“好好,你不聪明,我聪明。聪明的我回头再给你说一遍成么?”他收起了声叹气,只听听筒另一端发话。“记得,电影一放映完我就赶去接你。”他揾了一下面,开始搓眉心,一阵默然。“当然不会开车去了,就算药铺那条巷够宽,你家那条也容不下的。再说这么短的路……”又一阵默然,而后终是舒了一口气。他道:“好好,你安心做事、啊,拜。”电话总算挂下了。
泽性合上相册,跷起腿道:“她这人怎么这么唠叨。”君惠摊摊手,一屁股坐在泽性床上:“我当初也不想她会麻烦至此,只想找个人帮忙放电影。”泽性浅笑:“我早同你说过,你偏说,‘晏晏不刁蛮,那是针对你这人的。’谁看不出那端倪。”君惠双手合十举在面前拜了拜:“兄弟别再调侃了,若不是你不肯帮忙,我怎会找其他人?”泽性认真道:“我只是不想你们架了影幕就拆了戏棚。镇子的人哪里是肯接受这些的,你偏强求。”君惠道:“这不是留学生想为中国人做些好事吗?再说我不是听了你,和戏棚子分天来搭。”泽性笑了笑:“那是你们省城大少爷眼里的好事。”
君惠答不上话来,只起身抢着泽性要看相册。翻了几页,问道:“我们在外的照片少了一大半呢。”泽性道:“去年傩玉上这里,我抽了些送他。”君惠惊道:“你自己没留?”泽性将抽屉一拉:“后来又洗了一套在这里。”君惠点点头,又道:“说起来你也很久没去看傩玉呐。你总爱把朋友晾在一边,我倒是想他了。”
泽性稍一回思,约有半年了。自打那次轻怜蜜爱后,他就渐渐忙起来,见过傩玉几回,一只手也够算的。余家产业在省城也有一份,自己在外学的是管理,正巧帮上父亲,于是镇子省城没命的跑。所幸君惠一心在小镇照顾电影棚的事,来来回回还有车接送。
“不然这就带我去看看吧。”君惠置好相册,合上抽屉,便拉泽性起来。泽性思忖了片刻,笑道:“你同他很熟吗?”拎起桌上一串钥匙,与君惠出门了。
溪月身子骨弱,时常犯些毛病,而后见傩玉安分下来,自然又将果脯店交他打理。只是那个人一日在镇上,她便一日的不放心。如今天冷,也要揣了只手炉守在店里。
这一日天气极好,她取了把蒲扇掩在面上,身子倚着躺椅,一双玲珑的小脚还搭在小矮凳上。蒲扇使旧了,叶与叶间很多缝隙,全是用手撕出来的。缝隙间透进的阳光洒在脸上,顶暖顶舒服。溪月不多久即入睡了,鼻子里还哼哼的,有极轻的鼾声。
泽性他们来时,傩玉手头正空,一见这两个客人,抿一抿唇,眼盯着跟前那堆果脯。蜜饯、橄榄散着馥郁的香气,只是有人会觉得又腻又脏,不知眼前人怎么看的。君惠在傩玉眼底挥挥手招呼,要他看自己。傩玉是抬起头来了,却尴尬又难过,喉头酸酸的,心头恨恨的,不觉问了一句:“要什么?”生分得很。
君惠能看得出傩玉不悦,但绝想不到有多不悦,答说:“要你陪我们出去转转。”泽性轻踢了他一脚,朝溪月指了一指,君惠即佯装出全然明了的模样,识相的闭嘴。
目光飘移在两个来人间,傩玉不知怎么回答。他默默用大铁勺松着那堆果脯,一铲又一铲,从话梅到蜜枣再到橄榄。泽性走到柜台后,手绕过傩玉的肩头搭着,一串钥匙在手中展开,喀哧一声,又立即拢回手心,只怕惊醒溪月。他凑在耳边柔声道:“不好意思,我说话没算话,那自行车总没给你。这钥匙你拿去,车子已停在你家后面了。”傩玉转过头,怔怔看了他好一会儿,苦笑道:“我不会呐。”泽性绵绵道:“我会教你的。”傩玉只是撇开脸去,勉强一笑,对这话真没法信了。
这是泽性第一回见傩玉对自己不冷不热,而非羞赧,可他却不知道这孩子的心是给一个秋冬冻住了。他倒吸一口凉气,点点头,人自是不快了。拉过傩玉腰间的褡裢,将钥匙塞了去,他朝君惠抬抬脸,淡淡地说:“那我们先走,改日找你。”拍了拍君惠的肩又回家了。这一走,傩玉变得痴痴的、心不在焉。君惠总觉有些不好意思,买了几袋果脯,搭了些话,才离开。
晚些时候溪月先回家烧饭。傩玉在铺子守了没多久,见不大会有客人,也收拾离开了。傍晚的镇子不一般的冷。他一路哆哆嗦嗦走着,见人家屋顶被雪水润成青湿的,不禁打了个寒颤。那时路上的小商贩业已收拾了行囊。他们把白日放在地上盛东西的大木盒端起来,系上条绳往脖上挂,仍不忘在回去的路上嚷卖。
傩玉再见那一排铰花银手镯时,两眼都直了。这样花色的饰品虽是在镇上流行过一阵,但已经很久不卖了。他唤住小贩,买下一只。回去的路上一直拽着,近乎变成了椭圆形。可是纵然镯子能变形,有些教训还是不变的。一对泽性示好,便是自掘坟墓,自己换来了什么,冷待五年,再又冷待数月。
但教训又岂能教会他?泽性一来,早狠下的心又有些软了。
年初一没过几天,果脯店也同其他店铺一般懒懒的不开门。溪月打发傩玉去店铺收拾烛火熏香回来,顺带寻寻烟贩子,他便拎上那串钥匙离开了。鞭炮屑铺了一路,五颜六色,如今虽不放了,还好似有袅袅的烟升起,又四下飘散开来。傩玉不大喜欢过年,因连平日喧闹的街道都安静下来了,还有什么不寂寞。
君惠回省城过年去了,那架小车亦不停在余家门口。傩玉在大门前踌躇了近半个时辰,还是走开了。他朝泽性的窗口砸石头,约有四五颗,而后坐在墙边冰凉凉的青石上,玩着冰凉凉的钥匙。
待泽性下来时,傩玉的一双手已冻得发麻,哪怕这时把它们插进雪里,也不觉冷。泽性一身风衣,系了围巾,还戴一顶合衬的针织帽。他硬是将手中的棉衣揣在傩玉怀里,否则看他这样单薄,非为自己羞红脸不可。傩玉把衣服摊在手臂上,也不及穿,只交出手里的钥匙,小声道:“都说好了要教,怎么不来。”
泽性一掌拍在钥匙上,拉过那手拽着不放,刺骨的冰凉像是要把两片掌心粘住了。“你不是也今天才来找我?你生气我都哄你开心,我生气不该是你来哄我么?”他声音低沉含糊,也听不出来情绪。傩玉一愣,却想这话亦有道理。
只是他这几年下来可是白等的,委屈白受的?一哄就过?他拧起眉,嘀咕一句:“我的气不值钱,你的气就金贵了。”
一阵寒风吹乱了头发。傩玉因一手抱着衣服,只好单手解发绳梳理。泽性也不说话,接过来为他绑。他尴尬的站在那里,无所适从,只能用钥匙抠着墙壁的灰。泽性用手梳将乱发拢作一绺,轻车熟路似的,比傩玉以往的每一回都好。绑前还问一句:“你看这样行么?低一点挡风。”好不贴心。
对于这情人间的举动,傩玉能受偏不能认,直要把墙壁抠出个洞来。泽性贴上来道:“这很好玩嚜?”傩玉知他看穿了自己的难堪,闷闷地答:“不知道。”泽性笑了:“没劲呐?但是你这样很好玩啊。”想到泽性看自己就像看猴戏,傩玉恨不得一整个头都埋在墙里。
桃树枝头已露出零星的花苞,每几天就都不是一个数了。
一入春不外乎有喜事,这一年是药铺和当铺,但又是宗英,和去年一样。待嫁这些日子,女孩子是睡不好的。一大早起来,晏晏还在呼噜,宗英已梳洗得当。她倾身照镜,人因睡不足上了些火气,双颊和小嘴红的同上过妆差不多。她拈拈粉扑在面上拍着,拍了又花拍了又花,取了帕子来擦,一抹白,人便不止淌泪,抽抽搭搭哭起来了。
宗英回床边去看晏晏是不是醒了,怎晓得让她一句梦话嚷了开。晏晏昨天一个人放完电影,就被宗英拉了回家。二人私语了大半夜,如今是怎么大声都醒不过来了。宗英伸指轻轻拨了拨晏晏的耳钉,银里镶了一滴钻,莫不是君惠送的。她再揉揉自己的金玉耳坠子,又累又重。
掌管当铺的是个五十过半的老头子,媳妇生第二胎后一年死了。宗英她爹本想说下那大儿子,常年在省城,应是混得不差。怎知那老头子却说了,大儿子在外风流,不敢糟蹋这好姑娘。这话一听即不可信,若是真风流,哪个父母不想有好媳妇拴住他,可老头子既然说了,宗英她爹也不好硬嫁。
不知怎么说着,竟谈到那年仅五岁的二老上。瞧那老头子的年事,妻子又已去,说这话自是有那占便宜的意思。若是老头子娶了媳妇,大儿子在外,二儿子尚小,自己一蹬腿,家财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