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12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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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我就坚信,诗歌改变了、甚至成就了我的生活。我是一个胆小、自卑、颓丧的人。我之所以没有安分守己地回东山村种田,培植蘑菇或者挑水浇莱;我之所以没有呼朋唤友,出入于风月场所,去寻欢买醉;我之所以没有像一个惟利是图的个体户那样,锱铢必较一些营营小利……我真的该感谢诗歌,我不知道别人给诗歌下的定义是什么?我一直以为,诗歌是一瓶精神的清洁剂。它由内而外,使我整个人保持干净、清洁。是的,不管岁月如何篡改我的容颜,我却常常因为自己拥有着一颗童贞的心而自豪。
在角美,巴掌大的小镇子,我是那个最世俗的小男人了。我恋家,爱老婆儿子,双脚迈动的旅程轻易不超过三十公里。而且我满嘴粗话,举止鲁莽。只有回到诗歌里面时,我才恢复那个健康向上的,向往诗情画意的人。这种时候,诗歌就像一座美丽的玻璃房子,我可以躲进里面去,看这个喧闹世界上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我就在那里头自言自语,拳打脚踢,常常像一个玩疯了的孩子似的,不肯回家
是的,我从来不曾企望过靠诗歌为我谋名求利。长期以来,我对诗歌满怀感激。至少,在这么一个熙熙攘攘的尘世中,诗歌,它赋予了我能够安静下来的品质……
亲爱的情诗(组诗)
■ 黑 枣
亲爱的情诗
我还要写一首诗
给亲爱的你的诗。亲爱的情诗
洁白的纸展开在桌上
像一个身体跟另一个身体
入木三分的纸
我想了又想
手中的棋子不知怎样安放才好
一个字代表一个白昼
一个标点却可能是三个星期……
你知道的,有一天我会老了
眼花,两只手像秋风摇曳的烛火
我始终不肯熄灭这朵危险的火焰
内心的温度一直往上蹿……
我终于要把这首诗完成了
多么快乐呵。多么亲,多么爱
这么漫长的一生也不过是
把一枝笔,从左手换到右手
把你,从一个独立的词,
演变成一首筋骨相连的诗歌……
早安!红色
因了这阳光的照耀,树叶是红色的
从那座鸟巢到我的卧室之间的空气
也是红色的
爱人,请替我准备那套红色的衫裤吧
我要起床了……
时间涨红脸,是害羞呢?还是焦急
卫生间的水红着,透着亲爱的温暖
早餐红着,散发出亲爱的芳香
因了我的心脏,被爱情的炉火烤得红通通
我说出的话,像奔跑的鲜血一样——
早安!红色
早安!,亲爱的温暖和芳香
早安!亲爱的这一切……
秋天从侨兴街走过
一小片叶子,是这个秋天小小的心脏
它跳着,跳着,就跟我的心跳一模一样
它像一位探路者
后面一定紧随着一支行色匆匆的大部队……
在嘈杂的侨兴街,它怀着满肚子不为人知的
快乐
再刁蛮的风也要顺着它的意思吹
只有它知道:明月就要满了
相爱的人就快团圆……
它跳着,跳着,就跟我的心跳一模一样
我也要从高耸的枝头下来
在喧嚣的尘沙里淘出肉眼看不见的金子
春天快要过去了
卖甘蔗的人,我最羡慕他那部老自行车了
能够将那么多的甜蜜载得飞跑……
春天快要过去了,我听见善意的风
贴着树的耳朵说:你要把光蓄起
还要把温暖收藏……
一条混乱的街道。有人穿着干净的衬衫
有人戴着肮脏的渔夫帽
那早早换上花裙子的是最爱美的女孩
我喜欢听见她们的笑声
好像一串风铃挂在南边的窗口
——就是这样,当我将慵倦的目光收回时
我发现返潮的地板不那么讨厌了
我的脚印叠着爱人的脚印
最上面是我儿子的小脚丫
多么有意思的事:一些宽大的叶片捧着娇
嫩的花瓣
要把这个渐行渐远的春天挽留在身边……
我喜欢揣着一只老旧的
指南针做梦
我喜欢一只老旧的指南针
我喜欢揣着一只老旧的指南针做梦
夜太黑,灯光太亮
我怕我会找不到那个惊恐的词
一只有良心的老鼠,像一个矛盾的男人
经过芬芳的蛋糕时
故意放慢心跳和想象……
我喜欢指南针摇摇晃晃的意志
痛呵,痛呵,痛定思痛后的决心
世界像一个巨大的漩涡
向无穷处无穷地扩散……
我怕我会失去那个宿命的方向
我喜欢揣着一只老旧的指南针做梦
我幻想着那根被吸引力牢牢抓住的针
有朝一日挣脱出来,扎痛我的心脏
发电机
发电机在后门“呼呼呼”地喘气,吐着白烟
那模样倒像一只忠诚的看门狗
整个白昼,它固守着一屋子的光明不被偷走
固守着“叮叮咚咚”的音乐不像顽皮的小孩
一眨眼就溜出门去……
因为它虎视眈眈地蹲在那儿,动都不动半步
我想:刺骨的寒冷也不敢擅自闯进屋来
停电,就让它停吧!
只要还有一台小小的发电机在正常地运行
着
只要它还能点亮一盏灯泡般的心脏……
我要……
我要去龟山脚下的水井里打一桶水。你听;
“噗”的一声,调皮的吊桶飞速地亲了干净
的水面一口
我要去宽敞的水泥路下掘出那条蚯蚓般
的阡陌小道
我要一路绕过许坂、下尾、刘宅、青杨,再
穿过喧嚣的开发区
我要假装不认识反季的蔬菜,理所当然地
误认作青春的稻菽
我要跟一位耳背的老人打招呼,当她混浊
的嗓音里吐出那个
我多年不用的乳名时,我将响亮地回答:
“嗨!”
我要看着一只逆风飞行的鸟,一只不知名
的鸟
直到它消失在东山村境外。它的一双翅膀
还像一对船桨般地搅动我心灵的涟漪……
我要一直看着、看着,直到头顶的天空像
一块巨大的磁铁
被我激情澎湃的胸膛吸引下来……
想象春天是多么幸福的事
雨水一定是从天上流下来的
小草一定是从土底长出来的
春天一定要从内心里面捧出来……
三个比喻砌造一张向上的阶梯
三个动词搭起一个向阳的阳台
一间温暖的房子住着我、爱人和孩子
想象春天是多么幸福的事
想象幸福是多么春天的事
我足不出户,家也足不出户
春天和幸福
一个是左邻,一个就是右舍……
不老的妈妈
妈妈,你是不老的,你永远都是29岁
时间在一个亡者身上丧失了它的魔力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一回,是你的忌日
我抱着幼小的孩子去拜祭你
他指着你的照片,瞪大圆圆的眼睛:
“爸爸,奶奶比你年轻,怎么会是你妈妈呢?”
是啊,妈妈!时间只敢威胁一个
像我这样心存恐惧的人……
你是不老的。病疾夺去了你的生命
却夺不去你的青春。正如岁月的风沙
堵住我的喉咙,却永远堵不住
这一口由心底往外喷涌的油井……
或近或远看黑枣
■ 子梵梅
我知道他一直在写。但每次打电话,他会说,什么都写不出来了,就看你的了。我没有一次是相信的,因为要中断一件坚持了十几年的事是不容易的,更不用说是诗歌。他要不坚持,就中断了自己,他不会。
就在黑枣说他写不出来的同时,我其实已掌握他的大量“史实”。在论坛上的诗歌刊物月份总汇里,无须集中眼神,就可以轻易见到黑枣赫然其上。但他对自己的隐藏是无意的,无心的,这我知道。他的谦卑和时有的惶恐,其实暗藏着甚至连他自己都没能发觉的“野心”。当然,这种野心有别于功利之野,大事业之野,而是一种稳定、持续、顺当,不被干扰的暗中操作。我揣测,他的愿望是在好好经营自己生活的同时,诗歌也决不落下地用来修补生活必然的裂缝与缺陷,修补精神的磨损与需求。也许黑枣不承认“强烈”这个程度副词,我却感受得到他的这个愿望的强烈。他貌似无所谓,却在加深的夜色里“作祟”,然后频频出现在各大报刊杂志上,让我们感到惭愧:说了那么多,写了那么多,不如人家黑枣不说不写,看,摆在那儿,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黑枣的自卫能力很强,他的自我保护口头禅是“我这个人没什么个性,你们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听你们的。”言外之意是,你们是有个性的人,你们去做吧,去折腾吧,让我乐得个清闲自在。我知道他的伎俩,不就是知道装不知道,看洋相饱眼福,在一旁偷着乐吗。其实,他是透彻的,心知肚明的,包括对发生在诗坛上的一些口水事件或盛事,他常有惊人的洞察力。我常常在心里自诩明察秋毫,但每每他一道出玄机,我就会被扳过神来,惊察自己头脑简单,判断人事只会一条筋,所以对他甚是折服。
由于他有哈哈一笑背后的省察力,所以他在十几年的诗写生涯里,才能够优游自在如此。
2003年他去参加青春诗会,去前我拿此事“吭”他,回来后我也喜拿此事“作”他几回。其实,参加青春诗会委实比较了不得,但很多人好拿这个“牌子”当注册商标,我也以为黑枣会因之自得其乐,但每次一说,他都诚惶诚恐,一脸不安。我于是不忍心再“糟践”他了。其实,一边是熟人玩笑,一边也是善意的警醒。但问题是,他其实很清醒,大概并不需要我等去操心。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实,黑枣最不会“说诗”,叫他谈诗歌写得怎样,叫他评诗论道,他最忌讳,最逃避。这一点我视之为他的优点,因为这正好帮助一个人避免了夸夸其淡;好在一个诗人写诗却可以不一定“说诗”,“说”是另一群人的欲望或者职业。我想正因为黑枣说得少,才成全他诗歌的饱满丰沛。
不会喝酒也是黑枣的优点,因为“天喝”的诗人从不缺乏,而不会喝酒的诗人,尤其是男诗人却是宝物。每次聚会,夜色一到,他就坐卧不宁,家中妻儿是他要写的更重要的诗篇。有一次在厦门参加福建青年诗会,晚上了,已经没班车了,他也打昂贵的专车赶回他那温暖的巢穴,而不愿在外面逗留哪怕一个晚上。他的这个“品德”,成为周围朋友津津有味的谈资。
上面说人,似乎下面再也不能不说说诗了。
黑枣的诗,直接的感受是:顺眼。他把诗歌的传统美德继承得很到位:生活的,向上的,暖和的,日常的,素朴的,爱意的,自足的……
黑枣是写情诗的老手,但他的情诗只写给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妻子。因此有人质疑其中是伪情感。但我们谁都不是黑枣,谁有理由说那是假抒情?当然黑枣更是无须向读者交代他在诗歌中的感情真假的。
黑枣有他自己的困惑,这是当然。大凡写到这个份上,就是怎么突破的问题在困扰了。黑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