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提线木偶陷阱-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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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裹空荡荡的,只有两三名学生样子的男子在闲聊。
「这裹的咖啡味道不怎么好,可借没有第二家了。」
就座后,有位女侍应端水过来。新来的吧!已经第三位了。当初店主是看准附近房子增建,生意会好起来,谁知不然,只有硬撑下去,当然出不起高薪请女侍应,女侍应自然不想久留,一有机会就另谋高就了。
他叫了两杯咖啡。少女拿起水杯一口气喝光,然后举杯在睑前面说:「乾杯!」
「为什么乾杯?」
「为死!」
「死有什么好处?」
「唔,年纪不会增加呀!」
「原来如此。可是,你不为这个自杀吧!」
「不是就不行么?」少女满不在乎地说。
林隆春在诊断患上恶性脑肿瘤的病人中,见过许多寻死不成又活过来的人,其实心底极度渴望生存。眼前的少女似乎若无其事的样子,很可能是真正的绝望了。
「你见到我想跳下去的情形?」
「唔。」
「为何不阻止我?」
「死是个人自由!」
「真的那样想?」
「不!」
「那么,你的真心怎么想?」
「医学教导我的习惯想法:人应该尽其量生存下去!」
少女半信半疑的看住他……「你是医生?」
「是的。」
「真奇怪。做医生的竟然不阻止别人自杀!」
「说实在的,别人的死活现在与我无关!」
「为什么?」
「我自己只有三个月命的缘故。」
咖啡来了。林隆春拿了一杯,不放糖,喝了一口,很苦,也许咖啡粉太潮湿了吧!「你在开玩笑吧!」少女终于回复正经的态度。
「真的。我有胃癌,蔓延全身,无可救药啦。」
「胃癌?」
「胃也有癌。」
「那么,你还喝咖啡……」
他笑起来。「一杯咖啡不会改变寿命。虽然喝了会痛,还不至于要命。」
「常常痛么?」
「我自己开药方止痛!」
少女陷入沈思,在咖啡裹加糖和牛奶慢慢搅动。
「有没有想过,与其等死,不如死掉算了?」
「唔,没有。」林隆春思考一下:「虽然随时可以得到致死的药。不过,再过一个月晓得了。」
「为什么?」
「当药物无法压制愈来愈痛苦的折磨时,也许会想到要死。那时才死还不迟。」
少女慢慢啜着咖啡:「所有医生对死的看法都一致?」
「怎么说?」
「你好像一点也不怕死!」
林隆春微笑。他对死亡了解太多,产生不了恐惧的感情。「不谈这个。你呢?你不怕死?」
「怕。只是没有比一个人孤独活下去更可怕的了。」
「这是比较性的问题吧!」
「是啊。选择比较轻松的死,一该是人类的权利!」
强词夺理。找理由来寻死,恐怕是时下年轻人的想法。他把剩余的咖啡一口气喝完。突然一阵激痛袭来,他弯曲身体。像被火烤伤一样的痛楚,从未有过。
「你怎么啦?」少女直起腰身。「不要紧吧!」
「不……不要紧!」他忍着痛,打开身边的公事包,拿出缜痛的胶囊,不和水就吞下去,较易吸收。
痛楚像海浪一样反覆侵袭。他靠在座背上闭起眼睛。通常两三分钟就会消减痛苦,竟然不奏效。他的额头开始冒汗。死于癌症的人,几乎都在毫无痛苦之中死去,也有极少数一直痛到死为止。他觉得世界很不公平。他是无神论者,但是想到若是有神,为何偏偏选中他,而不是其他的庸医?
「好一点吗?」少女小声讯问。
「好像不行啦!」
少女的脸上布满恐惧:「不!不要死啊!」
林隆春听了,从痛苦中挤出笑声说:「不是现在就死,只是那些药已经不奏效了!」
少女叹一口气:「那该怎么办?」
「回家去。家裹有注射液,有那个就没有问题啦。」然后对她笑道:「你赶不及下一班火车了,对不起。」
「没关系的。」
必须在痛感重来之前赶回去。林隆春把钱放在桌上:「我先走一步,你留在这儿吧*。」
「我跟你一起回去。你住附近对不对?」
「可是……」
「不要管那件事了!」
林隆春笑着接受少女的好意。说实在话,他担心自己到家以前,刚才那样的激痛再度袭来,情形不堪设想。
走出了「北风」后,他在少女的扶助下走回去。少女的身体很弱,实际上是他靠自己的力量往前,然在少女的臂力感触下,觉得脚步轻盈不少。
从咖啡室走一百米左右,再上一道缓坡就到家门口。他把门匙交给少女,少女替他开门进去,他一踏入起居间就躺到沙发上,痛感隐隐发作。他急忙说:「对不起,麻烦你替我把餐橱上面的皮包拿来。」
少女赶快过去,打开皮包,拿出一个装有注射器和药液的金属箱。
「是这个吗?」
「是的。谢谢你。拿给我。」
就在那时,比刚才强烈几倍的痛感意外的袭来,他禁不住大叫一声。朦蒙胧胧的知道少女奔过来,视线开始模糊。快要晕倒了。晕倒比较好受一点,最好就这样花去痛楚似乎就要震破胃壁而出,他蟀倒在地板上。
奇怪。激烈的痛潮退去了,当他接受注射之际。他记得很清楚,不是自己额自注射的。
焦点集中时,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地毡上。身边有位少女跪着俯视自己,手上拿着注射器,地上有个空了的缜痛剂药瓶。看到自己的衣袖被卷起,终于明白过来。
「是你替我注射的吧!」
「有没有效?好一点了吗?」
他不回答,只是盯着她:「你学过护理?」
「不。」
林隆春坐起来,用医生的眼光观察少女的瞳孔。原来如此。外边太暗没有觉察……
「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少女沈默着挽起左臂。在浮起的静脉一带,找到无数的注射针孔,已经变成黑青一片。
「你打了什么来着?」
「海洛英。」
林隆春闭起眼睛,一面叹息一面摇头。
「我的事……你看不起我?」
「不,不是这回事。」
他在大学时代,做过吸毒者的调查报告。他没有丝毫责备他们的意念。
「如果你需要钱,拿去吧!要死的人不需要钱了。」
「我也不需要。我会比你更快死!」
林隆春探寻少女的睑部表情:「真的想死?」
「是的。」
「为什么要死呢?」
「我讨厌自己、讨厌别人、讨厌所有事物……」
少女像要拂去一切似的拼命摇头。林隆春觉得她还有救。起码她还知道讨厌注射毒品。中毒太深的人,根本连讨厌的感觉都会丧失。
「放弃死的念头吧!你能重新来过!」
「我有想过,试了很多次,结果还是失败。一个人奋斗,太苦了。」
「你的父母呢?」
少女摇摇头。
「兄弟呢?朋友呢?」
「都没有,只有流氓朋友。十六岁那年误入歧途以后,我就找不到朋友了。」
「现在你有一个。」
少女惊讶地看着他:「你?你是朋友……」
「我太老了,不配?」
「不是的……可是,你不是医生吗?」
「只能再做几个月罢了。怎样?在这期间,让我们做做朋友吧!」
少女凝视着地毡上的某个焦点,似乎在考虑生或者死的问题。她会选择哪一边?林隆春屏息等着。这种紧张感很像开始手术前的一瞬间。
蓦地,少女哭起来。林隆春不知怎办才好,生平最怕女人哭。他跟未婚妻分手时,是在银座的酒店大厅裹。当他把自己患了绝症的事告诉她时,她立刻哭了,使他束手无策。
少女突然投入他的怀抱。
「戒毒,需要多久时间?」
「因人而异。」
「一个月?」
「恐怕不行。」
「我试试看。等我痊愈了,我再来看你。这期间……你要好好活着!」
林隆春把手轻轻的放在少女的秀发上。
白色的朝阳,从窗帘的细缝透射进来。他们裸着身体,在暖被窝裹紧紧相拥。
七点半,他们起来,少女的身体十分健康和有魄力,林隆春也觉得自己恢复正常的健康体态。
「吃早饭吗?」
「家裹什么也没有。我们去北风吃早点吧!」
「那么,我来泡咖啡。」
像足新婚的家庭。他不禁苦笑。
八点正,俩人到「北风」吃汉堡包。
「几点上班?」
「无所谓。我是医院的董事。」
「哎呀,应一该有车来接送哪!」少女明朗的说着笑。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真是,好奇怪!」少女笑了。「我叫池上治子。」
「我是林隆春!」
两人相视而笑,举起咖啡杯乾杯。
「……我想,今天就去看病。」
「很好。」林隆春从上衣拿出一本记事簿,撕了一页,在其上写着:「你去这裹看看。我认识这个人。你给他看我的便条,他会晓得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