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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2005年第14期-第3部分

小说: 2005年第14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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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一个名叫普云的广告商
  撰写广告词。十三年的昆明生活
  我没有更多的朋友
  除了他们四个
  更多的是隐形的路人
  
  生  活
  
  我始终跑不出自己的生活
  谁能跑出这落在地上的生活,我就
  羡慕他;如果谁还能从埋在土里的生活中
  跑出,我就会寂然一笑,满脸成灰
  已经三十九岁了,我还幻想着
  假如有一天能登上一列陌生的火车
  到不为人知的地方去
  我一定会拆下骨头
  洗干净了,再蒸一蒸……
  已经尽力了,整整三十九年
  我都是一个清洁工,一直在
  生活的天空里,打扫灰尘
  
  望乡台
  
  我想飞速穿过生的历程,直抵暮年
  执竹杖,左脚踢右脚,喘着粗气
  爬上土垒的望乡台
  那么我眼瞎了,彻底沉默了
  变成了土的亲戚
  他们在那儿等我
  但愿我的双脚没有踩着他们
  但愿我的到来没有抢占谁的位置
  但愿我的年轻不会加剧
  他们的愁苦。如果返回故乡
  必须排队,我愿排在最后
  甘愿做最后一个
  充军到云南,几百年了
  也该回去了,每个人怀中的
  魂路图,最后一站:山西,洪桐
  
  慈善家
  ——献给母亲
  
  有个地方必将一生往返
  有一个人必将一生不能背叛
  她有着最富饶的贫困
  肮脏和挣扎,所以她是一个慈善家
  她成全了我们,就算她离我们而去
  她也还能把我们击垮
  我们的幸福因她的不幸而奢华
  
  酒  歌
  
  丢一个石头,也会打出血来
  这是我理解的神。你们从远方
  来到云南,但是,朋友们
  我不能杀,不能杀瓜招待你们
  它们会疼;我设想过
  我该不该提一桶江水
  给你们洗脸,噢,我还是放弃了
  这罪恶的想法,沾上了你们的风尘
  它们将不再纯洁;树木却有它们的命
  一个异教徒,他曾动员我
  拿出心中的斧头,砍些枝条
  为你们燃起一堆筹火
  可这怎么行呢?古老的法则是
  让它们自己老去,臭在寂静
  而和谐的山谷……生活在
  伟大的云南高原,你们知道
  在每一个角落,都有碰到神的可能
  小鸟会叫春,花朵会叫床
  石头会叫魂。可爱妁酒神
  他住在我的隔壁,所以,朋友们
  我只能用酒招待你们
  让它们,到你们的身体里去
  以魂魄的名义,陪你们


火车不会再来(组诗)
■  江一郎
  火车不会再来
  
  如今,我就是一截废弃的铁轨
  躺在草木的荒凉里
  我的激情轰响的时光
  已随大风消逝
  假如有人将我敲击
  假如有人为我叹息
  我要谢谢他
  但草木的荒凉里
  露水偷偷哭泣
  我是一截废弃的铁轨
  哪怕还有爱
  还在期待
  可是,飞奔的大地上
  火车不会再来
  火车不会再来
  
  山地情歌
  
  在密密的栗树林里
  我遇见一个掘地的老汉,在唱情歌
  啊,一个早过了爱情年龄的人,
  在唱一支情歌
  歌声像林间吹起的风
  有点沙哑,但叶子吹动叶子
  吹往很远的地方
  也吹动我,见到风情万千的姑娘
  站在开花的栗树下
  傻傻地等
  可惜啊,星子落尽,花泪飘飞
  痴狂的人儿悄悄走了
  密密的栗树林里
  唱歌的老汉累了,像风停了
  远去的一段激情岁月
  被一首情歌掘开
  又很快埋了
  
  慢
  
  浮世间,我真的希望一切都能慢下来
  就像初冬低浅的河流
  在激情消逝之后
  静静地淌过
  
  不再羡慕飞鸟,羡慕流云
  也不需要抵达天边
  那遥远的地方啊
  我已经去不了
  
  想起从前,我爱过那么多汲水的姑娘
  如今,我只爱一个
  当她慢慢变老,我举着芦花
  陪她一起白头
  
  月亮升起了
  依然是,我爱过的一只乳房
  河上的风,请你慢下来
  别眨眨眼,将它掏空
  别眨眨眼,将它带走
  
  碰  见
  
  在山地,我总是碰见牛,碰见羊
  夕阳下嚼着带泥的草根
  碰见草畦间晃动的鹅
  盲目而乐观地叫着
  碰见细小虫蚁,艰难蠕动
  还有草木,那些落满浮尘的草木
  风里雨里站在那儿
  春天绿,秋天黄
  碰见它们,有时我会想
  我比它们高贵吗
  我比它们多一些尊严吗
  其实,我内心明白
  在故乡活着,我们是一样的
  一样的,有着卑贱的命
  只不过我的身上,藏掖着
  被它们仇视的,唾弃的
  贪婪,奸诈,和虚荣
  
  梅  溪
  
  从坞根岭下来,山地渐渐空阔
  梅溪里的水也变得湍急
  凶猛地奔下山去
  
  就像岸边,那些慢慢长大的人
  一拨一拨奔下山去
  扔下老人,一群沉默寡言人
  如同拔不出的钉子
  等待死亡将他们
  最后砸进地里
  
  风一阵一阵刮
  草一茬一茬黄
  在我的故乡,大片黑油油的土地
  有些冷清,有些沉寂
  
  而冲下山涧的梅溪啊,年年
  凶猛地流往天际
  
  秋  野
  
  火车停下的时候,下去几个衣衫褴褛者
  在这个小站,低垂的天空下
  并没有什么村落
  等我再次抬头
  他们已经消失在泛白的秋野
  大风吹起的蓑草中


纪实(组诗)
■  王夫刚
  火车要来
  
  再次写到家乡:一个叫作五莲的
  山区小县。正在施工的铁路
  沿着那里的丘陵田野不断延伸
  新鲜的事物,使它变得年轻
  活跃,有一点点时髦。
  在过去的一百多年,世界
  乘着火车急速前进
  但五莲还没有遭遇钢铁的爱
  在五莲的版图上,在村镇之间
  黑色的细线更倾向于
  民间的未曾规划的自由。
  报纸上的消息说,几年以后
  这里的人民将因为火车
  而打开山门(这是一个比喻)
  为了让铁路
  在五莲拐一个弯,留下
  一个几年以后的三等小站
  据说还发生了一些童话和传奇般的
  故事。很多次我看到了
  跨越五莲的铁路桥梁
  那么高,那么长,那么坚定
  像一种干预命运的姿态
  加深着我对根的挖掘。
  火车要来,火车将穿过家乡
  在远方的山脉,河流,树木
  火车要来,改变站。台节奏的
  也许是穿风衣的爱情
  而擦亮铁轨的,则是生活
  而曾经年轻的则是我
  几年以前,为一条铁路的多余部分
  准备下的等候的座椅
  
  我的同学苗春光
  
  我的同学苗春光,比我小一岁
  但高一头,在学校里
  他所用过的每一张课桌
  都被刻上了他的姓名
  他的理想是,开动镇上的
  那台锈迹斑斑的塔吊。
  1985年毕业照相,我站在后排
  我站在凳子上,好像
  比他高出了一头。
  少年分别的天空,那么晴朗
  我们彼此写着留言
  再过20年……我们就像
  操场边的树,在风中晃动着
  夏天的叶子,不理睬
  那水沟里的枯树枝。
  我的同学苗春光,后来把梦
  变成了现实:他开动塔吊
  该有多么激动啊!
  此前,他搅拌水泥,三年
  砌砖垒墙,五年;安装脚手架
  八年,正好是我们分别的
  那些时光。我想象不出
  塔吊臂上的苗春光,是高大
  还是渺小;想象不出
  生活改变我的,是不是也慢慢地
  改变了他;工地上的伙计们
  是不是开始喊他“老苗”。
  我的同学苗春光,娶了一个媳妇
  生了三个孩子,去年给我
  写信,埋怨说,出了书
  也不送给老同学一本
  他打算来济南看我,顺便
  带着孩子逛逛大明湖。
  今天,我打开晚报,东郊的
  建筑工地,又有人
  从高高的塔吊上飘落下来
  穿透一根竖立的钢管
  我的心咕咚一下,忍不住想起了
  苗春光,虽然他在另一个城市
  但如果塔吊不动
  必然是,大地在摇晃。
  
  安全帽上的遗言
  
  聂清文死于一次煤矿事故。他知道
  活着的人,会把这次事故称之为
  “4·16矿难”,他还知道
  家里大概能得到两三万块钱的
  补偿:这是一条性命的可比价值。
  与他困在一起的,共有17个人
  他们曾拼命地敲击着井壁
  想让外面听见(外面的人,
  也听见了敲击声,由强到弱
  与米沃什讲述的雅德维加小姐的消失
  惊人的近似)。6天以后
  他们作为尸体回到了光明的世界。
  尽管年轻,尽管把绝望和痛苦
  留给了恨之入骨的黑暗
  但光明的世界已不再属于他们。
  除了聂清文,因为用粉笔
  在安全帽上写下遗言
  而意外地成为一篇报道的主角
  其他死者只是构成了一个习惯缩水的
  统计数字,跟在死亡后面。
  想到一个人将亡之时写下
  他欠别人的钱和别人欠他的钱
  并叮嘱妻子把自己火葬
  大地是不安的,而愤怒
  啊!如果我们没有权利通过愤怒
  表示愤怒,就忘记他吧
  聂清文,男,38岁,湖南人
  涟源市七一煤矿安监员
  死于“4·16矿难”但留有一个安全帽
  和用粉笔写在安全帽上的遗言
  
  秭  归
  ——给屈原
  
  一个伟大的诗人游历秭归。这里是
  另一个更加伟大的诗人的故里。
  一个伟大的诗人在江边
  眺望:“一千五百年前事,
  唯有滩声似旧时。”五月初五的
  秭归,插满菖蒲和青艾
  一种龙形的舟船被划到了江心
  有人唱着“魂兮归来”
  有人把粽子抛入水中。
  两千年流水形成众多的风俗
  像浪漫的诗人行吟在现实的大地
  怀沙,或者抱石而沉
  总之不影响一种悲壮的美
  千古绝唱,使汨罗江痛并幸福
  (哦,幸运的汨罗江!)
  从来没有一首诗写给所有的人
  但一个古老的国度却在对他的怀念中
  保持着与世界的内在差异。
  因为一座著名的大坝
  他的庙祠迁往高处;因为一座
  更著名的大坝,秭归
  继续下沉,高峡现出平湖
  在2003年,在大坝附近
  他清晰地看见江水上涨
  淹没了时代抉择中被舍弃的东西
  看见大坝上的塔吊
  和行驶的汽车(但汽车
  不是龙舟,一个农历的节日
  已在递减与他有关的
  记忆——忧患意味着
  未被满足的意愿;而路漫漫
  好像世事的诗意表达)
  
  109病房的少女
  
  她半躺在病床上,安静地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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