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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玉支肌 难部 明 沈德符抄本-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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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听了,又惊又喜道:“贤弟说来,虽觉快畅。但不知就理,终怀疑虑。贤弟何不明以告我?”管雷道:“此中就理,浅而易见,尊兄拿隐无伤,故敢请命。尊姐若不深信,乞至舍一观,自然明白。若要此时明言,窃恐耳目漏泄,有伤大事,实实不敢。”红丝见管雷说得侃侃,料不是谎,满心欢喜道:“贤弟既有大力,覆庇愚兄妹之功多矣,感激,感激。”管雷说明,就辞去了。

  卜成仁闻知管雷来接,忙赶了来家,要撺掇妹子速去。不期来迟,管雷又去了。因急急上楼,问小姐道:“管不闻既来接妹子,为何又独自先去了?”卜小姐道:“他不是来接我,是来辞我,教我不消去了。他说:‘自有妙法,可以保全哥哥,决不至有祸。’所以自家去了。”

  卜成仁听了,连忙跌脚道:“管公子不肯接妹子去,反说这些好话,这事不好了,是我的祸到了。”卜小姐道:“这是为何?他难道小小年纪,会捉弄人?”卜成仁道:“妹妹你不知道。这管公子的姐姐,是我威逼死了。论起理来,原与我是仇人,若是个奸狡的,不知几时把我告了。只因他年纪小,糊糊涂涂,又没胆气,故隐忍至今。我只愁管恃郎回来,这一死难逃。只指望管侍郎死在海外,便是我的造化。今不期添出个长孙榜眼来夹炒。多亏李县尊设此移花接木之计,全我的生。管公子一时想不到,昨已应承了,来认做姐姐,愚兄一场大祸已可消释。不知为甚,今日又变了卦。定有人点醒他知,要与姐姐报仇,故改口来回妹子。妹子若不去,我自然是死了。”说罢,便哭将起来。

  卜小姐道:“哥哥不要哭。我看这管公子年纪虽小,说话却老成,决无报仇之意。但我再三问他,他不肯直说,只教我到他家去一看便知。”卜成仁道:“既教妹妹去看,妹妹何不为我的性命去看一看?”卜小姐道:“若论女子守身,决无轻易出门之理。既哥哥如此慌张,只得蒙羞冒耻为哥哥走一遭。”只因这一去,有分教:

  美应爱美,才自怜才。

  不知后事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二小姐惊惊喜喜说幽心
两尚书真真假假讨情面
 
 
  词曰:
  冷暖幽心俱悄悄,暗痛私疼,不许他人晓。一旦春花遇春草,自应细细啼春鸟。只道相逢刚凑巧,台接衡连,情面轻轻讨。谁知都是没相干,空惹许多烦与恼。 
                                             右调《蝶恋花》

  话说红丝小姐,前因管雷止她不去,包管没祸。又说如不信,请至舍一看便明。今又因哥哥卜成仁见她不到管家去代嫁,十分惊慌。因暗想道:“此事若管雷之言果真,固可以全我婚姻之大礼。倘管雷之言涉谬,岂□□哥哥威逼之实。何况管雷有请我至舍之言,何不借此去看个明白,也可放心。设或不然,当再作区处。且此时往来,于婚礼无碍。”

  主意定了。又见卜成仁着急,遂许他一往。因差人知会管公子,竟悄悄的一乘小轿,抬到管恃郎家来。此时管雷闻信,已与管小姐打点停当。见卜小姐到了,接入后厅,方才请她下轿。早有许多恃妾,前前后后簇拥入去。入到深闺秘阁之中,忽见又许多侍妾簇拥着一位小姐,在那里拱立相迎。

  卜小姐远远望见,吃了一惊,不知何人?困她心灵性慧,又有了管雷的前言,忽悟到管小姐原来未死。因笑嘻嘻,就象认得的一般,忙趋上前说道:“姐姐游戏入神,竟不顾愚人惊死那。”

  管小姐见卜小姐才会面,即参透其微,深服其颖悟敏捷。因笑答道:“虽是一番游戏,只怕惊姐姐不动,何敢称神。”卜小姐道:“小妹传闻纵未惊死,今日骤然识面,难道不要喜死么!”管小姐道:“深感姐姐今日见面之喜死,早救了小妹未见面之想死,真侥幸也。”二人大喜,拱让入室,分宾主对拜。拜毕,坐定,侍妾送上茶来。卜小姐早看见管小姐,生得:

  花样清癯柳样肥,裁云带月凑腰围。
  慢言想象浑如渴,秀色餐来早不饥。 

  管小姐也看明卜小姐,生得:

  莺般娇媚柳般妍,眉蹙堪增笑可怜。
  料想人间闺阁少,多应天上滴仙来。 

  二人互看分明,各各爱慕不已。卜小姐先说道:“姐姐好作用耶。此虽家兄愚不量力,妄作天姝之想,自作还应自受,然所受亦已苦矣。无论从前被吓几死者数次,即至今尚惊魂未定,累小妹几几为受辱之事,而姐姐竟深闺享安贞之吉,以待佳期,真好作用耶!敬服,敬服。”管小姐道:“此举虽小妹之过,然非此则令兄之威势不可当,痴念不能止,故不得已而出。此空惊虚喝之罪,望姐姐恕之。”卜小姐道:“家兄忧死,而忽然得生;小妹待辱而一朝获免,感激已自不胜,何敢言罪?”

  管小姐道:“小妹自愧不能韬隐,浪得虚名,以招实祸。怎如姐姐秘窈窕于河洲,潜幽贞于睢鸟。若非答聘玉支玑一咏流出,胡麻纵渔父能寻,亦不知桃源深处,别有一天,已恨当面错过。今忽相逢,真梦想所不能到,何幸如之。”

  卜小姐道:“小妹原系无才,实非韫玉。即前玉支玑一咏,小妹只认做家庭涂抹。谁知为家兄所卖,竟献之国士之前,又流入闺宗之目,愧且不知,又何知其为答聘。后家兄获罪姐姐,自分必死。妄听人移花接木之谋,有求于小妹,说出从前。小妹方知家兄暗以小妹为香饵,欲长孙吞小妹之钩,吐出姐姐,以遂其虾膜之想。彼虽假途,实非真念,然小妹名节已被其丧尽矣。今闻长孙归娶,畏祸本身,又欲执前之假,为今之真,以求苟免,竟不念小妹之名节为何物。及小妹不从,又苦求父命来压,使小妹无可奈何,只得如落花飞絮而来,已摈飘泊不能自主。不料姐姐安然无恙,又使小妹得以自主,不轻受辱,真快事也。“

  管小姐道:“姐姐之快,以小妹尚存,于令兄无伤,嫁娶得以自主。敦知小妹既见姐姐如影恋形,如声恋响,安忍再离。只恐又要生姐姐之不快,却将奈何?”小姐道:“不快者,不快干矫强也。至于孤思依傍柔思,小妹株守香奁,无依无傍,今幸逢姐姐,倘蒙不弃,常使相亲,则何快如之,姐姐为何反言?但恐花枝在前,幽草不敢言芳。明月居上,疏星自难再照,不知姐姐将何以教我?”

  管小姐道:“玉支玑之聘,虽或真或假,出于人事。然玉支玑答聘之诗,或有心或无心,则实有天意存焉。且闻英皇两帝女,共媲美于虞廷。甘糜二夫人,实齐眉于先主。每每希心内美,千古无多。何幸屈指闺才,一时有两。况色香相接,既得之比邻,且缘分有因,安忍失之当面。在小妹既不肯自让,在姐姐又何必多谦。自是一天好事,不识尊意以为何如?”

  卜小姐道:“女子有家,谁人不愿。况良人又称国士,安肯自失。但恐长孙借聘行聘,未必出于真诚。即家兄窃诗作答,不过行其诡诈,实于婚姻之礼不相符合。况长孙奉旨归娶者姐姐也,小妹突出分奉箕帚,纵姐姐私僇木之量,置之不校,在长孙未免赘疣相视,乌乎可也?”

  管小姐道:“长孙笃信人也。明知行聘是虚,独赖姐姐这一首答聘诗,死也不敢还出,则其属意此诗可知也。既属意此诗,岂不愿意做诗之人。然而不敢明言者,因先有小妹婚姻之约,不忍负心。又以姐姐门媚太高,不敢妄想。然揣度其私心,则未有不展转反侧,而殷殷爱慕者。今尊公大宰,既肯认假以为真,则长孙自将错以就错,而遂其心矣。姐姐何必相疑?”

  卜小姐道:“长孙若不嫌貌陋,姐姐又贤德相容,家父又喜牵丝幕,小妹何人,敢过于推调。但思婚姻大礼,不宜苟且,以辱关睢之雅化,尚望姐姐为小妹主持。”管小姐道:“姐姐赋姿既美且才,而德性又正静温和,若不弃嫌,小妹愿结为姊妹,日相晤对,则平生之大快也。至于长孙归娶,誓必双飞双宿,决不独自于归,有负此盟,天地不容盖载,不识姐姐以为何如?”卜小姐道:“蒙姐姐以此垂怜,无论结义,直胜同胞矣。感激不尽,更有何言。”

  二人说得投机,俱各大喜。一面治酒款待,说说笑笑。不独管小姐留住不放,就是卜小姐也不愿言归,一连住了三日。

  两小姐在闺中留恋一毫不觉,惟卜成仁不知何故,急得抓耳挠腮,叫侍妾来探听。卜小姐打发回来,不容入去。卜成仁摸不着消息,更加着急。卜小姐此时已与管小姐结成姊妹,二人俱是十八。管小姐长一月为姐,卜小姐小一月为妹。 

  卜小姐见哥哥着急,因辞管小姐道:“小妹蒙姐姐真诚相待,一刻也不忍离。但虑愚兄着急,只得要回去安慰他。”管小姐道:“贤妹回去安慰令兄,只宜力保其无他,断不可说出愚姐不死,恐传闻于长孙之耳,不能察其真情。”卜小姐道:“此意小妹晓得。”方才别去。正是: 

  儿女天生多俏心,俏心能浅又能深。
  说来除了知音听,明月芦花没处寻。 

  卜小姐回到家中,卜成仁来问。卜小姐安慰道:“此事委曲甚多,一时难言,哥哥也不必细问。但一毫祸患,俱与哥哥无涉,哥哥只管放心,妹子可以力保。”卜成仁道:“妹妹既肯力保,谅非骗我,我为兄的心已放下八、九。但不知长孙榜眼归娶时,妹妹还是嫁他,还是不嫁他?”卜小姐道:“嫁也不可知,不嫁也不可知,哥哥总不必问,只包管哥哥无祸便了。”卜成仁听见妹子说话朗烈,方才欢喜去了。自此之后,连卜小姐也安心以待长孙肖归娶不题。

  却说管恃郎奉旨往海上封王,因争礼不屈,被留了八、九个月。后服其持正,方优礼遣还。及归,海上又遭风涛之险,故往来将有年半,方回至京师复命。朝廷嘉其有功,进升尚书。管灰思家之极,又闻知长孙肖中了榜眼,已奉旨归娶,一发要回。因此告病,一连上了三疏,方准给假归程,俟病痊复任。

  管灰得了旨意,忙打点归程。满朝文武都与他欢喜。独有卜尚书有些着忙,恐他归去,闻知女儿逼死之信,安肯甘休。与其后日挽回,不如今日相求。因盛设酒筵,又说贺喜,又说送行,又请了王相公来相陪,就求他在中间说合,情愿献金赎罪,只求恕他儿子卜成仁之死。

  不期管侍郎一到京,早有人报知他:“女儿为卜成仁威逼的死信。”虽不深信,未免也吃一惊。及到衙门,家人报知:“是吓卜成仁之计,实实未死。”愈服女儿之妙用。忽见卜尚书殷勤来请,知是为此;恐不应承,他急了又下毒手,便欣然而往。宾主相见过,又请王相公来相见。相见毕,略叙几句闲文,就拱请上席,欢然而饮。

  饮至换席,王相公方邀了管尚书到一间书房中,悄悄说道:“今日卜冢宰之席,虽为老先生贺喜荣归,然实有一件万不得已之苦情,要恳求老先生开恩赦罪,情愿以千金为酬,自不敢说,故托学生代为请命。不识老先生可肯念同列台衡,再推薄分,宽容一线否?”

  管尚书假意惊讶道:“不知何事这等要紧?且先求教,方可酌议。”王相公道:“卜冢宰令郎卜成仁,一向慕令爱窈窕贤淑,再三为荇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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