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20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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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站起、坐下,观看窗外的风景
揣摩彼此的表情和内心的秘密
对别人的故事唏嘘不已,对列车的速度
指手划脚;替古人担心
为时代发愁。像一对怨妇
在絮叨中度过伪劣的更年期
渴望拯救却被命运反复抛弃
假装颓废又被虚无的欲望燃起
如同两个可以随意复制的符号
或者标点,放在任何位置都缺乏意义
但仍然要说出和自己无关的话
仍然要在对方的口腔里占据制高点
清高或卑微,激昂或低语
都只不过是一次即兴的模拟表演
我在旁边目睹了他们的交谈
哎!这一对生活的劳力,两个精神的民工
忍 受(组诗)
■ 友 来
忍 受
我必须经受
牙疼。弯腰
抱头,跳跃,咬住一个词
不放,也无济于事
医生说,你对生活抱怨太多
赞美太少
类似的痼疾数不胜数
抱着枕头
睡觉,对着镜中的额头伤心
桌上的饭菜成了妨碍自由的借口
而经常,我看书,密密麻麻的汉字
眨眼间变成一纸空白
而经常,我瞪着天花板,上面
有一条缝,正好容下我的想象
当我营构血淋淋的场面时
往往一只猫窜过,抱着
线团,像我
绕着生活,怎么也不走开
黑 夜
一个人仅有的安慰
我依旧相信
甘蔗林里的涛声
赤裸少年
晾在海滩上的呐喊
如果黑夜能够永恒……
这不是丧失的过程!
开放脱离了花朵
飞翔脱离了翅膀
贫穷善良背离了黄土
人啊!脱离了鞭打
如果黑夜能够阻挡一切……
剔除欺骗和献身
只余下思考
而就在我们不安于思考时
天已大亮
正如密封的幸福
被凿开一道口子
一张纸的怀抱
哦,天空,天空,还是天空
——一张纸打开的怀抱
竟和天空一样广阔、深邃
抓不住力量就学会遗忘
你遗忘了哪些不该忘的?
两场雪:一张纸,一片天空
谁的怀抱更为默契?
哦,道路,道路,陌生的召唤
两叶嘴唇:一片天空,一张纸
此时此刻
瀑布把悬崖
望成虚无,还是望不清道路
此时此刻,一张纸的打开
更为艰难
需要遗忘不该忘的,需要拒绝更多
的召唤
一路上,风啄过的地方
有谷粒生长,并且遍布敏锐的气息
来到生活中间(组诗)
■ 苍城子
我记得那些相爱的夜晚
我记得那些相爱的夜晚:
街灯下读书的小姑娘,
人群中匆匆的过客,
我们争执,假意的分手和失散,
我骑自行车追你,
你不说话,就是不说话,
我一直在解释,表达,
你最终的破涕一笑;
我们在东架河岸边的白杨林里,
接吻,相互折磨,
月光下,你仰起的脸,
对未来的描述和表白:
我枕在你的腿上,
闭着眼,聆听蟋蟀低鸣,
露水随着暮色的加深,
弄湿了我的上衣和你的裙裾。
到此为止
我不能对诗歌肯求什么?
因为她给以我的是这么多:
那些忧伤的经历,到此为止。
那些想入非非的日子,到此为止。
那些灯饰的幻景,到此为止。
那些撬开的红唇,到此为止。
那些凌云壮志也到此为止。
我突然原谅了他们
有多少人想躲过这个时代,
他们下岗,失业,购辆三轮车,
在大街的风里雨里拉客,
或在菜市场的一角,
凭借一杆秤维持生活……
哦,我突然原谅了他们,
为一块钱的争执和缺斤少两。
草 场
冬天过去了,冰雪已经消融,
我拿着铁锹开始掘地,
我要把这块去年尚未种植的空地翻起来整
平,
种上去年秋天采集的草籽,
我还对去年夏天因爱情而自杀的一个妹妹
说,
我会把草籽撤在她的头顶,
并且栽上她最钟爱的蔷薇,
我知道这块草场将带有我生活的痕迹,
会给这个日益喧嚣的时代留下见证。
来到生活中间
再一次,我端起这只杯子,
来到生活中间,
我把里面的汁液倒出来,
我知道生活赐予我又磨砺我的太多。
我热爱那些充满草香的日子,
那些风吹、自由和飘,
手捧着音乐盒,
去到郊外,阳光一下子涌入我的胸怀
这是秋天,遍地的落叶旋起,
就像一个舞者,
通过动作表达心目中的音乐。
旧调重弹,演示了一遍又一遍,
多少次我从白色旅馆里醒来,
看着窗外:沙滩上的白帆点点,
赤足少女们提起裙裾捡拾贝壳。
我还感谢那些伤心的石头和日落,
光阴易逝,我一个人默对书卷,
恰似创世的神祗,
面对人类漫长的前夜挥动利戟。
啊,日子的开口处朝下垂立,
生活就是这些零碎和言说,
我打量着那些难以分辨的事物:
雨和花园,泪水和音乐……
就这样我手持一只杯子走向生活。
尖峰岭谈诗
■ 李少君 雷平阳 臧 棣 陈仲义等
'编者按'
2005年7月,在海南岛西南原始森林尖峰岭,由《天涯》杂志主编李少君主持召开了青年诗人雷平阳、潘维诗歌研讨会。
与会者就当下诗歌创作的类型化、生命个性、及物能力、文化标准、生命质感、文化批评等等提出各自的不同看法。这次会议所提出的问题与争议引起了诗歌写作者和研究者关注。
我们编辑了《尖峰岭谈诗》这——“诗歌圆桌”栏目,以期引发大家对青年诗歌创作现状的思考。
尖峰岭诗歌研讨会纪要
田 芽(整理)
李少君(主持人):今天,当代汉语诗歌研究中心召集大家举行一个青年诗人雷平阳、潘维的研讨会,除了因为他们近年来较为活跃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的诗歌都具有较强烈的个性和较突出的个人风格,同时,他们的诗歌也有很相同的地方,比如地域特征都很明显,一个是原始的云南山野,一个是文化味很浓的江南,但他们又有非常鲜明的不同追求,所以我们觉得值得大家研讨。我们先请他们自己说说。
雷平阳:云南是一个多山川、河流、传统的地方,人生活在那里,会逐渐形成自己对诗歌的思考。在这种基础上,在对这种认识的基础上,我学会了只写与自己有关的东西。写自己亲眼看到的、感受过的东西。与自己无关的东西不写。只把自己耳闻目睹的一切交待出来就完了。而且,我常常自己感觉自己是有根的人,但我并不代言什么,也不分析什么,只凭自己的感觉写。
潘维:对于当代诗人来说,汉语是——个巨大的、任何诗人都必须面对的命题,其血脉从远古奔腾到今天。面对这个巨大的存在,诗人如何进入汉语,进入整个文化,融人自己的情感,发出自己的声音,这是我所关注的。尤其生活在江南这样一个传统生活的地方,还有要面对过渡与转型,面对生活环境与社会变迁,诗歌有时是一种拯救自己的方式。
徐敬亚:现在的诗歌状态很好,你的诗再好,也没人模仿。大家都自己写自己的,这就到了一个时候,诗歌与个体生活结合特别密切的时代。雷平阳与潘维的诗歌各有自己的特点,两个人的状态也不同,潘维过于迷恋语言、语感。其实与人生比,语言不算什么。潘维有自己特别的优雅、安静、精细。雷平阳的诗,非常质朴,写出了生命。他似乎不太接受外面的什么信息,在一种封闭的状态下自写白话。反而产生了一种新的写诗方式,他的诗歌也因此需要一种新的方式阅读。比如他的《澜沧江在云南兰坪县境内的三十三条支流》,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呈现了云南的地理状态。
陈仲义:《澜沧江在云南兰坪县境内的三十三条支流》在地理意义上写河流,雷平阳这样写也很有意思。但我认为这其实就是一种后现代的复制方式,是一种类型化诗歌。同样,我也可以这样写一个车站,经过什么什么站,再经过什么什么站,最后到了什么什么站。这样可以无限地不断地写下去,有什么意义呢?
臧棣:雷平阳这种诗歌他最先写的。别人再写,就是模仿他。
李少君:他能想到这样写,其实就已经是他的创造。后面的人的模仿,就没有意思了。
陈仲义:如果诗歌可以不断重复,那这样的诗歌就值得质疑。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我觉得这样的诗歌后面没有倾向性,这就存在很大的问题。我还觉得,好的诗歌,应该是一次性,不可复制的。
臧棣:动不动谈什么生命个性,在我看来,这样来评价诗歌,是用古典标准评价现代,用八十年代评价几十年代。雷平阳的诗歌,像是一个地质勘探者,一步一个脚印地写,不夸大,看到什么就写什么。具有短小、片断式的特点。其纪实性,当代很多诗人达不到。雷平阳的诗歌写得诚实,有他个人特点,这是其魅力所在。如果是我自己写,我会把很多东西加进去。是一种很现代的诗歌,很多东西沉淀在诗歌内部。最终本质性的东西就呈现了,一般人写《澜沧江在云南兰坪县境内的三十三条支流》这样的诗歌,会走马观花地写,不会像雷平阳这样一条一条地写三十三条河流,并且用心去测试。别人不会这样写,但这种枯燥达到极限,就显示出了智慧,显示出了真实性——对自然生活,对生命内在的呈现。潘维的诗歌心灵所呈现的,与雷平阳不同。他关注的是心灵的现实。潘维是一个江南诗人,从地域出发,有其地域特征。既出于传统、文化,又有现代人的漂泊、现代感。
谢有顺:对雷平阳的诗歌印象很深,有纪录片风格,个人很喜欢,有一种形式感,结构,处理上讲究细节。来自于生活的第一手感觉,有质感,这在当代诗歌中很缺乏,当代不少诗人写得很虚幻,诗人及物能力很差。其实生活经验是很丰富、复杂的,但大部分诗人观念单一。比如写西湖,什么“浓妆淡抹总相宜”,是一个比喻的说法,你最终还是没有搞清楚西湖是怎么回事情。雷平阳写澜沧江,表面上罗列,但看下来还是有感觉,那么多支流。还有《昭通旅馆》等诗,雷平阳的语言及物能力很强,跟云南、当下、此地的关系密切,并真实传达出来。
黄礼孩:雷平阳可以算草根性的代表性诗人,是一种经验写作,是不可复制的,雷平阳的能量很大。潘维则是典型的江南才子式的写作,古典的现代表达。
蒋浩:站在我自己的立场,我自己的看法是,雷平阳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