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第02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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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我看到了
风。
只一个下午,榆树、槐树、白杨树
纷纷脱光了叶片
我看到了 世界的寂静
后来我踩着落叶,向树林外走去
我知道我的童年已经结束
在我的身后,风拍打着每一棵树木
像是一种温暖的声音
我回过身,我又一次看到了
那片童年的树林
但那时我究竟面对着什么
至今我仍想不明白
春天的声音
我记得那是在三月,一个晴朗的
上午,有一些野花已在
路边开放,有一些候鸟
已经飞来了
田野上刮着风。我和父亲
出门远行。我们走在路上
那一年我是五岁,田野上
刮着风
我牵着父亲的手,我们走上了一段
栽着一些杨树 和小灌木的
漫长的斜坡。我们沿着大路
向着坡顶缓慢地 走
我听到 一种声音 自北面
而来,渐渐地
逼近了树木
这时我听到了旗幡在风中
忽啦啦摆动的声音
接着 坡顶上似乎有人“啊啊”地
喊了两声,又喊了两声,喊声里带着
无人回应的悲泣
那个上午,有一些候鸟
飞来了,田野上刮着 ’
明亮的风。斜坡上
只有我和父亲
我吃惊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坡顶,心中充满
莫名的伤感 和恐惧
那一年我是五岁,我不知道那是
春天的声音,也不知道,春天的声音和死亡
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我感到父亲也听到了那种声音
我感到他紧紧地拽紧了我的手
我们向着坡顶沉默地 走
忽啦啦地摆动着,“啊啊”地
悠长地喊着,带着无人回应的
悲泣,许多年,令我
迈不动脚步
后来我回过头,想看看是否真的
有一面旗幡,是否真的有一个人在
轻轻地悲泣地呼喊
这时我发现,我们已走下了斜坡
秋 天
我所热爱的事物都在枯黄、坠落
我所记下的一切都在消亡、衰败
我提到了阳光、流水、气候
它们却迅速逝去
我曾说起过花朵、爱情、夏天、月光
说起过苹果树和白杨
——这一切消失在了什么地方?
走出门,我看到了上帝园中的秋天:
树木明朗、透彻,木叶绚烂并且凋谢
天空一日日地明净、湛蓝,并且升高
草木散去,山冈露出来,光亮向高处伸展
而同时却有一些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坠落
从四周、从树木和房屋、从飞鸟
从天空中以及从夜晚的星座上
不停地坠落——
而在树梢、在山冈上、在一切的坠落中
有一些什么东西却在升腾、日益辉煌
——我看到了哭泣、热爱、祈祷、宽广:
秋天的光明……落叶的思想
河 流
二十岁的那年春天
我曾去寻找一条河流
一条宽阔的静静流淌的河流
我相信它是我的前生
从童年起就无数次看见它:
在瞬间的眼前,在梦中
只让我看见它:几秒钟的明亮
然后就渐渐消失了身影
那条大地上的孤独流淌的河流
它曾流过了怎样的月夜、白天?
它曾照耀过哪些山冈、树林、村庄?
又是怎样的年月带走了它,一去不返?
永远消失的光明的河流:我不曾找到
那年春天,我行走在无数条河流的河岸
无数的……然而它们不是逝去的从前:
它们不知道我今生的孤独、黑暗
泛着温暖的微波,静静地流淌
仿佛前生的月光,仿佛故乡
然而却总是瞬间的再现
我无数次的靠近使它始终成为远方
多年的时光已过:从二十岁到这个春天
我看到从那时起我就成为了两个:
一个在世间生活,读书、写作、睡眠
一个至今仍行走在远方的某条河流边
我记得那槐花飘落
我记得那槐花飘落
那些槐花从早到晚都在空中纷飞
整整几天了
每当我打开窗户,我便看见了
它们迅速消失的身影
那些低垂的槐树就在房前或者屋后
每次,当我从它们下边走过
槐花静悄悄地落着
我看到白色的花瓣落在地上
这时我感到这个世界有多么寂寞
——特别是在无风的时候
我抬头望着繁花的树冠
那些低垂的花束正一个个
消失不见
这时我想,即使无风
槐花也会没日没夜地飘落
我想一定有一个人
要把它们带走
在后山,在倾斜的坡上
槐花已经落了三天
当我在暮春那温和的风中
跑到槐树下,并抬头仰望:
槐花,它们已在我到来之前
悄无声息地落尽了
流经我们身边的这条大河
流经我们身边的这条大河
也曾流经去年
那时我们一个劲相爱,不懂得
外部事物。春天,桃花,流水
这一切究竟与什么相关?
现在我们就坐在它的旁边
看它怎样平静地带走桃花
沙子、水草、上午的时间
不,在它的外部我们总是
想不明白
甚至包括水面上波动的阳光
一叶载着放蜂人的家当的小船
那漂流的、孤独的
春天!
苦楝花紫星星般……
苦楝花紫星星般开满庭院
它们淡淡的香气从树冠上飘起
飘过每一条街面——那些街面
在阳光中有着温暖而寂寥的气息
那些苦楝树也长在村口或者河边
春天当我回到村庄
苦楝花落在我的身上
像童年、夜晚、春天的一次伤害
——那些紫色的小花遽然之间
使我迈不动脚步
啊,多少年了,我不敢提起:
苦楝花落在庭院
苦楝花飘满河面
童年、夜晚、孤独的春天
上午我站在阳光中,看到苦楝花
逐渐、逐渐,落满庭院
像童年的又一次伤害——苦楝花再度
落在庭院
站在树阴下,我看到高大的苦楝树
年复一年,它们盛开、凋谢
年复一年,它们不能把我
带出黑暗
诗八首
■ 杜 涯
无 限
我曾经去过一些地方
我见过青螺一样的岛屿
东海上如同银色玻璃的月光,后来我
看到大海在正午的阳光下茫茫流淌
我曾走在春暮的豫西山中,山民磨镰、浇麦
蹲在门前,端着海碗,傻傻地望我
我看到油桐花在他们的庭院中
在山坡上正静静飘落
在秦岭,我看到无名的花开了
又落了。我站在繁花下,想它们
一定是为着什么事情
才来到这寂寞人间
我也曾走在数条江河边,两岸村落林立
人民种植,收割,吃饭,生病,老去
河水流去了,他们留下来,做梦,叹息
后来我去到了高原,看到了永不化的雪峰
原始森林在不远处绵延、沉默
我感到心中的泪水开始滴落
那一天我坐在雪峰下,望着天空湛蓝
不知道为什么会去到遥远的雪山
就像以往的岁月中不知道为什么
会去到其他地方
我记得有一年我坐在太行山上
晚风起了,夕阳开始沉落
连绵的群山在薄霭中渐渐隐去
我看到了西天闪耀的星光,接着在我头顶
满天的无边的繁星开始永恒闪烁
这些天
这些天,绿鸟的叫声异常清亮
嘀呖咕噜嘟——
它们在园子的东南配合着麻雀
紫叶李无声开在小区路上,昨天
我走过时它们落下了第一批花瓣
不比往年少,但也不比往年更多
捡垃圾的人游鱼一样穿梭
脏的双手伸进更脏的垃圾箱,我总是
留意他们从春天的垃圾箱里捡出了什么
我没有伤春:窗外,小叶杨一天天垂下浓阴
花池中,西府海棠的花团高过了灌木
它几乎迷住了一个对春天不在意的少年
然而我仍是迷惑:对于生活,对于紫叶李
就像捡垃圾的人把手伸进春天
抓住了破棉絮、废报纸,和骤然的虚无
国 槐
它在七月的京城落花
在使馆区,在地铁站和
去往报社及旧日王府的路上
在阴云密布的湖边的长街上
它落在后海,落在人力车夫的
黄坎肩以及红褐色的车棚上
他不知道我在想他的故乡
想他在京城的破租屋,早上的薄粥
——那是我的薄粥,我的寒伧,夜晚的疾病
那是我的故乡:它在千里外的夏日天空下
在七月的火焰中燃尽了牛奶和蜜糖
现在是国槐:它们,人力车夫,我
我们三方是一个沉默
一个虚无或黑暗:地上的疾病
大海在远处必然地蔚蓝,这个上午是
一个偶然:人力车夫缓缓走远
沉默的国槐落花
七月的京城换来了树阴
阴云密布,垂向湖面
秋之落
“秋风又在人间集合了”
一年一度的吹送更趋庄严
然而我们能否真正进入秋天
到达它的温存、光芒和惊讶?
就像童年,我们进入金黄透明的下午
进入一个阔大的白杨围绕的院落
为第一次看见的空气而惊讶得张开了嘴巴
又为下午三点的阳光而从此迷上凋败
并逐年接受成长,接受流逝后的空荡
自秋风吹过门外的柳树
肯定又过了多年
年年我们在地上行走,去造句,或者
去盖屋,对街边一个老乞丐注意
随后忘记。而此时,蔚蓝笼罩
芦花降临城外,秋风吹在河上
河水慢下来了,啊,青春,慢下来了
它已赶不上记忆、悲痛
赶不上一只灰兔奔逃的老年
而秋天又在树木的宽容中垂落了
下午三点,它是我们的动荡、业绩、虚空
是石桥、柳树、河堤的绵长
在河滩上,秋天的阴影移过来
不是悲悯不是赞颂,也不是照耀
它只是坚定而准确地
追上了一个农民的无辜
岁末为病中的母亲而作
我梦见你来和我告别了,母亲,如古书和
老家有关先兆的传说,你说你要走了,我
抓住
你手,像抓住宇宙,我的恳求是百木的恳求:
“妈,先别走。”而你将手抽回,后退,消失
我惊醒:星出东南,雾落西北,凌晨四点
的风吹过屋顶,远处的群山上有残月飞行
“妈没事,只是有些糊涂了。”天明,电话
传来
乡音。糊涂,源自生活的积累,源自你没逃
脱的
糖尿病、高血压、心脏病,为何你不将那个
猛然摔倒和从此卧病床榻的日子跳过,如
某种
传说?我看到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