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23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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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它就住在我的身体里,
就像我躲在它的身体里一夜也不说话。
它就悄悄的躲在我的身体里,
整整一夜也不说一句话。
我们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地度过一个夜晚和
另一个夜晚。
我和我的小野兽有说不完的话搁在心里面。
我的河流是一头想家的小野兽。
——而你,只是一根木头,
在河流里整日整夜的漂流。
你被风吹拂着,
像风吹拂着云朵、像石头在血管里安静地打着
水漂。
像岸上的芦苇,被风吹断了骨头。
像我的内心,有一个角落害怕被风吹着。
在你捂上眼睛,没有声音地哭的时候,
我和我的小野兽,在你的身边飞着,
像蝴蝶,围绕着一个虚拟的叹词,
发出微弱的嘘声,
消失在山谷的那头。
到乌鲁木齐去
到乌鲁木齐去,顺着门前的河
坐着一条蔓藤编的船,到乌鲁木齐去。
我的头上有云,有天,手中有扁扁的木头。
顺手一摸,摸到一根鱼骨
到乌鲁木齐去。
路上碰到一个镇子
弃舟登岸,问迎面的陌生人
我们到的是不是乌鲁木齐。
乌鲁木齐有房子,有鸽子,还有稻子。
我也有镰刀,草帽。
听说我还有个表弟,在乌鲁木齐
念古兰经。
他在维族人中,说胡话,喝奶子酒。
听说为了等我,他在乌鲁木齐
当了公共汽车乘务员,
来回穿梭,从东城到北城,南边到西边。
周末就不干了,到路边卖包子和馒头。
听说他有双很厉害的眼睛,什么都看得见。
到乌鲁木齐去,口袋里装满河里捡来的贝壳
和沙子,听说乌鲁木齐是座不太老的村子。
人们喜爱打鱼,晒网,听到雷声
滚过,就朝天上扔石头。
听说乌鲁木齐有三万只鸽子,
日夜在雨中慢条斯理,梳着羽毛。
听说乌鲁木齐有三本书,一本在米埃庙
一本在姓李的人家,还有一本
被一个老者藏在了他的梦中。
听说他永不会死去。
他会一直在那里,在乌鲁木齐,在米埃庙,
在夜里。
听说他日夜都点着灯,
等你忽然
把他从梦里吵醒。
他会收起筏子,从岸边起身。
他给你做各种各样好吃的鱼,
要和你谈谈乌鲁木齐的事情。
最近梦见的事
最近梦见的事有:
蝴蝶在雪天里飞过一片斑竹,我指着它们
告诉有容它们各自的名字。
她说她有三岁、四岁了:“我已经
长大了,我长大了!”电话那头,她稚嫩的
声音忽然调到了严肃的高度。
她奶奶(我母亲)在电话那头,我在这头,都笑
了。
中间,是风吹过大片大片的河水、沙滩
和秋后的稻草、狗尾草。
它们被蒙上了一层绚丽的颜色,
显然是因为秋天和夏天在这里发生了混淆。
短暂、但强烈,抛物线一样
呈现在我面前,令人惊讶、难忘。
最近梦见的事还有:
又是一个七月,毕业了,结束了
这半辈子的读书生涯。
仿佛继续呆在学校里,教教书、写写小说,
晚上跑跑步,打打球,坐在操场边
和二十多年前认识的年轻人一起凑着榨菜喝
酒。
烦恼的时候,注视着钱币变成了树,
开着花,不停地结着果子。
最近梦见的最甜蜜的事是:
和小新手牵着手,在她家的小镇子上,
穿过一个又一个电影镜头般闪烁的十字街口,
走在去结婚的路上。
地铁颂,或从巴黎到波兰
最伟大的纸,再庞大的舰队
也要在它上面搁浅。
患难的雪布满了你亲手布置的
画面、落日和山峦。
湖泊,容纳了所有破烂的木门和冬天。
残忍的铁,在没有尽头的军队手中。
他们快速前进,在每一座城市中销声匿迹。
卡车运来了煤,
礼物带来了节日。
只有石雕像是静止的,
呈现出梦的形状。
(有时候,是眼泪)
在我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牧童时,
他已是一个伟大的渔夫。
一个安静得像一根针的晚上,
他纵身一跳。
啊那懒洋洋的大海,
隐藏在了雨后的树枝和均匀的呼吸之间。
星星之所以是不可企及的星星,
是因为它们有一颗岩石的内心。
在广袤的宇宙中,只有鸽子慢条斯理,
毫无疑问地飞进它们信赖的天空。
我俯下身去,观察那些忙碌的蚂蚁,
它们仿佛正在从事一场伟大的劳动。
像一支永恒的军队,
行进在一场确定不移的、宛如镜子的海面。
霸王别姬
虞美人也听不见这样的歌:
教堂的尖顶没入冬至次日的夜晚,
分辨不出哪里是东,哪里是西;
方向是方的,建筑是圆的。
这个两千年前的女人,大概还没有学会裹脚,
经常在深夜跳舞,
给她的男人看。他则经常手把手教她
如何练习剑法。
如果这样舞,就会形成一朵剑花,
宛如你们所说的精致的艺术;
朝那边,比如,刺向你的眼睛,
令你陷入短暂或永久的黑暗。
一个古代的女人,其实也可以这样。
但她并不擅长钢琴,
甚至也不会唱京剧,尽管她常常
被要求出现在京剧之中。
有时候她也出现在同性恋电影里,无论作为一
个男人,
或是一个女人,
她都永远凄婉哀艳,因为据说,她就是这样。
你害怕,但她却丝毫不在意针孔摄影机的偷
拍,
她自在地站在她愿意站立的地方,毫不在乎有
无观众:
一方款款的舞台,历史课本之外的某一页书,
一首传说的诗歌中并非无关紧要的一行。
又是据说:她相当于一匹男人钟爱的马
和他最后的牵挂与叹息——
如此这样,死亡在前方悲伤而美丽地等着她和
他。
而圆形教堂里的音乐仍在和他们毫不相关地
继续,
或真或假的善男信女,手牵着手走在黯淡的星
光下:
感受着可能来自彼此心跳中的幸福。
一个中国化了的词语,使一切异国的情调和意
味,
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就成为我们爱情乐于接受
的一部分。
她继续舞着她的剑花,不愿指向那些伤害她的
敌人。
她的男人微笑着,擦去她眼里的泪花,
和她依偎在舞台的中央。
灯光渐次明亮起来,他们像必然地那样,
慢慢倒了下去。
台灯下,我在想,看不见的鲜血可能是暖和的:
虽然周围都是匆忙而惬意的人群,虽然可疑的
音乐
仍在向夜晚的更深处温柔而不容置疑地蔓延,
虽然没有哪怕是想象的观众起立、鼓掌,
或是悄悄擦干湿润的眼睛。
地图上的小树
没人注意时,我铺开中国地图,
悄悄在上面种下一棵
你可能不太喜欢的植物。
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它啊。
可是这个世上太寂寞了。
飞来飞去的虫子飞得多快啊,躯体幼小,
仍然盲目到不懂得短暂啊。
明天晚上,我看到的就是另外一模一样的一只
了。
多漫长的风刮过屋顶;多漫长的街道
我一个人走啊。
多漫长的记忆和奔跑,多漫长的
这一刻啊。
还是戈壁好哇。
要草有草,要水有水,
尽管不多,
但还是有哇。
在祖国的地图上,
让我随便种下棵什么样的植物吧。
从雁门关,到东海滨,
让我喝一口酒,种一棵树吧。
让我惊醒那沉睡了的海狮吧。
它会醒来吗,
从蓝色的海底升起它那弯弯的
背脊,空旷地呼啸?
多寂寞的祖国啊,多寂寞的
我数着多细小的沙子啊。
它们是从戈壁来的,还是从海边来的啊?
多寂寞的地图,多寂寞的小树啊。
“理性的猫……”
理性的猫,毛茸茸
草滩、水泡着的夜晚,那些
柔软的事实。
它爬上,爬过,它的影子
是它的三倍到四倍
有一间屋子那么大。
拱形的图书馆、鼓风机产生的
急快的噪音。
只有消防队员是宁静的。
他玩过太多的火,坚信它
终归是要熄灭的。
偶尔,那么一两次
我走到了地平线:
大风吹,夜黑黑,猫儿叫
草地湿,没处睡,点星星
掰手指,数日子,等人来
读书\写诗,多么奢侈的幸福
周 斌
一直到现在,我都时常回到十四五岁的时候。那时候的天空、河流、微风和暴雨,仿佛仍然在我触手可及的某一块镜子的背后。
那时候,我是我们村唯一不干农活的孩子。比我大的孩子都忙着到田地里去,或者在远得看不见的外面打工。男孩多做石匠,女孩多学裁缝。就是比我小一点的孩子,也在双抢季节里,帮着家里干着永无尽头的农活。而我,只是在家里最缺人手的时候,捧着一本书,牵着一头牛,在纵横的田埂上,或是河岸边。我看书、放牛。我的任务是将牛的鼻子从正在生长的稻谷边,强制性地牵扯到矮小的青草尖上去。
就这样,在不至于让耕牛饿坏了的同时,我看了一本又一本书,从《千家诗》到《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中的什么青年黑格尔哲学批判。一个已经读了高中的学生,对诗歌和哲学一样地迷恋。也在这时候,我不知不觉地将自己的文学兴趣从汪国真、席慕容和徐志摩中转移到了朦胧诗、后新时期诗歌中。为了读到更多的诗歌,我请从县城回家的同学在县城的书摊上给我买《诗刊》、《诗歌报月刊》以及《诗神》。
妈妈怕我被太阳晒着了,总要让我戴上帽子。但我喜欢被太阳晒着。我喜欢光着上身,让阳光火辣辣地刺在身上。我喜欢看着太阳在山那边沉下去,喜欢看着白鹭从山林边飞到田野上。它们是最早的也是最后的客人,一直从四月飞到十月甚至十一月。青蛙不见了,喜鹊不见了,它们却一直飞在我少年的记忆里。它们还在那里飞吗?偶尔,我还会在沙滩上捡到一支羽毛。下雨的时候,我则躲在伞下,看着雨在自己的身外。
在我为这些感到宁静的喜悦的时候,我的兄弟姐妹们仍然在和父母劳作。
1996年,我第一次离开了家,到安庆城里的安庆师范学院去读书。爹爹希望我做一个教师,我自己也这样希望。在那里,我加入了由前几届学生创建的白鲸诗社。幸亏有了它,我培养出了严格的诗歌口味,对一切诗歌都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