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鸟电子书 > 经管其他电子书 > 2004[1].4 >

第3部分

2004[1].4-第3部分

小说: 2004[1].4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山的北边和西边,紧挨着上林湖。大约自公元二OO年至一二OO年(东汉至南宋)的一千年间,上林湖的越窑,是中国青瓷文化的圣地,汇聚着无限的历史精致。据记载,皇家一次就会向这里定制青瓷十四万件,赐赠全国高官。每年多少次?一次次加在一起有多少件?真是一个天文数字。这里烧制的青瓷还是当时中国与外国进行贸易的主要项目,一艘艘沉甸甸的货船小心翼翼地从不远处的明州港(宁波)起锚,驶向日本、高丽、菲律宾、波斯、伊拉克、印度和埃及。唐代诗人陆龟蒙的名句“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可以证明越窑在当时的崇高地位。 
  这“千峰”中的第一峰就是吴石岭。它把翠色映在上林湖里,再染遍万千青瓷,使得海内外千年杯盏间全是我家乡的湖山。 
  垒窑的石块,从吴石岭上采凿,烧窑的树木,从吴石岭上采伐。窑变过程中最重要的烘炭,也在吴石岭下一堆堆地烧制。吴石岭是千年越窑的靠山。 
  那么,越窑为什么风光了一千年而在南宋末年突然沉寂了呢?几年前我从一位杭州老人口中听到过一种动人的传说。 
  老人说,本来越窑到宋代因受到各地同行的竞争,势头见弱,但是朝廷遇北方强敌后仓皇南渡,偏安杭州,大建宫苑宅第,对青瓷的需求急剧高涨。越窑离杭州近,一时又兴旺起来。 
  当时的窑主也姓余,在杭州宫苑豪门间成了一个你争我夺的对象,因上林湖而被人称为“余上林”。余上林由于经常安排供货路线,熟知全国情势,一天在杭州宫苑遇到一个襄阳籍的太监,便随口说了句“襄阳已被蒙古军包围三年”。太监把这话传给一位同乡宫女,宫女又在皇帝宋度宗面前说起,使皇帝大吃一惊,因为当朝权臣贾似道从来没有给他说起过。皇帝一问,贾似道巧言解释了几句,转身便捉拿了那个宫女和太监,最后牵连出窑主余上林,一并杀害。 
  贾似道祸国殃民,终被谢太后罢官远贬,押解他的是一位会稽县尉,出于义愤在半路把他处决。半年后,元军攻人杭州,南宋灭亡。正当兵临城下之际,一个初春的黑夜,长长一队货运马车来到上林湖畔,押车的一位文官原是余上林的密友,找到余上林的年轻儿子,说车上是宫廷图书馆最珍贵的版本,破城之日一定会被付之一炬,希望能找一个地方密藏。 
  余上林的儿子是现在的新窑主,一听宫廷眼冒怒火。那位文官立即告诉他:“贾似道已被处决,你们余家的仇已经报了。现在,天下斯文的最后一脉,全押在车上。”说着指了指车队。 
  窑主想了想说:“这么珍贵的书,放在哪家宅子里都危险,只能藏到吴石岭我们开采窑石的一个洞窟里,但是山洞潮气重,要在四周存放大量的石灰和干炭。上岙倒是有一个现成的石灰坑,但那么多干 

笑着说。我猜他当时可能也曾动心,是否找一个同乡姑娘成家,可惜乡下姑娘结婚太早,而他又来去不便,两头等不着。 
   
   五 
   
  由于叔叔,乡村开始演戏。叔叔找来剧本,请村里一个外出过的老人家指划唱腔和动作,由我妈妈带着几个女孩子做戏装。 
  乡政府正愁农村缺少文娱活动,因此大力支持,先演《碧玉簪》,再演《借红灯》,像模像样,观者如潮。演出地点就在祠堂,点着一盏汽油灯。演员都是本乡女青年,男角色也由她们演,演唱中间还与台下的乡亲打招呼。 
  多年后我担任上海戏剧学院院长时接受海外记者采访,记者问我最早的观剧经历,我说在乡村祠堂,我坐在台上看,睡着了。扮演李秀英的女孩子唱罢“三盖衣”后就把那件衣衫盖在我身上,怕我着凉。盖妥了,她接着喝。 
  叔叔是我乡戏剧的推动者,他自己住在家里时进进出出也都哼着一种曲调,却不认真,有一句没一句。 
  我问妈妈:“叔叔在哼什么?” 
  妈妈说:“《红楼梦》。一本很重要的书。他哼的是越剧《红楼梦》。” 
  那天叔叔有空,把我招呼过去,问我课外读过什么书。我报了几本,就问他:“我能读《红楼梦》吗?” 
  他好像吓了一跳,眼睛一亮,然后又摇摇头,说:“别去读。” 
  “长大了再读吗?”我追问。 
  “长大了也不读,那书太悲苦。” 
   
  六 
   
  与女子们相比,乡间男子逊色多了。尽管来来往往的“工作同志”以男性居多,但乡间的男子老实怕事、沉默寡言,认字比姑娘们慢,看戏只知傻笑。更麻烦的是,小伙子里出头露面的大多是那群无赖子,也就是那个恶婆婆雇佣来企图砸船的那些人,游手好闲,说东道西,让人厌烦。 
  又不知是谁的发明,乡村间在批判恶婆婆后,又发起了整治“懒汉”的运动,实在是切中时弊,又妙趣横生。 
   
  七 
   
   “懒汉”这个称呼在这里,并不是品德定性,而是一个落后社会的结构性赘余,近似我们现在经常说的“边缘人物”,只是这个边缘地带十分辽阔。 
  他们不是不想干活,而是经常找不到活,干两天闲一阵,不像一个勤快人。其实鲁迅笔下的阿Q就是这样的人物,没有家,住土谷祠,给人家打点短工,没工打的时候更多,喝几口酒,听几句戏,打几回架,偷几个萝卜。以前人们相信“勤能致富”,其实未必。即便在小农经济时代,“自给自足”的难度也很大。每一项农活都是天时地利循环程序中的一个环节,能够有效掌控整个程序的农人,在整个农村中比例极小。因此,极大多数处于一种被动的“环节性雇佣状态”。 
  这些人中,有一半人吃苦耐劳,没活找活,干得累死还是一贫如洗;另一半人看明白了,心想既然结果都是一贫如洗还不如不干,何苦从辛苦里绕个弯。 
  这些人由于长久闲散,倒也见多识广,一有风吹草动必先冲上前去,观望、起哄,直至参与。阿Q就是这样跻身革命却未被准许的。我们乡间土改时期,这些人也站在前面,上上下下都来得,等到浪潮过去,他们又闲下来了,把从地主家分得的“胜利果实”,也一一变卖果腹,生活又很快难以为继。 
  我发现祖母与这些“懒汉”很谈得来。对于村子里那些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她会背后夸奖,而对于“懒汉”,却会当面说笑。相比之下,她尊重庄稼人,却喜欢“懒汉”。这里边的原因,我小时候一直不明白。 
   
  八 
   
  邻村有一个姓周的“懒汉”,比较有名,他还是祖母的表侄儿,绰号“滥料”。 
  土改时要把地主家的充公财物分给贫苦农民,财物已经登记造册,贫苦农民可以按照各家标准选择申请。他事先来问祖母该申请什么,祖母劝他选一些最实用的寒衣和农具。谁知他偏偏选了一把最不实用的红木象牙太师椅,搬进他家的茅茨泥地间,不知如何伺候。后来实在是又冷又饿伺候不下去了,便把它扛到周围的集市去卖,还开出了一个天价,观海卫、逍林、鸣鹤场都去了。这椅子死重,亏他一天天风雨无阻地扛在肩上汗流浃背,游走四方。 
  但是,那年月大家都在打造一种简朴的新生活,谁会买这种椅子? 
  有一次我爸爸从上海回乡探亲,在外公家问起那年与妈妈结婚时拜高堂,受拜的外公坐的那张大椅子何在,外公万分谦恭地说:“周同志保管着。” 
  爸爸觉得奇怪,便问“周同志”是谁,外公说出来的名字爸爸又没有听说过,只得回家问祖母。祖母听了大笑:“什么周同志,滥料啊!” 
   
  九 
   
   原来外公上街时已经多次见滥料把那张椅子扛来扛去,只是没有作声。这次祖母觉得外公把滥料恭称为“周同志”非常可笑,当作笑话到处说,结果反倒让滥料本人知道红木象牙太师椅是谁家的了,不免大吃一惊。他知道是亲戚关系,连忙扛着椅子到祖母面前道歉。 
  祖母说:“这椅子你是分来的,又不是偷来抢来的,道什么歉?只是你不听我话,没要两件棉衣,椅子又不能穿。” 
  滥料回答道:“也能穿,天天背来背去,一身暖和。” 
  祖母笑了,说:“还是我买下送回去,做个人情吧。你可不能乱喊价。” 
  滥料夸张地后退两步大叫:“我不可能要这钱,对亲戚不仁不义,今后还怎么号召群众?”他还带着土改时的一些词汇。 
  祖母趁机舀给他一袋粮食,又数给他一点零用钱,说与椅子无关,是婶婶救济表侄儿。 
  滥料忙摆手:别说救济,是借贷。 
  祖母说:“你还讲究这个,要说借贷就要还,不能名不副实。” 
  滥料说:“那就说帮衬吧。” 
  祖母笑了,说:“连你也会咬文嚼字!” 
  说完,祖母又请他帮忙,把椅子搬回外公家。 
   
   
  十 
   
  滥料办这等事总是太张扬,摇来晃去怕人家不知是怎么回事,一路说。还没走过河西桥,已经有小孩飞快地去报告外公了。 
  外公闻讯后堵住门,等滥料到了就说:如果再坐这椅子,这几年就算白“改造”了。 
  滥料没法,只得再扛回余家,报告祖母。 
  祖母听了有点生气,说外公“怎么进步得有点矫情了”。 
  妈妈在一旁说:“他倒不是矫情,是怕坐上这椅子想起以前虚有其表的日子。” 
  祖母一想,这事本该多问问我妈妈,现在卡住了,还是让妈妈处置为妥,因为只有她能体谅两头。 
  祖母把这个意思告诉了妈妈。 
  妈妈想了想,说:“村里演戏正缺一把太师椅,做道具。” 
  从此,每当戏演到一半,总会有人到台口眯缝着眼睛大叫滥料,要他赶快上台来扛椅子、换布景。那椅子实在太重,赖在他身上了。 
   
   十一 
   
  第二个著名“懒汉”住在我家对门的两间石屋里,叫方子。 
  清清瘦瘦,说话不多,在村子里没有一个朋友。有一次户口登记,登记员照往常习惯写了他的名字方子,他看了骄傲地冷笑一下,说:“不对,是石肪的舫,迟暮的迟,肪迟。”登记员不明白什么是“石舫”,什么是“迟暮”,他又冷笑一下,说:“递笔来,我自己写。” 
  他是外出回来的。到过哪里,做过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在我印象中,他平日只做两件事,一是拉二胡,二是与我们学校的老师作对。我们有时追着他的琴声过去,他一见便停,问今天学校里老师又讲了什么课,我们稍稍回答,他便开始笑骂老师处处不通。他说,好多字是前人搞错了的,不用学得太认真。例如那个“矮”字,一个人戴着帽子蹲着脚在射箭,“矢”就是箭,那么这个字就应该是射;而“射”呢,寸身为矮,正好对调。 
  听他这么说我就佩服起来,他则叹一口气,苦笑一下,拿起二胡又拉了起来,声调十分凄凉。 
  祖母背后说他,年纪轻轻不干事,就靠老母亲纺纱织布养活。妈妈说,田头的活他看不上,他看上的事,人家看不上他。 
   
  十二 
   
  有一天深夜,两个村庄的孩子们准备一决高下,叫“打大阵”。早已花了几天时间做弓箭,箭是偷家里的筷子削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