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婚姻 作者:曹克佳-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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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册里面全都是妹妹林翘的照片,也是她对那个家唯一的美好记忆。她以为自己已经从不幸的身世、妹妹的惨死中彻底解脱出来了,可是当她再一次面对妹妹,尤其是看到了胡菲菲后,所有的往事又都潮水般地向她涌来。她不自觉地冲着林翘的照片说了一句:“翘翘,胡菲菲在北京,你恨她吗?我该怎么办?”
林楚知道,是妹妹的惨死把她与亲生父母和兄弟姐妹又联系了起来。她曾经发过誓,绝不踏进那个曾经抛弃了她、只认金钱不认亲情的家门。可是妹妹死了,父母伤心,她狠不下心来,对父母兄弟姐妹不闻不问。
林楚命苦,家在农村,五岁的时候,被亲生父母过继给了大伯。大伯家在北京,生活条件好,没有孩子,林楚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有一弟一妹,家里孩子多,养活不过来,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吃饭都成问题。大伯提出要收养个孩子,父母乐不得的,他们跟大伯说:“你看老大老二,小三,现在都能帮家里干点儿活了,小五小六又太小,就让小四跟你们吧?”其实父母最真实的想法是林楚从小体弱多病,时不时地要打针吃药,对于她们那个家来说,常年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刚到大伯家时,五岁的林楚一直以为是来串门儿的,早晚还要回家的,乡下的父母一年也要来两趟,走的时候总是大包小裹地带很多东西,唯独不带她走。有一次,她听大娘对大伯说:
“楚楚慢慢长大了,也懂事了,她爸爸妈妈频繁来这儿,恐怕对她不好吧?想个什么法子呢?”
大伯说:“我那个弟弟弟妹,舍得把女儿给咱们,一是想减轻点儿负担,还有就是想捞点儿钱,你没看出来吗,哪回来都不空手。”
“要不,咱们给他们一笔钱,讲清利弊得失?”大娘和大伯商量道。
“也只好这样了。”
后来,父母果真不再来了,林楚一直不知道大伯大娘给了父母多少钱,但她隐隐地感觉到自己被父母给卖了。慢慢地她也就改叫大伯大娘为爸妈了,林楚也渐渐习惯了北京的生活,只是由于特殊的经历,使她看起来比同龄孩子成熟,也有些特立独行。
她十九岁高中毕业那年,亲生父母才再一次出现,林楚对他们的到来表现得不冷不热,如果不是要在一起吃饭,她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听音乐,不和他们见面。有一次,大伯大娘出去了,家里就剩下父母和她,父母推门进了她的房间,妈妈一进门就哭哭啼啼地说:
“楚楚哇,你算是掉在了蜜罐里,吃喝不愁,又考上了好大学,将来前程差不了。”妈妈一把濞涕一把泪地说:“可你看看你一奶同胞的妹妹,好不容易考上个中专,家里又没钱供,眼瞅着上不了学,整日哭天抹泪儿的,我跟你爹要不是实在没辙了,不会再来麻烦你们的。你跟你大伯大娘说说,无论如何也得再帮趁帮趁。”
林楚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心想我那么小,你们就狠心地把我给了别人,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现在我长大了,你们又来认我,还让我朝养父母要钱,我怎么张这个口。可看看父母也实在可怜,就说:“大伯大娘也不容易,这些年抚养我也没少花钱,况且他们俩都快退休了,经济也不宽裕。平日大伯大娘给我的零花钱,我攒了些,你们先拿去救救急吧。别再跟大伯大娘张口了。”林楚说完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个信封,递给父母,母亲忙不迭打开来看,见有五百元钱,够林翘一年用的了,踏实了许多。母亲擦干眼泪,又说:“你妹妹现在出落得可水灵了,能念完书,肯定找个好人家,将来也错不了。你现在帮帮她,她会报答你的。”
“妈,我帮她不是为了让她报答我,都是亲姐妹,别把什么都用钱来衡量。”林楚对母亲说的话不大愿意听,冷冷地说。
“说的是呢,亲姐妹的,以后多走动,我让她常给你写信。”
林楚上了医科大学后,隔十天半月的就能收到妹妹林翘的来信和照片,小她一岁的林翘确实像妈妈所说的,出落得婷婷玉立,大眼睛,白皮肤,眼神有些忧郁,但非常讨人喜欢。林楚没有将对父母的不满迁怒于妹妹,她还能依稀回忆起小时候姐妹俩情同手足的一些事情,所以她也经常写信给林翘,还给她买一些参考书寄过去。
林翘卫校毕业那年,应林楚之邀还来了趟北京,近二十年未见的姐妹俩无话不说。林翘显得有些腼腆和内向,她告诉林楚说:“姐,我分到市医院了,是我们班上分配最好的。我想过两年根基扎实些,把哥哥和弟弟也弄进去做些勤杂工什么的,要不家里实在是太穷了,哥和弟都指望不上。”林翘说这话的时候,有种与她的实际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林楚听了心里不大好受,她想如果自己不是从小被送了人,现在也应该能和妹妹共同分担些了。
林翘工作以后,也还经常给在读大学的林楚写信,不断地告诉她长工资了,有了单人宿舍,哥哥已经进了医院,弟弟也快来了,林翘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把家里所有的人都从农村办进了城里,这在九十年代初中期,不是件简单的事。林楚为妹妹和家人感到高兴,同时也有隐隐的担心,林翘已经二十五六岁了,仍然没有个归宿,这在老家那边很罕见。她有时写信劝妹妹说:“翘翘,你年龄不小了,应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你跟我不一样,我是在北京,社会环境宽松得多。”林翘回信说:“姐,我还有挺多事情没办呢,不能就那么轻易地把自己嫁出去。”
直到认识了李真旭,林翘才在信中改变了语气,她说:“姐,这是我见过的最棒最有情意的男人,要是能跟他在一起,我这辈子就知足了,只可惜,他是有妇之夫,还是副市长的女婿。不过,他老婆现在生死未卜,我也不是没有机会。”
林楚接到林翘的这封信,感到事态严重,连夜给林翘回了信:“翘翘,你千万不能乱来,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是第三者,很危险的。”
林翘回信说:“姐,你什么都不用说,各种情况我都考虑过了。在咱们这个小地方,我已经不可能找到我心目中理想的男人了——好男人都已经名花有主了,我没有办法。我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他满足了我对男人所有的幻想,我不想因为他是有妇之夫就轻易地放弃,其他的我顾不了那么多。”
林楚急了,她还是很爱自己的这个妹妹的,接到这封信后,她赶紧又给林翘回了封信:“翘翘,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境况,你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改变现状,比如说到北京来进修,我可以帮助你联系。”已经是绿岛医院最年轻的主治医师的林楚,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可林翘却说:“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不想再折腾了,我累了,我需要找个肩膀靠一靠。”
林楚接到这封信后很伤感,她仿佛看到了妹妹那双清澈而又无奈的眼神,这么多年,妹妹一个人支撑着一大家子人,她不能不累。她是个女孩子,应该被人呵护,不能总是为别人活着,有过一次短暂婚史的林楚知道,凑和的婚姻,即使在别人的眼里再光鲜,自己也会浸泡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她不想用世俗的眼光再去难为妹妹了,她回信说:“翘翘,姐晓得你的苦衷,也十分理解你的心情,你一定要把握好自己,不要让自己陷入被动,受到不必要的伤害。”林翘说:“姐,你放心,我会的。”
从以后林翘陆陆续续的来信中,林楚知道了李真旭慢慢地好起来了,他的妻子胡菲菲也度过了危险期,但夫妻两个仍然不能团聚。林翘无微不至的关怀渐渐地打动了李真旭,他们慢慢地好起来了。李真旭出院了,又被提拔了,胡菲菲知道了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林翘在最后的一次来信中说:“姐,我怀了李真旭的孩子,不管他认还是不认,我都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别无选择。我的青春,我的名声,都没有了,也许只有肚子里的孩子了。”
林楚没有等到妹妹的下一封来信,就接到了哥哥打来的电话,哥哥在电话中显得六神无主,说:“楚楚,你最好能回来一趟,翘翘被李真旭掐死了。”
林楚连夜回了滨海,在市医院的太平间里她看到了妹妹的遗体。她怎么都不能相信,妹妹那么爱慕的人竟成了杀她的凶手,她看到了妹妹脖子上红红的掐痕。真想当面质问李真旭,你怎么能对这样一个爱你的女人下手,何况她还怀着你的孩子。林楚看着妹妹那张苍白但姣好的面庞,潸然泪下。听家人说李真婿已经被逮捕了,但这对一个已经消失的生命来说,有何意义?
回到她二十多年不曾回过的家,爸爸妈妈哭天抢地,他们说翘翘一死,家里的天就塌下来了,这些年要不是她,哪有活路。哥哥和弟弟说,李真旭让咱们家破人亡,咱也不能让他们好过了,不折腾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一命抵一命不够,非让他断子绝孙不可。他老婆不是怀孕了吗,甭想痛痛快快地生。
林楚安抚着爸爸妈妈,说翘翘虽然不在了,还有我,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想办法安排后事吧。在林翘的葬礼上,林楚看见了小腹微微隆起的胡菲菲,哥哥告诉林楚说:“瞧,那就是李真旭的老婆,要不是她爸有权有势,李真旭舍不得官位,翘翘也不至于这么惨,咱们要替翘翘报仇啊。”
胡菲菲在那个葬礼上只是惊鸿一现,没有跟林家的人打招呼,林楚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胡菲菲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场合?是示威还是愧疚?
林楚回到北京后,久久不能从妹妹惨死这件事中解脱出来,有那么一阵子,连觉都睡不好,一闭上眼睛,就是妹妹脖子上那道红红的掐痕,她搞不懂男人的心,爱怎么那么容易就转化成了恨。睡不着,她起来,给自己温一壶花雕酒,慢慢地喝着,等酒劲儿上来,再强迫自己去睡。有好几次,她都想找个人聊聊,憋在心里的滋味儿太难受了,可她没有,她知道什么叫家丑不能外扬,她的身世,连无话不说的单云,她也没透漏半个字。
林翘不在了,亲生父母那边,她不能不管,每个月按时寄些钱回去,对父母也算个安慰。有一天她接到哥哥的电话,说:“李真旭已经被枪决了,可他老婆却不见了,有可能跑到北京去了,咱们不能放过她,你在北京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她。”
林楚放下哥哥的电话,有种莫名的烦躁,心想,在这件事上,胡菲菲有什么过错?她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家庭做了该做的事情,可一想到妹妹的死,她也对胡菲菲产生了些许怨恨。她拿不定主意,自己到底该不该照着哥哥说的去做?
哥哥隔三差五就要打电话来问,找没找到胡菲菲,林楚有些不耐烦地说:“哥,翘翘又不是胡菲菲杀的,老盯住人家不放干什么?”
“你是不知道,李真旭给她留了一大笔遗产,不管怎么样,咱们家翘翘也该有份的。”
林楚一听哥哥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钱钱钱,你们就知道钱,要不是为了钱,翘翘哪至于把命丧了?人家的钱是那么好要的吗?”
“那这事儿你还管不管,你还是不是林家的人?”哥哥那边不依不饶。
“我管不了那么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林楚生气地挂了电话。
哥哥不再打电话给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