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三国 源本:吕著三国史话(节选)-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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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吕思勉
吕著三国史话 相关信息
出版说明
吕思勉(1884~1957),字诚之,江苏武进(今常州市)人。
吕思勉大半生以教书为业,主讲中国历史和传统文化方面的课程达五十余载,教学之余,笔耕不辍,是一位在中国通史、断代史和专史等诸多领域里,都做出重大贡献的历史学家。他一生写过两部通史:《白话本国史》和《吕著中国通史》;五部断代史:《先秦史》《秦汉史》《两晋南北朝史》《隋唐五代史》《吕著中国近代史》;八部专史:《先秦学术概论》《经子解题》《理学纲要》《宋代文学》《中国制度史》《中国民族史》《吕著史学与史籍》和《文字学四种》。他还写了大量的史学论文、札记、讲稿、教材和历史读物,著述总量超过一千万字。
吕思勉推崇顾炎武的“闳雅”、钱大昕的“渊博”、戴震的“论证”和章学诚的“辩达”,对“二十四史”等传统典籍做过系统研读,并参考其它史书和文献,对史料进行析解、分类、排比、考证,写成一条条札记,在札记写作的基础上,进一步做融会贯通的研究。故吕著史料扎实而精确,历史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叙述清楚,见解独到而精辟。严耕望说吕思勉的治学特色为“通贯各时代,周赡各领域”,诚为知解之语。
吕思勉在中国历史研究方面作出突出成果的同时,也不忘普及历史知识,《三国史话》是吕思勉留给后人的惟一的一部通俗历史读物(见《论学集林》出版说明)。
《三国史话》16篇,1943年由开明书店出版;1987年上海教育出版社在原书基础上又添加《三国史话之余》4篇,收入吕著《论学集林》内;2000年辽宁教育出版社将《三国史话》和《三国史话之余》一并以《三国史话》为名收入“新世纪万有文库”内出版。具体情况详见后记。
本书除收入《三国史话》16篇、《三国史话之余》4篇外,还将吕思勉生前写就的,收入其丛稿、札记和遗文中的与本书各篇相关或相近的关于三国人物、三国社会生活和三国社会组织的18篇考据性文章,作为附录放在文后,除了有利于读者加深了解史话中各篇的学术依据外,也供有志于更深入了解吕思勉三国研究的读者参考阅读。
此次出版,除对一些文字较长的章节按照文意进行了分段外,还在正文中插入百余幅与三国有关的图片,对一小部分古今地名的注释加了编者按,对相关年号则根据阅读需要添加了公元纪年,但对文字本身则一如其旧,未作删改。
本书从策划到出版,都得到了华东师范大学李永圻先生和张耕华教授的鼎力帮助。他们二位是国内研究吕思勉的专业学者,不仅复印了各种版本的旧稿寄送给我们,还复印了一些20世纪30年代发表在报刊杂志上的《三国史话》的原文给我们作参考,同时对我们出版的很多环节都给予了无私的帮助,在此特别致谢!
中华书局编辑部
2006年8月
楔子
斜阳古柳赵家庄,
负鼓盲翁正作场。
死后是非谁管得?
满村听说蔡中郎。
《三国志通俗演义》古刻本
这是宋朝陆放翁先生的诗,所说的,便是现在的说书。说书虽然是口中的事,然到后来,将说书的人所用的底本,加以润饰以供众览,就成为现在的平话了。平话俗称小说,亦谓之闲书。虽然是用以消闲的,然而人们的知识得自此中的,实在不少。
现在中国的书籍,行销最广的,是《三国演义》。据书业中人说:他的销数,年年是各种书籍中的第一。这部书有些地方,渲染得很有文学意味,如赤壁之战前后便是;有些地方,却全是质实的记事,简直和正书差不多。这就显见得其前身系说书的底本。说得多的地方,穿插改造得多了;说得少的地方,却依然如故。
我在学校中教授历史多年。当学校招考新生以及近年来会考时看过的历史试卷不少。有些成绩低劣的,真“不知汉祖唐宗,是哪一朝皇帝”。然而问及三国史事,却很少荒谬绝伦的。这无疑是受《三国演义》的影响。他们未必个个人自己读,然而这种知识,在社会上普遍了,人们得着的机会就多,远较学校的教授和窗下的阅读为有力。这可见通俗教育和社会关系的密切。
《三国演义》(清顺治满文本)
老先生们估量人们知识的深浅,往往以知道的、记得的事情多少为标准。讲历史,自然尤其是如此。但无意义的事实,知道了,记得了,有什么用处呢?尤其是观点误谬的,知道了,记得了,不徒无益,而又有害。而且平心论之,也不能算知道史事。因为历史上的事实,所传的,总不过一个外形,有时连外形都靠不住,全靠我们根据事理去推测他、考证他、解释他。观点一误,就如戴黄眼镜的,看一切物皆黄,戴绿眼镜的,看一切物皆绿了。我们在社会上,遇见一个人、一件事,明明是好的,却误把恶意猜测他,就会觉得处处可疑;明明是坏的,却误当他好的,也会觉得他诚实可靠。历史上的事情,又何尝不是如此?
从前论史的人,多说史事是前车之鉴。其意以为一件事办好了,我们就当取以为法,摹仿他;一件事办坏了,我们就当引以为戒,不可再蹈其覆辙。这话很易为人们所赞许,其实似是而非的。史事哪有真相同的?我们所谓相同,都不过察之不精,误以不同为同罢了。事情既实不相同,如何能用同一的方法对付?别的事情姑弗论,在欧人东来之初,我们所以对付他的,何尝不根据旧有的知识?所谓旧有的知识,何尝不是从历史经验而来?其结果却是如何呢?
真正硬摹仿古人的自然不多,就是事实也不容你如此。然而人的知识,总是他所知道的、记得的事情铸造成功的。知道的、记得的事情一误谬,其知识自然随之而误谬了。所以我们现在研究历史,倒还不重在知道的、记得的事情的多少,而尤重在矫正从前观点的误谬。矫正从前观点的误谬,自然是就人所熟悉的事情,加以讲论,要容易明白些,有兴味些。
三国时代,既然是人们所最熟悉的,就此加以讲论,自然最为相宜。所以我想就这一段史事,略加说述,或者纠正从前的误谬,或者陈述一些前人所忽略的事情。以我学问的荒疏,见解的浅陋,自不免为大方所笑,我只是一点抛砖引玉的意思,希望以后人们能注意到这一方面的渐多,亦希望人们就我所说的赐与教正。
吕著三国史话 1
宦官(1)
讲起三国的纷争来,大家都知道其乱源起于后汉。后汉末年为什么会乱呢?大家都知道其根源是灵帝的宠信十常侍,因此而政治紊乱,引起黄巾的造反。因黄巾的造反,而引起刘备和孙坚的起兵。又因灵帝死后,少帝即位,国舅何进要诛戮宦官,而引起董卓的进京。因董卓的十常侍乱政图
进京,而引起废立之事,又因此而引起袁绍、曹操等纷纷起兵讨卓,天下就从此分裂了。然则后汉的祸源,最大的便是十常侍,这还是人谋之不臧。写《三国演义》的人,说什么“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好像有什么定数似的,恐怕未必其然了。然则宦官究竟是怎样一种人呢?历来读史的人,怕知道宦官之为害者多,知道宦官的来源者少。我不妨借此机会,和诸君谈谈。
所谓宦者,大家都知道是曾经阉割的人。近代的俗语,亦称为太监。那是因为在明朝,他们所做的官,有二十四个,都称为某某监之故,这是不难解的。然则何以又称为宦者呢?在后汉时代,这一种人,威权很大,败坏政治很利害,所以写《后汉书》的人特地替这一班人做了一篇传,《后汉书》(宋刻本)名为《宦者列传》,《宦者列传序》里说:“中兴之初,宦者悉用阉人。”这句话,和我们通常的见解有些不符。通常的见解,都以为宦官就是阉人,现在却说光武中兴之后,宦官才全用阉人,那么,自此以前,宦官就并非阉人了。所以有人疑心这“宦”字是错的,说当作“内”字。然而他这句话,实在是错的。
宦字的意思,本来并非指阉割。而宦官二字,亦本非指阉割的人所做的官。
《礼记》(宋刻本)
我们所谓五经,中间有一部唤做《礼记》。《礼记》的第一篇是《曲礼》,《曲礼》里有一句:“宦学事师,非礼不亲。”学就是进学校,宦是什么呢?
须知道古代所谓学校,和现代全然不同。现代的学校,必须要传授些知识技能,古代的学校则全无此事。古代的学校亦分为大学小学,所谓小学,只是教授一些传统的做人道理以及日常生活间的礼节,如洒扫应对进退之类。又或极粗浅的常识,如数目字和东西南北等名称之类。根本说不上知识,更无实际应用的技能。
至于大学,其中颇有些高深的哲学,然而宗教的意味是很浓厚的。《礼记》里又有一篇,唤做《文王世子》。《文王世子》说:当时大学中所教的,是诗、书、礼、乐。这并不是现在的《诗经》《书经》《礼记》等等。须知古代的人研究学问的很少,而古人的迷信,却较后世人为深。当时的人对于一切问题的解释,都含有迷信的意味。所以在后世,学术和宗教是分离的,在古代则是合一的。所以古代的学问只存于教会之中,而教育权也操在教会手里。古代教会中非无较高深的学问,然总不能全脱离宗教的意味。至于实用的知识技能,则是他们所看轻的,学校里并不传授。所谓诗、书、礼、乐:礼即宗教中所行的礼,乐即宗教中所用的乐,诗就是乐的歌辞,书大约是宗教中的记录。在古代,历史和宗教中的经典,也是分不开的。印度和西藏都是如此。古代学校中有所谓养老之礼,其仪式非常隆重。天子对于所养的老人,要自己割好了肉,捧着酱送去请他吃。吃了,还要自己斟酒,给他漱口,就因为他是一个宗教中的长老,与不带迷信色彩的师长不同。《礼记》上还有一篇,唤做《王制》。《王制》里有一句说:“出征执有罪,反释奠于学。”释奠是一种祭祀之名。发兵出去,打了胜仗,回来却在学校里去举行祭礼,就可见古代学校不是一个学术机关,而其宗教意味极为浓厚了。古书上说学校制度的地方很多,不能全说他是子虚乌有,然而从没见古书上记载一个人在学校里学到了什么知识技能,就是为此。
宦官(2)
然则古人没有应用的知识技能么?不然。我们知道:所谓三代之世,已有较高度的文明,其时有许多事情,已非有专门知识技能不能办,就是现在所传的几部先秦子书,其中包含专门的知识技能也颇多,不能说全是后人伪造的。然则古人的知识技能,从哪里来的呢?这就是从宦之中得来。
古人解释宦字,有的说是学,有的说是仕,的确,这二者就是一事。因为在古代,有些专门的知识技能,就是在办理那件事的机关里,且办事且学习而得的,从其办事的一方面说,就是仕。从其学习的一方面说,就是学。
读者诸君,总还有读过《论语》的,《论语》的《先进篇》有一段,说:“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