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西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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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入得舱去，关关不情不愿地端出酒菜，重重地往桌上一顿，嘟着嘴坐在一旁。戚少商早已饥肠辘辘，见了吃食自然大喜过望。那关老汉素来也是个爱酒的，两人三杯一碰，数语一交，酒酣耳热，竟已然伯父贤侄地称呼起来。关关忍不住叫道：“爹爹！这人有什么好！你如此待他！却不曾听你这般夸过顾大哥！”关老汉双眼一翻道：“丫头片子懂什么！戚贤侄这才叫英雄豪侠，青年俊杰，你那顾大哥跟他比起来，可还差了不止一截呢！”
第八章
关关哼了一声，道：“不知诚信为何物的家伙，也能称英雄豪侠？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关老汉举杯一饮而尽，笑道：“能欺之以方的君子，不足道也！你的阴谋诡计对付他又岂能得逞？”
关关冷笑道：“我这样便是耍阴谋，搞诡计？当初他鬼鬼祟祟跟着大哥入林子去，倒是高兴煞了一群蝙蝠！”
关老汉不以为然地道：“那还不得怪你那顾大哥？依他素日行为，怎能怨得他人疑心？”
关关嗤地一声，道：“他岂非早已退出六扇门？又操这份闲心作什么？莫非过腻了江湖流浪的日子，又惦念起当初京城留恋戏蝶、处处风流的生活来了？”
戚少商给她说到在京城的放浪形状，不由得有些讪讪。
不料那关老汉却大摇其头，道：“无知的丫头！忠义之心，哪管得是在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至于京城生涯，戚贤侄的所作所为，可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至今仍能保有处子之身，实属不易！称得上是风流而不下流的真名士哇！”
这一番话说得戚少商大窘，只是埋头吃菜，心中却是奇怪这老头怎么连这个也看得出来。
关关怒极，不屑地道：“看似多情，实则无情！这种男人，最不希罕！顾大哥洁身自好，对亡妻痴情一片，那才值得人敬慕！”
关老汉板起脸斥道：“好不晓事！成天对着你那顾大哥花痴，岂不闻江湖传言，‘嫁人当嫁戚少商’？”
关关一愣，随即笑道：“可怜毁诺城中人，一等便是五年整！”
此话一出，连关老汉也不由忍俊不禁，父女二人一齐笑望过来，戚少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作不得半声。
关老汉嘿嘿笑道：“贤侄的心思，老汉我也是能明白的！想当年，我关文胜……唉唉！不提了！总之，这娶老婆啊，可千万别娶漂亮的！”
戚少商一愕，那老汉已道：“大凡女人，一旦漂亮，便不温柔，侥幸温柔了，必不聪明，万一聪明了，肯定有欠贤惠！”
戚少商正觉有理，关关忽道：“爹爹你纯胡说！顾大哥的亡妻晚晴小姐，便是一个又漂亮，又温柔，又聪明，又贤惠的女子！”
她提起傅晚晴，不由得戚少商不点头，却听关老汉嘿然道：“丫头你说得一点不错！最可悲的便是如此！一个女人如恰巧生得秀外慧中完美无缺，那她便不得长寿啊！”一掌拍在戚少商的肩头，叹道：“贤侄呐！我这女儿，姿色中等，不太温柔，只有一点小聪明，家务活马马虎虎，可以说是什么都好，只可惜太死心眼儿，不然，老汉非将她嫁给贤侄不可！”
戚少商只得唯唯强笑。关关跺脚怒道：“爹爹！都这时辰了，你还尽在这胡说！”
关老汉掀开舱帘望了一眼，笑道：“放心！误不了事！方才见戚贤侄上船形状，水性必是不错的！”将桌上剩余的酒饮尽了，掀开舱板，取出几袭黑衣并数把锋利的钩形兵刃与弓箭等物，道：“贤侄，湖上搏击，最好穿上黑油绸的水靠，这兵刃唤作分水钩，系于臂上，在水下既可攻击对手，又能附着在船身，甚是好用。这弓箭你也拿着，到时自有用处！”
戚少商依言接过，略一迟疑，道：“关伯父，小侄有句话，不知……？”
关老汉摆手道：“我知你想问什么，好罢，我便将详情说与你听。”
“傅宗书遭革回乡，他多年来在朝野之中培植而成的势力却依然不容小觑，皇帝对他亦仍存有眷恋之情，因此各方均不敢对之有任何妄动，但持观望之态。傅宗书为了重返朝堂，亦是使着浑身的解数。那高唐侯庄臣，与京中王侯高官来往密切，素有过人之能，傅宗书便以黄金五万为酬，托他斡旋活动，定于今晚宛湖之中交易。风声外泄，吸引了这宛湖附近的各路好汉豪强，准备劫取这五万两巨金！”
关关插口道：“不义之财，不取伤廉！顾大哥与傅老贼之间，本有仇隙，又岂能错过？自然也要参与其中的！”
关老汉道：“不错！顾惜朝这孩子，毕竟不比寻常！来此不足一年，宛湖三大帮之一的腾蛟帮帮主江临便与他推心置腹，倾心相交，此番更以全帮之力助其夺金！他手里握了腾蛟帮这股实力，对群豪或以利诱，或以武挟，妙语纵横，连削带打，另两派龙游帮与飞鱼帮均在他手底铩羽而归，短短时间之内便已控制了局势！这份能耐，老汉亦是不得不服！”
戚少商只听得连连点头，顾惜朝的手段，还有谁比他更清楚！
关老汉忽叹了一声，道：“不过这孩子，还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定计劫下这巨额黄金，无非为破坏傅庄之间的交易，但却不想以利合者，必以利分，一旦黄金到手，他又将如何掌控这宛湖群豪？便是将混乱局面控制住了，又如何应付虎视已久的龙游、飞鱼两帮？傅宗书亦必不会轻易放过他！”
戚少商沉吟道：“莫非他另有图谋？”
关老汉道：“说实在话，这年轻人的想法，老汉我亦是无法猜透，思来想去，为稳妥起见，才下了这横插一杠的决心，一来可让我这傻丫头宽心，二来也算是报答腾蛟帮江帮主多年来的照顾之情。只因人手单薄，才拖了贤侄下水，还请贤侄……！”
戚少商忙截口道：“正如关关姑娘所说，不义之财，取之何妨。但听关伯父吩咐便是！”
关老汉哈哈笑道：“好！痛快！出发！”
第九章
月黑，风高，关老汉将风帆升起，竹篙一点，小船便如离弦劲矢，破水急进。夜色之中，戚少商但见西岸丛山如墨，连绵不绝，自船边飞速而过，不多时船只便已绕过孤山，进入了桃叶山下的芦洲。此处泥深水浅，汊湾密布，长满了两丈多高的芦苇，黑夜之中犹见那雪片般的芦花在风中飞得漫天都是。密密匝匝的苇杆相撞，哗啦啦啦响声震耳。小船在关老汉的操纵下灵活得如蛇也似，窜入了一道两侧芦苇高耸的窄浅水道，隐起行迹。
关老汉低声道：“戚贤侄，此刻运载黄金的大船还未到达，各方都蓄势待发。你别看湖中一片安宁，其实，这湖岸边的汊道暗影之中，不知藏了多少志在夺金的各路英豪。”
戚少商道：“不知顾惜朝作何打算？”
关老汉道：“这个不必管他。我们只须在此静候便是。”
戚少商道：“傅宗书手下高手甚多，今夜必是一场血战！”
关老汉微喟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要发横财，必得拿命去拼，这本是江湖人的生涯。我们此次的行动，纯属虎口夺食，说不得，只有先等双方两败俱伤了！”
藏于芦苇丛中，湖外情状一无所见。戚少商抬起头来，墨色的夜空中浓云翻滚，时有狰狞电光掠过云层，远处天边闷雷声不绝。关关不安地绞着双手，咬着嘴唇，不时望向蹲在船头闲闲抽着水烟的父亲，捱了许久，终忍不住道：“爹爹，等了这么久，双方早该撞上了罢？”关老汉吐出一口烟来，笑道：“就知道你这丫头呆不住了！也罢，待我先去探探情形！你们在此等候，休得妄动！”取出一具黑色头罩戴了，滑入水中，霎时消失不见。
一炷香的工夫，关老汉已然回转，道：“时辰差不多了，这条船已用不上，随我下水来！”
苇丛之中的泥浆其深及腰，三人拨开密不透风的层层芦苇，一步步向洲口移动。渐渐便听得有混乱的厮杀声传来，呐喊如雷，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湖中恶斗早已展开！远望去隐约可见船只密集，人影纷繁，点点火光之中，兵刃寒光耀目！
关老汉伸手向西指，道：“运金的先行船已遇上了拦截，正主儿还在后面。离此处洲口不远的苇丛中藏有一伙贪鄙的水贼，为首的乃是号称‘白练分水’的龙牙，此人水下功夫甚是了得，自荆泽而来，今夜亦是想混水摸鱼。嘿嘿，我们且在此略作等候，呆会他指挥手下出击，我们便出其不意来个黑吃黑！”关关喜道：“爹爹！你果然是宝刀不老！”戚少商心中亦不得不佩服他的老谋深算。
关老汉哈哈一笑，旋即又沉声肃然道：“丫头！事成了再夸你老爹也不迟！记住！待会龙牙的快船出现时，立即闭气潜水，务必一口气潜到船边，切不可半途换气！近了船侧，便用分水手钩附船而上，他那船上共有四人，我来对付那龙牙，你们两人切不可手软，定当一击必杀！不能让三人中任一人发出信号，否则后果难以逆料！”
风声急，浪涛起伏，但听得呜呜角声，芦洲之中霎时钻出十数条梭形快船，箭一般齐向湖中驰去！
关老汉低喝道：“运金船出现了！走！”拉住戚少商手臂，钻入了水中！
戚少商内功颇精，呼吸悠长，闭气不在话下。关老汉不愧为当年禁军水军的总教习，算计之精委实到了让人惊叹的地步，钻出水面时一挥手，“格”一声轻响，分水钩恰好钩住了船尾，一用力，两人翻身已上了船！
船上四人措不及防，方自惊讶，关老汉已出手如电，一记重拳，“噗！”正中船尾踞坐的龙牙小腹！不待他痛呼出声，一转身，已勒住其劲项，“扑通！”翻身滚入了水中！
戚少商自不怠慢，一跃上前，双风贯耳，一名手下一声不出掼倒船内，另一人惊叫方到口边，戚少商一手已捂住了他嘴，一记攒心拳打在他心口，立时烂泥般瘫倒！那边关关的小刀也割断了第三名手下的喉管。
关关稳住船只，靠到洲口芦苇丛边，将船上三具尸体尽数推入苇丛之中。水声轻响，关老汉已冒出头来，抹一把脸，笑道：“当年六扇门曾请我相助追捕龙牙这贼，数次均被他滑溜逃脱，今日终于折在了我手中！嘿嘿，水上作恶多年，如今埋于水底烂泥之中，亦算是个报应！”手一撑，窜上船来。
这一番夺船下来，龙牙手下的快船已去得甚远，关氏父女扳起长桨，小舟疾飞如劲箭，迅即追了上去！
第十章
此时自宛湖上游驶来的运金船队已接近湖心，足有十艘双桅帆船，两侧俱装有厚厚的舱板，并开了发射弩箭的垛口，窗口之中隐隐闪动着利箭的寒光。舱面上立有一排劲装结束的快刀手，每艘船两边各配有十二支长桨。船队两侧、后尾护卫着二十来艘型式相同的小型快船，每艘载有十人，全副武装，杀气腾腾。船队浩浩荡荡，破浪而来！
“嗵嗵嗵嗵！”鼓声骤起，以腾蛟帮为首的劫金群豪自四面八方一拥而上！
船队两侧快船飞快冲上迎击，短兵相接，血战顿起！傅宗书一方配备精良，训练有素，以一当十，然而劫金群豪刚将运金先行船打得七零八落四散逃命，此刻正是气势高涨之时，个个奋勇争先，悍不畏死，船与船交缠，人与人厮拼，一时之间舱面水下，杀声震天，血肉横飞，乱成一片！
腾蛟帮主江临亲自指挥，两组人左右冲杀，打开水路，中央两组快船突出，飞速靠近货船，横出大斧长木以卡住大船大舵，随即甩出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