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小品 作者:张贤亮-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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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称“三北林业局”,直属中央林业部领导。谚语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我们是
“前人砍树后人栽”,然后才能谈得上给我们的后代一巴掌荫凉的地方。
一九八八年八月的一天,在三北林业局,李建树、高庆有两位局长与我娓娓而谈。
尽管从一九七八年到一九八八年,取得了巨大的成绩,十年间在极为困难的条件下,能
造林保存一亿三千多万亩,早期营造的林木已见了生态上的效益和经济效益,但两位局
长的眉头仍紧蹙着。我欣赏这种有了成绩仍忧心仲忡的人,这是有头脑有远见的表现。
坏习惯旧观念,不是一瞬间就能彻底改变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不过是一个起点,站起来
的勇士们时时刻刻总感到自己是在雾中的泥淖里跋涉。泥淖望不到边,甚至你都看不到
自己脚下,只觉得行走困难却不知是哪一块泥团吸住了你的脚板。现在,第一期工程
(一九七八——一九八五)预算所拨的十亿元仅拨了三亿元,第二期(一九八六——一
九九五)的经费依然是年年拖欠。局长们天天等米下锅,奔走于中央各有关部门要求兑
现。
“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被称为“绿色长城”,在国际上列为“世界生态工程之
最”。世界生态工程的历史上有这样四大项目:罗斯福工程、斯大林改造大自然计划、
非洲五国联合绿色坝,再一个就是我们的“三北防护林”。第一项、第二项早已完成,
第三项正在顺利地建设着,唯独我们的这一项,进行得既坎坷又壮烈。
“三北防护林”第一期工程,可以想象因人手、经费、交通等等的限制,只能从比
较容易施工的地段开始。先吃肉后啃骨头,每一个牙口不好的人都会这样做,无可非议。
于是,摆在后面的工程不言而喻就越来越艰巨了。现在,局长们就在担心再不给足经费,
这项工程是否还能进行得下去。本来,虎头蛇尾一直是我们的毛病。如果“三北防护林
体系建设”因经费问题而夭折,那就不单是我们中国人的不幸也是全人类的不幸。
西方一位气象学权威说,上海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也会给纽约的天气带来变化。
这话生动形象地说明了全球生态的一体性。“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无疑是造福全人类
的工作。这点,精明的日本人早就认识到了,他们提出愿意协助这项工程,并已开始在
内蒙古设立了一个点。
当然,现在各个部门(以前叫“各条战线”)都在喊经费不足,教育、科研、卫生、
交通、文化等等都嗷嗷待哺,哪一个部门都有关国民生存的安危,我们没有权力也没有
理由把林业建设放到高出各个部门的位置之上,但如果我们能够改变单纯追求经济效益
的思想,更深刻地认识到林木和我们人本身、和我们智慧以及文明的成长息息相关的话,
我们即使在困难中也会给林业建设以更多的关心。
我不想再说更多的话,这部报告文学集会告诉读者更多的实例,这项长期的工程给
人的印象也许并不是那么轰轰烈烈的,但的确是壮丽的。树木的成长需要时间,那可不
是《聊斋》中植桔者玩的把戏,实际的效益和成绩都必须在一个长时间中慢慢地积累。
我们广大的林业工人、技术人员和干部们把他们的青春、壮年直到全部生命都投入了植
树中去,待树长成,人却衰老了。别的行业中一个人一生中可能取得许多成就,而从事
林业建设的人一生中能取得一两项就算幸运的了。仅此一点,从事林业建设的人们就应
该是为人所尊敬的。树木的生长是无声的,从事林业建设的人也是无声的——但却是顽
强的。我希望这部书里描写的人物所做的绿色的梦终于会成为现实。
中国、中国人的兴旺肯定要和树木的兴旺同步,二者是一荣俱荣、一败俱败的关系。
我们现在既需要阳光,我们也更需要绿荫。
1988年9月于银川
…
边缘小品 “中国首届版画精品展”前言
现代意义上的版画创作虽然起源于欧洲,但中国其实是木刻的发祥地。我们的祖先
曾在这种艺术形式上充分地显示过中华民族的艺术才能,至今仍被世界美术史所称颂,
启发了世界各国一代代美术家的灵感。
现在,当代的中国版画家们在继承本民族优秀传统的基础上更有所发扬,用手中的
刀刻画出了中国人在现代社会中的感受和向往,其力度和视野的宽广远远超出了我们的
先人。展示在观众面前的一幅幅版画精品,肯定会使每一个人领略到铁笔所达到的明快、
深邃、细腻或粗犷的艺术效果,引起人们心灵的共鸣与颤抖。
宁夏乃弹丸之地,又处于西北边睡,但宁夏的文学艺术工作者从不甘于落后。今天,
宁夏的美术工作者又接受了全国美术家的委托,举办了“中国首届版画精品展”。一方
面是纪念鲁迅先生所创导的“新兴木刻运动”六十周年,更重要的是使与绘画、雕塑并
列的木刻艺术达到本世纪的巅峰水平,从而促进中国美术在整体上开创一个新纪元。
在此,特向支持本届版画展的单位和个人表示诚挚的谢意!
…
边缘小品 《周开成书法作品集》序
开成同志的书法作品《唐诗八十首》曾赏光让我写序。之后不久,他又送来另一部
作品,竟是他书写的个人诗作,约有一百多首。沐手拜读,颇有所感。我不能说他的旧
体诗已写得很好,但至少已入其堂奥。过去我一直很遗憾多数书法家仅限于书写历代名
家的诗词,自己填词作诗的极少。这表明我们这一代书法界的文化基础尚有缺憾。现在,
地处边陲的一个小城市的开成同志却补其不足,当然不由得令人高兴了。
开成同志由书法入手,进而爱好诗词,进而自己也动手创作。所谓“熟读唐诗三百
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本来这应该是轻车熟路的事。然而走这条熟路的人也并不是很
多的。我之又欣然命笔为其写序,也就是觉得他的难能可贵。
开成是这个小城市的党委副书记。从政,在骚人墨客看来总是“浊”事;吟诗作画
才是“高雅”,与“浊”相对的“清”。开成能在“浊”中有“清”,案牍劳形之余乐
吟不疲,在心理上的确需要有一定的冲撞力。不然,在两个森严的壁垒中是很难回旋的。
从他的诗作也可看出,他较好的作品多半是对家乡的思缅,对故人及亲人的怀念,这里
面有人情的自然流露,因而佳句叠出;而那些颇像“应制诗”的作品,我个人是不敢恭
维的。
但是,值得赞赏的还是那股向另一个壁垒冲去的向往;难得的“浊中清”。
最后,我还是要提醒读者,这里请你们欣赏的是书法艺术,是一个书法家以书法形
式述写的他的心怀。
…
边缘小品 他在瘠土中生长
——《穆斯林的儿女们》序
查舜现在虽然已经穿上了西装,可是给我的印象还仿佛他刚刚从田里走来。
他考上鲁迅文学院去北京学习之前,到我家来告别,说了一件使我很感动的事:他
背着行李已经走出了村子,他那身体孱弱的妻子,拿着一双单鞋急急忙忙赶来,跟他说,
现在天气热了,穿胶鞋磨脚,要他把布鞋换上。这是一个很小的细节,在别人听来也许
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但却把我一下子带入一个古老而苍凉的意境:蓬门柴扉,妻孥翘望,
远行的学子隐入苍茫的炊烟之中;这里有家人眷眷的心,有壮士对未来的憧憬,而一切
又都给人一种不确定感,似乎埋伏着一个悬念。当时,我只泛泛地说了一些鼓励的话,
叫他不要急于事功,多学点知识等等。说的人勉强,听的人不痛不痒。以后的两三年里,
大部分时间他在京就读,也有实习假回故乡来体验生活、从事创作,除了见到的《延河》
《朔方》《天津文学》《民族文学》等刊物上他的几个有些追求和探索的短篇小说之外,
他好像没有什么较大的建树。我有时也有些纳闷,八二年他的中篇《月照梨花湾》在区
内外引起过反响,这段时间,是所学的课程太重,是在集中时间读书,还是他创作上遇
到了什么苦恼?但今天,他竟忽然拿出一部长篇来了。
我阅读的当代文学作品不多,仅我视野所及,查舜的这一部小说,大概可说是我国
当代文学中第一部由回族作者写的正面反映回族人民生活的长篇。我不禁为他高兴,为
他的妻子高兴,为他的老父高兴,也感谢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按美国著名编辑萨克
斯的说法,出版的第一个原则就是沟通思想。那么,查舜这部长篇小说的出版,就使一
个古老而伟大的民族——回族与中华民族其他各民族,尤其是汉族之间的思想沟通上,
新掘了一条细小的、但又是会不断地涓涓畅流的渠道。
我一向不愿给人作序或前言。我很有自知之明:虽然有点名气,却是毁誉参半,弄
得不好,不但是狗尾续貂,简直会把正文都糟踏掉。但是对查舜的第一部长篇,我还是
想说一点话。
近年来,提倡和研究“西部文学”者不乏其人。我的感觉是,提倡者和研究者多把
注意力集中在创作的对象上,正如我们对魔幻现实主义的介绍,着眼点也在于说它忠实
地表现了拉丁美洲的神奇现实。而对于作者本身,我们却忘记了他正是从这种现实中向
我们迎面走来的。作品所描写、所表现的地域性,就是作者的思维方式、审美经验与审
美心理的根据。如果我们可以确认有一种“西部文学”的话,那么,我认为这“西部文
学”只能由“西部人”来写;现代的“西部文学”,不应是与古代的“塞上诗”似的,
完成于偶然涉足此间的游客之手。而当我们谈到“西部文学”的时候,我们也应切记中
国的西部是一个有众多少数民族杂居的地域。于是,各少数民族的文学就理应作为主干
而使“西部文学”能坚实地站立在中国的文坛上。
遗憾的是,现在的情况似乎还不是这样。各少数民族的作者,除西藏有一两位外,
还没有在他们的局限性中展开他们的全面丰富性。对了!就是那种局限中的丰富。局限,
是属于他们自身的,任何别民族的天才去染指,都不能表达出那种迷人的局限,反而会
破坏掉那种局限中的迷人之处;而那局限中又有着无限的丰富性。那种丰富性,也只有
他们自身才能用他们特有的心灵去感觉,去一点一点地揭示出来。
唯其如此,所以我觉得查舜这部既属于他,属于他那个民族,又属于中华这个大民
族的长篇小说是难能可贵的了。
查舜这部小说所描写的风土人情,我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我在这间铺着地毯、
摆着现代音响设备的房间里只要一闭上眼睛,我的全身心,都能感觉得到黄土的气息和
回族老乡们的音容笑貌。他写了他们的爱情,尤其是两户仇家的儿女的爱情以及人际关
系,让人深思,给人启示。他写了他们在风云变幻的当代政治形势下的遭遇,着重写了
他们在西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