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可透露 作者: 曾鹏宇-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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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25岁以前,与父亲的关系似乎从来就没有真正融洽过。
父亲是一位典型的中国式男人:生在贫寒的农民家庭,靠读书一点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最后成了航天系统三线企业的一名工程师———这样的男人,自负,坚韧,并且无可避免地执拗。
当我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孩子,父亲就以自己的经历为框架,为他儿子描绘未来的宏伟蓝图———他希望我以数理化为撑杆,顺利地越过小学、中学,冲上大学,翻越他未能达到的高度,然后降落在他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航天战线……
真的,这是我父亲的真实想法,也是他们那一辈中国人的习惯逻辑———希望子女沿着自己的道路走下去,走得比自己还远。如果子女有自己的想法,那简直会让他非常难受,甚至是无法容忍。
很不幸,我就是有想法的一个。
从小就喜欢读书写文章,读书父亲从不反对,写文章他就不怎么感冒了。还在上小学的我开始向外投稿时,他的想法是“又浪费时间又浪费钱”。哪怕是后来一篇又一篇文章发出来,他也极少褒扬,理由是“靠这个养活不了你”。
按照他的设想,我应该先考上一所理工科大学,然后回到航天系统工作,所以在高二分文理科时,尽管我再三要求,父亲还是坚持让我选择理科。虽然那次我屈服了,但心里已经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
读到高三,我终于背着父母向学校申请了转到文科。摊牌那天,父亲和我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他当时的话还记忆犹新:“要是考不大学找不到工作,不要回来求我!”我的话也很绝:“就算讨口要饭,也不要你管!”
典型的中国式父子争执。
后来我考上了四川外语学院。在父亲心目中,这所一般本科院校远远比不上他中意的北航和哈工大,而按当时我在理科班的成绩,考上它们并不困难,但是我却很开心。大学那四年是我最自由、最快乐的时光,看了很多书,认识了很多朋友,接触了很多父亲工作的山沟里无法触及的新鲜事……
但是我和父亲之间似乎还较着劲———那四年里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一封他的亲笔信,每次看到都是母亲的笔迹;给家里打电话,只要母亲在,他就算接了也会很快把话筒递出去,要是母亲不在,父子之间的通话不会超过半分钟,这种习惯甚至延续到了今天。
大学毕业后,我来到北京继续读书,这一来更是远离了父亲的视线。那一年妹妹也上了大学,家里经济猝然拮据起来。之后的两年,我一直靠打工和实习挣生活费,没有向家里要过钱。后来毕业,来到《北京青年报》报社,一直工作到今天。
2
25岁那年,我成了一名记者,从此开始接触真正的社会和生活。
在这些年里,借着采访,我目睹了无数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很多场景画面一样定格在我的脑海里。看得越多,经历得越多,就越发察觉以前对父亲的轻慢和不理解。然而再想走近,却也不能够,最后只能变成给家里寄钱这种最简单方式。这种情况在父亲同样存在,明明能感觉出他在电话里想多跟我说两句,但最后他还是把电话递给了母亲。
这,大概也是典型的中国父子交往的情形吧。
再后来我在北京有了自己的家,那年春节父母来北京看我,带了一个大箱子,结果打开一看,居然是两床棉被。我当时很不以为然:“北京啥都能买到,我这也什么都不缺,干吗大老远带两床棉被?”
父亲当时没说话,母亲后来才跟我说,棉被是父亲执意要带的他跟母亲说:“儿子大学毕业就一个人在北京,生活费自己挣,工作自己找,什么都是靠他自己,家里连床被子都没给过他,想想实在是不好受,所以这次一定要给他带两床棉被!”
这话听得我眼睛当时就是一花。
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自如地与父亲交流这些年的经历,虽然这时的我也很想告诉他,我在北京其实吃了很多苦,曾经很穷困,甚至还遇到过劫匪;我还想说,正是因为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我才渐渐领会了当年他的苦心……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又活生生地咽了下去。
2002年,我成了一名深度报道记者,那时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做完一次重要采访,都会写一篇采访手记;2004年,我开始写博客,以“小飞刀”的ID
,在“飞刀侧畔千帆过”(xiaofeidao .bokee .)上,记录工作、生活中的大事小事。写到今天,已经写了400多篇,60多万字。
这次得长江文艺出版社之助,将部分手记和博客日记结集,实在是让人兴奋又忐忑。对于任何一个喜欢文字的人来说,出书都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然而回头看看,那些记录生活点滴、工作瞬间的文章,其实远不如我想象的那么厚重和扎实……
那为什么还要出这样一本书?
这里收录的20万字,不仅是一个媒体记者的成长经历,同时也是一个男孩向男人的转变过程;借着它,让一直放心不下的父亲了解,不在他们身边的这些年,我做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在朝着哪个方向去。
这本书,同时也是送给父亲最好的礼物———因为这个夏天,已经退休的他,将迎来六十岁生日。
这场与父亲的战争,没有硝烟,却依然深刻。
曾鹏宇
2006年6月于北京
涉世之初
大师兄
现在谁还会为激情之下的一次出轨耿耿于怀?这已经是个欲望漫天飞舞的时代。但我知道,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有个人还在耿耿地想着。1现在谁还会为激情之下的一次出轨耿耿于怀?这已经是个欲望漫天飞舞的时代。但我知道,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有个人还在耿耿地想着。
世界杯前夕,报社搞了一次规模很大的活动,派出记者去32个参赛国对各国国家队备战情况进行实地采访,我和星文负责非洲的四支队伍。星文和我都是从新闻学院毕业的,不过他比我早毕业4年,我一直叫他师兄。
我们的路线是这样安排的:先到南非,然后是喀麦隆,再是尼日利亚和塞内加尔。
我们在南非约翰内斯堡呆了4天,完成了采访任务后动身前往喀麦隆。喀麦隆队是非洲水平最高的足球队,当时已经连续两届捧得非洲杯。在国内的时候,我们就和中国驻喀麦隆大使馆取得联系,希望能帮助我们解决翻译问题,因为喀麦隆是个法语国家。
大使馆回复传真上说,已经给我们找了一位华侨当翻译,还说他在喀麦隆已经呆了很多年,并且曾经做过类似采访的翻译工作。这些介绍让我们非常放心。
到了喀麦隆的当天,那名华侨刘伟(化名)就来到我们的住处。他高高壮壮,留着很利索的平头,只是脸上有很多岁月的痕迹,头发也有些花白,看上去40多快50了。那天他来是和我们谈翻译和租车的费用,10分钟就解决问题,让我觉得这人十分干脆直爽,和他相处应该不会麻烦。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在几天的采访奔波中,刘伟纯熟的法语和为人的爽直帮我们解决了不少难题,采访因此进行得十分顺利。接触中我了解到他到喀麦隆已经快20年了,妻子是当地人,还有3个孩子。我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在喀麦隆呆这么多年,这里各方面条件都不如国内,近几年去的中国人都是为了做生意,他20年前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后来无意中从旁人的口中了解到他的事情,果然有几分出人意料。
家境优裕的刘伟大学时成绩优秀,还是田径运动员出身,“天之骄子”的称呼在上世纪80年代初期有着比现在多得多的光环。他毕业后没多久就作为中国一援外公司的翻译来到了喀麦隆。
公司驻地附近有个餐馆,老板是个年轻漂亮的当地女孩。接触中她喜欢上了这个高大英俊的中国小伙子,于是开始向刘伟发起“进攻”。年轻的刘伟血气方刚,没多久就和这个女孩发生了关系。
没想到几个月后,女孩找到刘伟的公司和中国大使馆,说自己怀孕了要刘伟负责———此时摆在刘伟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回国接受处分,当时的国内发生这种事尚属禁忌,何况是这样的情况。因此选择这条路也就等于选择了身败名裂;二就是和那女孩结婚,从此留在当地生活。结果可想而知,刘伟无奈中选择了后一条路,放弃了工作和国内的亲情,在喀麦隆一呆就是近20年!
我听后呆了一会儿,因为觉得这像篇小说而不是真实的生活。然后才发现从日子推算刘伟也就40出头,他的显老大概是经历的缘故。
接下来的那个周末不用采访,我和星文便去拜访新华社驻喀麦隆记者站首席记者陈顺。陈顺和夫人徐小军老师10多年来一直在法语国家外派,在喀麦隆已经任期将满,还有几个月就要回国了。
大家一起吃饭闲聊时,又说到刘伟,我因此知道了故事的后半段:刘伟跟着那女孩到了喀麦隆东部生活,那里比西部更贫困,连喝的水都没有经过卫生检疫,他喝了后肚子里长了很多虫,多次重病……如果不是他身体好,早就不知死过去几次了。
从一个有着锦绣前程的大学生变成后来这样子,刘伟也不是没想过摆脱。但是那女孩和她所在的族人把他看得很紧,他的护照也被收走,身上除了零钱外不会有大钞。时间一久,孩子接二连三地出生,刘伟也渐渐失去了“走”的心思。我想这大概就是“死心”吧。
徐老师还说,当时在喀麦隆的中国人有些瞧不起刘伟,因为他是由于这样的原因被留下来的,觉得他丢了中国人的脸,有的经商的中国人还不卖东西给他。看到这种情景,于心不忍的她还曾经帮刘伟出面,买来东西后再交给他。
“现在刘伟靠什么生活呢?”我问。“他没有固定工作,前几年做生意还赔了。平常国内有人来了他当当翻译,这样会有些收入,但是情况并不是特别好。”另外,刘伟的家人至今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惟一一次回国探亲时,都没见到他的母亲。
我听了之后又发了一会儿呆,因为这些比让刘伟选择更让人觉得难受,选择也许是一瞬间的事情,而接下来的是近20年旁人只能叙述不能想象的坎坷。3只是我没有料到,这件事还会有一个更加出人意料的尾巴。
在喀麦隆呆到第九天,也就是计划中离开喀麦隆的前一天,我们终于等到了喀麦隆国家足球队在雅温德集结。打听到球队住在雅温德希尔顿饭店,我们拉上刘伟就赶了过去。到那里后发现球队还没到,于是我们就在酒店旁边的树荫下等待。
等了一会儿,星文开始无话找话。他问刘伟:“您的法语是在哪儿学的?”刘伟说:“是在四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