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花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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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做什么?”她凑至他的身旁,瞪大眼看他所画的图案消失在镜里。
叶行远投以淡淡一笑,“回礼。”
待在客房里静候手下佳音的申屠令,在等待许久,却迟迟不见回覆后,不解地持起铜镜想一探究竟,不意却自镜中腾飞出数只怀有利喙的雀鸟,他慌忙扔下铜镜,在被啄了数记后才挥扇扫除那些攻击的雀鸟。
当一室恢复平静后,申屠令这才发现那个花妖真的跟这个好打发的镜妖不一样,他微微看向一旁遭他挟持而来,此刻正五花大绑的坐在屋角的碧落,忍不住在嘴边喃喃。
“道行差太多了。”
在无音的脚边,木桶里的水瓢在水面上浮沉着,经阳光一射,璀亮的光影投射至她的脸上,她怔怔地看着近站在她面前的雷夫人,脑海空洞一片之际,不太能清楚的记得雷夫人方才说了什么。
天气渐渐热了,芍药花最好的赏花期也逐渐过了,在父亲带来的客人们来过花相园赏花后,花相园又恢复了宁静。这日的午后,园子里的花草都因艳阳而昏沉疲软,渴望能有清凉的水泽滋润之时,园中冒阳为它们浇水的无音,在花丛间见着了雷夫人一行三人。
方才聆听雷夫人的谈话时,无音不断地回想着当年娘亲被逐出家门的原因。
她记得是碧落告诉她的,听碧落说,当年在雷府家道中落之时,身为一家之主的父亲听从了一名法师的意见,将身为女巫的娘亲给迎入门来,之后果如法师所说,雷府的家业又昌盛了起来,但就在她八岁那年,那名法师又出现了,这一回,法师告诉父亲,女巫虽会为家族带来兴盛,可灾厄也会同样的增加。
当家族里的人一一死去时,父亲更是对法师的话深信不疑,于是便仗着雷府的财富和族望已兴盛到了一个顶点,不需再藉由女巫的力量,遂将家中的女巫逐出去以保平安。
没想到,当年那个指点他们的法师又出现了,只是这一回,被摆弄的对象竟成了她。
现在他们再次遵循法师的建议,打算将她嫁给族人,让她生下孩子后,留下孩子将她逐出去,好让雷氏一族,能再荣盛个十数年的光景。
“这是你爹的意思。”雷夫人在她魂游天外天时,捺着性子再同她说一次。
她勉强集中精神,“我要嫁谁?”
“他。”雷夫人扬手招来站在她身后的男子。
无音静看着这个看来有些眼熟的男子,记得以前听下人说,这个男人好像是她的远房堂哥,她木然地打量了他一番后,视线被他足下的举动吸引了去,她垂下眼睫,低首看着生长在廊畔的小野花,被这名即将娶她的夫婿给踩坏了。
雷无尚不甘地撇着嘴角,再次以脚重重踩着地面。
“别以为是我自愿的,我是为了咱们雷氏。”他也不想娶个女巫,可一大票族内的伯叔们逼着他娶,加上荣辱与共的家业,他只好照着长辈的吩咐做。
“我娘……”她艰涩地启口,“她怎么说?”就算是要她嫁人,总也要经过娘亲的同意吧?
“你娘?”雷夫人讶异地掩着唇,“你在胡说什么?她早在七年前就死了。”
死了?
怎么会?若这是真的,那么在娘亲生辰当日,在庵里汲着泪向她道歉的是谁?
无音瞠大了眼,措手不及的讶愕令她毫无准备,半晌,她觉得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两耳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嘈杂。
那日的情形她犹记得,在庵里,她选择在沉默中原谅娘亲,也在沉默中释放她禁锢的思念。
面对多年未见的娘亲,她叫不出声,也无法再像从前那么亲昵地再唤,明明她就是很想念的,可是骄傲和无法原谅的心情,令她叫不出口。
娘亲是她对这人世又爱又恨的起始原由,若不是娘亲之故,她不会被家族选为替代娘亲接手花相园的人选;若不是娘亲的缘故,她身上不会流有女巫的血液,怀有常人没有的异能。
自小她就在歧视的目光下长大,成长的路途一路上跌跌撞撞,好不容易,那日在书月庵里与娘亲的一番长谈才解开了对娘亲的心结,她也以为自己不会走上与娘亲相同的道路,没想到,她终究还是被安排走上了。
挥之不去的阴影映在她的身上,仰首一望,午后的灿日早就遭重云掩去,雷声隐隐在云端上呜咽,好似所有的光明和希望都灭绝了。
“你有没有在听?”雷夫人皱着眉,伸手轻推着一迳出神的她。
她缓慢地抬起头,一双眸子来来回回地游移在他们三人身上,她忽地推开雷夫人,转身躲进屋内将房门关上。
“无音!”被她的态度惹毛的雷无卹放声大叫,气急地想上前将门打开。
“把话带到就够了。”雷夫人拉回他。“给她点时间想想,咱们走吧。”
雷无尚气恼地拨着额前的发,“若不是为了雷氏一族,谁要娶那个女巫?”
“少说两句。”雷夫人睨他一眼,率先转身离开。
“娶了她后,往后你可发达了。”幸灾乐祸的雷无卹,对着雷无尚的苦脸笑得很开心。“有了好处可别忘了我啊。”
他敬谢不敏地转眸迁怒,“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娶她?”
“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子。”雷无卹得意地耸耸肩,在他又愤恼满眼眉时,一手揽上他的肩,“你也别不痛快了,顶多娶她过门后,你再多娶几个比她顺眼的小妾不就成了?”
门外人声渐行渐远,反身抵靠着房门的无音,用力掩上耳,虽说外头的声音逐渐远去,但一室的心酸却愈走愈近,一一蹑足来到她的身旁凝望着她,她紧闭着眼,不肯让泪水自两颊落下。
她不是早就命自己看破了,为何眼泪还是会掉下来?
视线模糊地睁开眼,滴落在地的泪珠,看上去,像两颗湿透的心,不久,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她看见了一双眼熟的鞋,顺势抬首,她迎上了悄然出现在房里的叶行远的脸庞。
然而,在他眼中,她却找不到救赎的光芒。
“哟,真是稀客。”申屠令愉快地合上水墨扇,一张原本就爱笑的脸,此刻看来更是眉飞色舞。“终于想来找我了?”
闯进客房里的叶行远,因极度压抑,故而音调显得很低沉,“你做了什么?”
“你指哪樁?”他掏了掏耳,一副候教的模样。
叶行远忿忿地伸出一掌,擒住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扯来面前,“她要出阁这事。”
“那个啊。”申屠令并没有否认,唇边还挂着大剌剌的笑意,“我只是在一旁使了点力。”
果然是他……
正欲发作的叶行远尚未开口,申屠令以扇拍开他揪扯的手掌,笑笑地踱至一旁。
“她这一走,你就没理由继续留在花相园里磨蹭,可以专心去办你的正事了,不是吗?”再不动点手脚打发局外人,他可不知究竟要在这花相园待上多久,若是那个棘手的燕吹笛又找上门来怎么办?
“就为了这原因?你可知你做了什么?”叶行远面色当下变得更加森厉。
“别用那种表情看我,又不是我叫你不办正事反而去爱上她的。”申屠令斜睨着他,在他兴师前先他一步推得一干二净。“说实话,你那见一个爱一个的老毛病早就该改一改了。”是这个博爱过头的花妖自己要把缺点暴露出来让他有机可乘的,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他张口欲言,“她是我的——”
“主人?”申屠令不屑地挑挑眉,受不了地摊着两掌,“是了,她是你的主人,每回你总会爱上你的主人,真搞不懂你怎老把爱上将自己种出来的人当作天经地义。”
“我与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从头到尾也不表明来意,就只是一味地从中作梗,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撇撇嘴角,“干系可大了。”
叶行远想不透地瞪视着他,好不容易压下满腹的怒气后,对无音要出阁这件事从头细想一遍,大约猜到了申屠令在暗地里搞了什么鬼。
“你控制了整座雷府的人?”他直接说出他的假设。
“是啊,所以你最好别惹恼我。”申屠令大方地向他颔首,以扇点点他的鼻尖。
叶行远紧敛着眉心,“为何你要这么大费周章?”他不是只冲着他这个花妖而来的吗?怎么这回不下手,反冲着无音去?
“为了你呀。”申屠令倾身贴近他的面前,笑咪咪地对他眨了眨眼,“说起来,你该感谢我的。”
“感谢?”叶行远反感地将他推离一臂之遥。
“她会爱上你,这得归功于我。”他边说边抚着下颔,“是我在她犹豫不决时推了她一把,令她加速爱上你,现在你已经尝过情爱的滋味了,也该办一办正事了吧?”
那日午后细雨的记忆忽地回到叶行远的面前,他想起自无音腹里取出的那个东西,再看向申屠令不否认的脸庞后,忍不住握紧了拳心。
“你要什么?”
“愿意和我谈条件了?”等他那么久,终于等到他这句话的申屠令,慢条斯理地轻摇着手中的水墨扇。
“说。”叶行远不想再与他周旋。
扇面随即一合,申屠令以扇指向他的心房,“把你百年前流的那两颗泪交给我,我就收手。”
他怔了怔,随后更加锁紧了两眉,“它不在我这。”搞了半天,原来他不过是个想得到那两颗眼泪的贪婪者。
申屠令惋惜垂下两眉,“你找了那么久,还是没寻着?”
“就算你有了那两颗眼泪,你也不会成为人。”也不知怎地,自他由妖界回来后,他便发觉留在人间的同类们,皆听到了一则传言,传言只要服食了他当年流下的两颗泪,即能助妖成人,他没想到这种谬传之言,竟也有人相信。
“谁说我要为人?”申屠令听得很嗤之以鼻,“那是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有这种念头。”好端端的,什么不当想去当人?又不是癫了。
他忍不住敛紧眉心,“你要那两颗眼泪的原因是什么?”除了那个功用外,那两颗泪还能做什么?为什么申屠令就那么执着于它?
“因为……”申屠令缓缓欺近他,在他面前一字字轻吐,“那两颗泪,一颗名唤贪婪,一颗则叫心碎,我既要你的贪婪也要你的心碎。”
叶行远的面色霎时阴晴不定。
他的笑意更深了,“那两颗眼泪,可说是你留在这世上的无价宝。”妖精不该懂爱,更不该贪求那份不该出现的欲望,妄想跨越藩篱加入红尘,叶行远的贪婪和心碎,不但是在妖界找不着的,同时也是他再等上百年、千年也找不着的好东西。
“就这样?”叶行远的声调变得极度低寒,一双手紧握成拳,难遏的妖气源源不绝地释放出来。
申屠令扬眉看了看因他而剧烈摇动的房内一眼,若无其事地提醒他,“房子会垮掉喔。”
无法抑止那份怒意的叶行远,此刻不愿去顾虑后果,兀自攒紧了拳心一步步走向他。
他更是不怀好意地绕高了唇角,“我会把她所有的亲人都杀掉喔。”
脚步顿住了,无音那张了无笑意的面容滑过他的眼前,叶行远困难万分地压下浑身乱窜的妖气,忿忿不甘地瞪视着胸有成竹的他。
“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