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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14期-第7部分

小说: 2005年第14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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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诗歌到底会把我带向哪里?也可以反过来问。它的方向是极不确定的。这种不确定性才给了我持久的动力。目前汉语诗歌应该说营造了一种环境,让不同品种的鱼,带着不同的光斑从各处游来。
  我是从一条混浊之河里游来的。我扮演着一条乌鱼的角色,常常埋伏在淤泥里,它不善游动,不浮出水面,但实结,动作有力。
  接触了西默斯·希尼的作品后,我就开始试图从现实中打开一个缺口。这个从煤沼里走出来的北爱尔兰人,对我的影响是破坏性的。对于我来说,生活的积淀何其深厚,而我又是那样的愿意皈依已逝的岁月和精神家园,现在,我真正成了一个进退两难的人。那天,我写下了一首语言极为粗糙的诗,回过头看,这种语言方式把我也吓了一跳,像是在嚎叫,是衰败工厂里真实的、沙哑的声音。那是我热天喝了大补烈酒之后,在伙房砧板上写下的一首诗,情景就像一个松皮懒肉的男人,在对付一个同样松皮懒肉的女人。这首诗,这一时段的诗歌,对于我都是毁灭性的。
  我坚信:思考永远大于写作。这个世界,事物之间的关系正在发生各种变化,诗人其实就是这些细微关系的记录员,他存在的价值就是在物质发展,所谓的文明正不断掳掠心灵的今天,为我们保留住与客观存在建立的最柔软、最敏感的关系,诗歌是我们与世界的擦痕。


木象之歌(九首)
■  韩少君
  衡山回顾
  
  湖南人的灶膛里还有暗红的火烬
  一点雪在天上
  一点雪落入马尾松林
  骑摩托上山的人,是个金色的骗子
  围着肮脏的长绒围巾,路上有多少神仙的
  笑料可讲
  会一会神仙,是春天第一桩事件
  前几天,我烧了一堆柴禾。
  前几天,我吃进几粒米。
  前几天,我对母亲说,你的儿子胃痛得厉害。
  前几天,孟买县的姑娘,褪下纱丽和木鞋。
  这次在衡山
  这几件事情,我都要面对神仙说清楚。
  
  冬日纪事
  
  取下一片树叶,去听,整个冬天的
  喧嚣。如果春天
  还很远的话,我就把落叶
  卷进炉膛。今年冬天开始,我感觉到冷了
  在打孔机的轰鸣声里
  我一遍又一遍拍打着膝盖。
  没有棉布靴,我的脚板也发凉了。
  像一条发皱的老浴巾,我伏在
  暖气管上,让中年的身躯
  冒出一缕缕湿热的水蒸汽
  迷蒙中,开始想念邻居的铜乳房
  她乌黑的假发沉入浴缸
  她敢于说蠢话,为那么多的孩子
  解答难题。我走出家门
  我躲进自己的身体里
  今年冬天,我反反复复路过的
  是拆房工地。仔细想想
  整个冬天,我也仅仅记住了
  一片废墟,一只棕猫,和那些
  拆卸“丁”字形钢筋,说着脏话的
  矮个子四川人。我对
  一棵落光了叶子的
  白栎树说:“我真的想大病一场。”
  
  两个木匠
  
  两个木匠有他们的黄昏
  两个木匠有自己的阴凉
  我遇上两个木匠
  他们沉默地坐在器具上
  光着上身,一老一小,应该是父子
  他们都那么漠然,没有一点说话的欲望
  应该不是父子。我愿意,把这两个人想象成
  新贺集人,可他们不是,他们终于开口
  讲话了
  他们说着河南腔,一句一个重音
  好像铁器击打木质物,好像天生就是
  两个木匠。老的光头,新剃的光头
  小的一头长发,我由此,想起一个
  北京诗人的句子:“他长得很帅,有点像
    兰波”
  小兰波正在玩一只黑蚂蚁。
  我对妻子说:“二十多年,我要不上
  那个糟糕的师专,我可能会做一个木匠”
  妻子两眼惶然,她一定在想
  一个木匠和她的生活的可能性
  
  石头记
  
  在昆明的黑夜里,我搬运石头
  让电梯嚎叫,让长毛毡出现印迹
  我肉身又一次紧缩。从沙漠
  到长江边,我的居室里
  存放着一座火山、一段经文。一截
  真正的树化石,有那么多镂空的
  蚊穴,那么多昆虫的刻痕、小动物的粪便
  森林里的风,还在吹动
  这个冬天,我和我的石头
  在炭火旁,相依着,慢慢变热。
  
  木象之歌
  
  我看着一只木象
  它后面,还有
  一只小木象
  吃下几片药丸
  我看着它们
  一大一小,顺着灯火,往外走
  这天夜里,我听见
  伐木之声
  斧斤之声
  一棵大树缓缓断裂
  那些粗木纹扭在了一起
  不是从前
  是昨晚,棕色
  小木象一声声吼叫
  
  吃下几片药丸之后
  我能听见幼虫
  吸取树汁的声音
  小兽在腐殖土上奔跑的声音
  一夜大雪
  清晨,木象还在叫
  小的声音大,大的声音沉
  我提上保暖裤
  给它们打开门,看见
  两只棕象变成了白象
  
  撞  击
  
  清晨,湿气里,一只泥蜂飞进来
  废旧厂房恢复了声音,微弱、清晰的
  昆虫,发出振动。泥蜂飞过来
  又飞过去,用褐色的,美女身子,撞击空气
  机器早已搬运一空,可怕的小兽
  远走山冈,泥蜂把这儿
  当作短暂生命的训练场,如果
  停止飞行,涂有果绿色旧油漆的
  房梁钢架上,落下它钨丝一样,闪光的爪子
  它画出直线、斜线,像瞎了眼的技师
  替那些在空中消久的人们,眺望大雾中的
  河流,直到看见自己的阴影
  
  看妻子铲雪
  
  我听到,铁锹摩擦碎石或水泥
  地坪的声音。抬头看见
  妻子在铲雪,撅着屁股
  火焰色屁股,一左一右铲雪
  作为她长期的窥伺者,我足足看了12分钟
  生火,洗涤,她从没有如此认真过
  就好像急于从这场大雪里,要回
  
  一条道路。12分钟后,她直起身子
  望了望远处,动力厂飘进空中的煤烟
  
  这时,我们的孩子,善于写
  错别字的实验小学低年级学生,走进雪地
  妻子从脖子上取下米黄羊绒围巾
  交给女儿,然后,弯下腰
  撅起火焰色屁股,又开始铲雪。
  
  昆虫想唱歌
  
  落光了叶子的
  乔木林在摇晃
  一个女人衣袂掀了起来,清晨
  风吹过我厂的检修公司
  过三道铁栅,进了我家
  我一家三口
  就等待风吹进来
  我们的孩子高唱儿歌
  她是个孩子,孩子是虫
  昆虫想唱歌
  北风哪能堵住它的嘴
  
  新贺集三章
  
  一
  针鼻子细
  穿过的空气,是旧空气
  
  一根针,普通一根针
  它知道返回去
  扎进那张干枯的水牛皮
  又千百次,扎在布老虎上
  布老虎不说话
  布老虎有脚
  在冬天,布老虎是儿童棉靴
  
  从此,一条路走到黑
  就到了沙洋县新贺集,否则
  只能算是半路
  
  那里有缺氧的铁
  有流鼻血的亲戚
  乡村综合厂门前,电杆
  一等就是几十年
  断了的锈铁丝,在风中,往上吹
  
  二
  豆田里
  有了火的痕迹
  三个孩子
  捉回几条咸鱼
  在水库边,大喊大叫
  
  一只虫子随着灰尘
  往天上飞
  越飞越高
  自身的压力
  使它的身体,在空中爆裂
  听见这微弱声音的人
  从此,怀疑自己有了耳疾
  
  三
  我要见的马家兄弟
  远在新疆
  印制豆皮
  摘捡棉花
  棉花的重量
  是他们夜晚的重量
  沙漠的那一边
  口渴了,欲喝水
  马家兄弟,信札上说:
  “异地无井水。”


韩少君诗歌导读
■  张执浩
  湖北这拨生于六十年代的诗人中,韩少君的写作估计是起步最早、持续时间最长的一个。考察韩少君的写作经历,我们不难发现,他是一个不仅拥有个人传统而且还善于将之与民族传统进行有效嫁接的诗人。
  韩少君很早就以一批灵动饱满的“农事诗”而享誉诗坛。时过境迁,整整二十年过去了,当年和他一起写作的诗人在湖北几乎没有残存,然而少君却越走越稳健自如,个中的奥妙估计连他本人也很难说清楚。最近重读沃尔科特的《遗嘱附言》:“要改变你的语言,你必须改变你的生活。”读到这里,我发现自己忽然找到了一把解读诗人韩少君的钥匙。语言——写作——生活,倒过来,生活——语言——写作,在反复的组合中,每个写作者面前都摆放着一面属于自己的镜子,但我相信,最终还是生活成就了韩少君,不是表象的生活,而是踏实的充满血肉的生活:不是静止的一成不变的生活,而是沸腾的热火朝天的生活。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些年来,作为一家大型石油企业的经销商,韩少君在忙碌之余,最热衷的事情就是游历。他后期的所有诗歌几乎都给人以风尘仆仆、流离颠沛的印象,那种原始的野性的甚至多少有些粗暴蛮横的力量毕现于他的字里行间中,迅速颠覆了我们原本精细的“南方胃口”。游历也算得上是生活吗?当有一天我站在四川绵阳李白纪念馆内巨幅的《李白出游图》近前时,我隐约明白了一个伟大的诗人应该拥有怎样的心灵路线!韩少君并非简单地将旅行见闻“行吟”于纸面上,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拘囿于内心生活的人,也并非写作中的猎奇者,他的办法其实相当简单,那就是将物化的外在世界与自我内心进行相互击打,舍弃那些没有回声的杂质,留下电光石火:
  前几天,我烧了一堆柴禾。
  前几天,我吃进几粒米。
  前几天,我对母亲说,你的儿子胃痛得厉害。
  前几天,孟买县的姑娘,褪下纱丽和木鞋。
  这次在衡山
  这几件事情,我都要面对神仙说清楚。
  ——《衡山回顾》
  我不知道韩少君究竟想对“神仙”说些什么?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见到过那个愿意听他倾诉的“神仙”,但是毫无疑问,诗人通过这样一首短小的诗歌达成他与这个世界的短暂的“和解”。批评家魏天无博士在谈及韩少君的诗歌指出,“物取代人的身份和位置这一事实传达的不是对物的尊崇或敬畏,而是对人的处境的焦虑和惊恐。用各式各样的物表达人的各式各样的生存处境和心态,是诗歌的常态。不同的是,在韩少君的诗中,物与我既不交融,也没有取代我替我说话,物与人是对峙的;有时,物在我面前是咄咄逼人、要求我注意的。”我深以为然。也就是在这样的“对峙”中,韩少君消弭了他与物质世界的紧张关系,同时又为新一轮的对峙增添了必胜的砝码。时光流转,一个诗人的中年悄然来临,按照通行的说法,这应该是一个写作者经受更大考验的时期。我相信,韩少君已经解决了那些一直纠结在他内心中的晦暗不明的困惑。他既有“出走”的勇气,又有“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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