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神经 作者:茅十七-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过世界上的事情很难说,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雷公因为近视吃了不少苦头,却也因此得了一些好处。在神怪小说中,我们经常看到雷公电母作为夫妇一起出现,雷公的这个老婆就是因为他近视才搞到手的。在民间故事中,电母的来历是这样的:
她原是凡间一户人家的媳妇,非常孝顺婆婆。因为家里穷,她就把米饭给婆婆吃,自已躲在厨房里吃米糠,吃不完的就拿到屋后的水沟倒掉。婆婆不知道,以为她躲着吃好东西,就在背后咒她。有天雷公出巡,风雨交加,天色昏暗,雷公的近视眼就更不好用了。他以为媳妇倒掉的是米饭,认为她不惜五谷,便降雷惩罚。这时的媳妇是固定靶,所以雷公没有失手,一个雷下来就给劈死了。然而后来婆婆和雷公发现了真相,但孝顺媳妇的性命已经挽不回来了。天庭为了补偿这位孝妇,便把她的户口从地狱迁到天庭,配与雷公为妻,封作“电母”。电母的工作就是手持两面明镜,在雷公要发飙的时候,射出闪电照明,好让他看个清楚,不再劈错人。这就有点搞笑了,狙击手要打人,却先拿探照灯照一照,这不明摆着让人家知道,事先躲起来么?怪不得古往今来那么多坏人都活得好好的。
当然,人无完人,神仙也没有完美的。作为一个杀手,眼神不好可以原谅,只要武功高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还是能博得人们的尊重的。可是事实上,雷公在战斗力方面,很多时候完全就是一个废柴。
雷公的战斗力
雷霆震怒,风云变色。在人们心目中,雷霆向来有着非凡的杀伤力,所以在武侠小说中,我们经常看到以雷为名的武功。《书剑恩仇录》中,红花会四当家文泰来外号“奔雷手”,乃当世有名高手。《射雕英雄传》里,降龙十八掌中有一式“震惊百里”,其名出自《易经》震卦,震为雷,以此象征其刚猛绝伦的力道,《射雕英雄传》第14回,郭靖就曾以此招KO梅超风,获得经验值若干,并触发剧情:黄药师现身。
那么,雷公的战斗力与这些高手相比如何呢?
雷公与人过招的最早记录貌似来自《搜神记》。里边说扶风有个叫杨道和的农民,一年夏天下田锄地。突然之间,天降大雨,乌云滚滚,一道霹雳自天而降!杨道和急使身法躲过,抡起锄头与雷公放对。只见雷公使起霹雳金光雷电掌,虎虎生风,杨道和耍开一十八路疯魔锄法,滴水不漏!战至酣处,眼见雷公掌法散乱,杨道和一锄击出,正中雷公左臂,这一击势大力猛,雷公左臂竟被生生击折,落地不起!后事如何,《搜神记》并未明言,也许是雷公和杨道和私了了吧,现在的人们只能在文章中看到一段描述雷公外貌的话,“色如丹,目如镜,毛角,长三尺,状如六畜,似猕猴。”
以此看来,雷公的战斗力颇是有限,背后冷箭不中的话,一对一单挑竟然不是老农的对手。当然,所谓孤证难以取信,也许这位杨道和是位《天龙八部》里扫地僧式的隐居高手也未为可知。不过唐裴铏《传奇》中还有《陈鸾凤》一文,可为佐证:
唐朝元和年间,海康(雷州)有一位叫陈鸾凤的好汉,为人义气,不怕鬼神。这年海康一带大旱,当地人屡次到雷公庙求雨,却未见滴水落下。陈鸾凤怒道:“此地乃雷公故乡,雷公竟然空受祭祀不降福祉,要他何用!”于是一怒之下,一把火烧了雷公庙。当地风俗不允许将黄鱼和猪肉同吃,否则必被雷击,陈鸾凤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这两样东西吃下,持刀立于田野,等待雷公现身。果然没过多久,只见“怪云生,恶风起,迅雷急雨震之”,陈鸾凤挥刀向上方的怪云砍去,大家知道雷公眼神不好,总是躲不开突然袭击,这次也是照例,正被砍中左股。雷公大叫一声,堕落地面,只见他“状类熊猪,毛角,肉翼青色,手执短柄刚石斧,流血注然”,同时怪云急雨什么的也纷纷止息。
陈鸾凤持刀上前,正欲宰了雷公吃肉,在一旁围观多时的众乡亲怕被连累受祸,赶忙赶上前来制止。不一会儿,又有乌云雷电大作,挟起雷公和它的断腿离去了。接着下起了大雨,从中午直到傍晚,干枯的禾苗都复苏挺立了起来。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众乡亲眼见旱情解除,开始抱怨陈鸾凤惹祸,七嘴八舌一通说,竟然将陈鸾凤赶出了家乡。这件事很快传遍了附近的十里八乡,没有人愿意将陈鸾凤收留在自家,所以陈鸾凤只好在旷野中东奔西走。而心怀怨恨的雷公也一路追杀而来,陈鸾凤走到哪里,便有雷电跟着击来。陈鸾凤眼见摆脱不了雷公,索性持刀不动,等着雷公下手,然而奇怪的是,接下来雷公竟然一次也没能打中他——想来除了眼神因素,雷公也可能有了心理障碍吧。后来陈鸾凤在岩洞里呆了三天出来,就再也没有雷来击他了。自此以后,海康一带每逢旱灾,当地人便凑钱给陈鸾凤,求他吃下黄鱼和猪肉,持刀站在田野里,每次都有滂沱大雨从天而降。这样一直过了二十多年,陈鸾凤成了著名的“雨师”。
在这个故事中,雷公不仅战斗力不强,还严重的欺软怕硬,拿不下陈鸾凤,就只好乖乖给他降雨了。也许是对自己的战斗力没有自信,雷公们和硬角色过招时就常常一拥而上:
《太平广记》引《广异记》说,唐代开元末年,雷州有雷公与鲸鱼打群架,几十个雷公在天空中上下翻腾,有的施放雷火,有的边骂边打,一连打了七天,不知最终谁赢谁输,只是看到海水都变成了红色。
7、偷窥,告密,红杏出墙——狗仔队员工地公的事业与感情
我们生活在一个个人隐私被高度威胁的时代,一个不小心,无所不在的摄像头和狗仔队就会将你的某个秘密公布于众,给你留下终生难忘的伤痕。然而凡人偷窥的手段总是有迹可寻,很容易被发现,像璩美凤事件的幕后黑手最终败露就是一例。真正高明的偷窥者不仅不会被人发现,而且会得到被偷窥者的欢迎,这就是只有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无所不窥的土地公
中国人讲“举头三尺有神明”,意思是说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神的注视之下。换个角度来说就是你的吃喝拉撒睡,一切一切的活动,都受到了彻底的监、控,而这一偷窥活动的主要实施者就是超级狗仔队员土地公。如《醒世恒言》中的《吕洞宾飞剑斩黄龙》一篇,吕洞宾见青气冲天而起,召来土地询问,土地道:“下界西京河南府在城铜驼巷口有个妇人殷氏,约年三十有余,不曾出嫁。累世奉道,积有阴果。此女唐朝殷开山的子孙,七世女身,因此青气现。”《西游记》中土地为寻找芭蕉扇的孙悟空提供情报:“大力王乃罗刹女丈夫。他这向撇了罗刹,现在积雷山摩云洞。有个万岁狐王,那狐王死了,遗下一个女儿,叫做玉面公主。那公主有百万家私,无人掌管,二年前,访着牛魔王神通广大,情愿倒陪家私,招赘为夫。那牛王弃了罗刹,久不回顾。”土地公的工作卓有成效,调查对象的姓名籍贯爱好特长家庭成份夫妻关系是否二婚等情报都掌握在了手中。可惜那时媒体不发达,要不然土地办一份八卦刊物《天上人间》,专披露小道内幕消息,肯定会火遍全世界。
早年土地公还直接受上天委派,被称为“社神”,属于官方编制。后来大概因为一个人管不过来,就多设了几位,如《三皇经》、《太上正一盟威箓》等都认为九州各有一位社神。再后来随着土地和人口的增长,九位神仙组成的克格勃也忙不过来,各地就分别推举地方名人作为本方土地。由于这些新进土地属于地方委派,没有进正式编制,大致相当于凡间小吏的角色。按“潜规则”的观点来说,小吏这种人一般都比较奸猾,喜欢欺上瞒下、两面讨好、四处揩油,《西游记》中的土地公就是这样的家伙,他有时候替妖怪跑腿,有时候给孙悟空告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非常之滑头。也难怪,如果一个人长年累月地偷窥别人的生活,心理肯定会变得阴暗起来。
其实土地也并不是生来就爱偷窥,他只不过是天庭的一粒种子,那里有需要就在那里生根开花,为神仙们了解下界动态而奔走。不仅吕洞宾孙悟空需要他,就连玉帝这样的高层领导外出视、察也要经常把土地带在身边。如《笑林广记》中记载:玉帝私行,见夫妇行房者,召土地问之。答曰:“造人。”问一年造几个,答曰:“一个。”曰:“既如此,何消得这等忙?”
玉帝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造人之乐就在此手忙脚乱之中。凡能引起人们兴味的事情,环境、心态这些外在因素经常能提升情调。土地就深谙其中道理,如某些土地出现了审美疲劳,就让人们把他放在供桌下面。桌子上是明处,在这里偷窥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只有在桌下的阴暗角落才能真正品到偷窥之乐呀。据说河南、广东有些地方,历史上就一直有把土地神像放在桌下的习俗。这也就是偷窥的最高境界:让被偷窥者心甘情愿地为偷窥者制造偷窥的条件。
其实历史上人们对土地公的偷窥也早有觉察,但碍于他们是神仙,赶又赶不走,只好加强自身戒备。在民间,有的地方对脚底发痒很忌讳,称作是“土地公痒脚底”,据说这是一直盯着你的土地公在暗中警告:做事要慎重,可能会有什么不祥的事情会发生。这时不管干什么最好中止行动,以防不测。在官方意识形态中,因为有孔子语录“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一大前提的制约,土地偷窥这一问题不能拿出来公开讨论,只能迂回解决。所以《中庸》讲“慎独”,目的就是让人们独处的时候也要约束自己的言行,表现得和大庭广众中一样,“戒慎乎其所不闻,恐惧乎其所不睹”,要将自己保持在总是怕怕的状态。偷窥者最感兴趣的就是人们在暗处的隐私,当你在暗处的表现也和大庭广众中一样,他还能得到什么满足呢?在此基础上,儒家更是提出了“敦伦”这一概念,夫妻做爱中也要将伦理纲常体现出来,籍此以礼教的力量感化偷窥者。可惜后人不能领会其中的奥妙,总是用什么阶级分析法来批判,真可谓离题万里、佛头著粪。在神经考古学出现之前的现代学界,只有王小波先生一人得窥其中堂奥,在《黄金时代》中让王二风清扬——别想歪了,此清扬非彼清扬,不是《笑傲江湖》中的剑圣风清扬,而是《黄金时代》中的插队医生陈清扬。“风”在古文中有交媾的意思,成语“风马牛不相及”即为此意,所以有网络野史家考证,《英雄》中的“风!风!大风!”其实相当于“fu、ck!fu、ck!狂fu、ck!”是秦军提升士气的口号。言归正传,话说王二风清扬,创造性地提出了“敦敦伟大友谊”这一概念。从对传统儒学的继承与发展来看,王小波的这一贡献堪与《笑傲江湖》中风清扬创出“独孤九剑”的重要性相提并论。放眼大陆学界,也只有他才配得上“海内新儒家”这一称呼。可惜的是,王二后来潜心于“正着敦反着敦”这类技术问题,过于卖弄奇技银巧,有违先贤初衷。别说土地公了,在座读者不妨扪心自问,当你读《黄金时代》至此时,可否有过一丝偷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