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香 作者:董立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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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天,米香干脆喊住了宋兰,要和宋兰一起去。
米香说宋兰没意思,去吃好吃的,也不带她去。
这么说了,宋兰还不带她。米香说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宋兰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说完了,宋兰还是一个人走了。气得米香跑到水库,跳进了水库,不停地在水
里游来游去。直到把自己游得快要没有力气了,才从水里爬出来,躺在水边的沙子
堆上,看着半天的彩霞,一点点变灰变暗变黑。
再看见宋兰,故意不和宋兰说话。这么做,是让宋兰知道,她真的生气了。也
是让宋兰再也不要那样不理她了。果然这一下子很有用,宋兰主动走到了米香跟前。
宋兰对米香说,米香,有个事,我要给你说一下。
看到宋兰走过来和自己说话,米香心里高兴,可表面上还要装不在乎的样子。
宋兰说,米香,以后,我不能和你住一个屋子了。
一听这话,米香的不在乎装不下去了,马上着急地问,为什么?
宋兰说,因为我要结婚了。
米香一听,高兴了。说,太好了,什么时候? 宋兰说,下个星期天。
米香说,你们倒挺会装的,我给你们当介绍人,你还说不愿意,敢情是你们早
就订下了终身,拿我开心。
宋兰说,你说什么呀?
米香说,我得找许明算账,昨天还见了我,还像没事的人一样。
宋兰说,这个事和许明没有关系。
米香说,他还不知道这个事?
宋兰说,是的。
米香说,你是不是要突然给他一个惊喜?
宋兰说,我不会跟他说的。
米香说,这怎么行呢?没有他,你怎么结婚呀?
宋兰说,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和他结婚呀。
米香说,你不跟他结婚,那你跟谁结婚?
宋兰说,天下又不是他一个男人。
米香说,那你跟谁?
宋兰说,老谢。
米香不高兴了。觉得宋兰拿这个事来开玩笑,实在有点儿没有意思。她是不识
几个字,可她还不至于傻到连宋兰说这样的话也会相信,也会跟着她欢喜。她甚至
觉得宋兰给她说这些话,简直就是有点儿看不起她,拿她逗着玩。
米香说,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真的就不理你了。
宋兰说,哪怕你真的不再理我了,我还是要说。真的,我就要结婚了,和那个
姓谢的放羊倌结婚。
米香看着宋兰,像看一个陌生人。
去领结婚证,干部问,和谁结婚。
宋兰说,和老谢。
干部一听不相信。说宋兰胡说。
宋兰说,是真的。说老谢就在门口,不信,让老谢进来说。
宋兰喊了一声老谢,老谢进来了。
干部问老谢是不是真的。
老谢说是真的。
干部说宋兰,你真了不起。说过了,给宋兰和老谢办了结婚证。
办过了,干部觉得这个事,和一般结婚的事,有点儿不一样,就去给吴场长汇
报了。
吴场长一听,说这个事很有意义。这几年,农场来了好多支边青年。这些青年,
有文化,长得也好,有些看不起农场的人。他们找对象,都找一块儿来的。还没有
一个和农场人成家的。宋兰是第一个。这是个典型,很有意义。
马上让宣传科的人去了解一下,说要好好宣传一下。还说,宋兰的婚事,要办
得热闹些。公家出面给她办。
公家出面办,办得就不一样了。自己一分钱也不用花,什么也不用管。
到了那一天,给宋兰和老谢胸前挂了一朵花。大红花,很鲜艳,只可惜是纸的。
让他们走进大礼堂。礼堂是个大房子,里边有一个台子,有一排排木板搭成的
凳子。好多重要的大会,全在这里开。举行婚礼,还是头一次。来的人很多,下了
通知,让农场的青年全来,不管认识不认识宋兰和老谢都要来。
人太多,喜糖和喜烟没法挨个给,干脆站在台子上,打开麻袋,几个人一起往
外掏。掏出来,四处撒。满屋子像下雨下雪一样,落下糖果和烟卷。
鞭炮挂在门口的大树上,和那口大钟挂在一起,点着了,像响枪子,炸起的碎
纸片和硝烟,飞满了天空。
吴场长和场部领导来了,和宋兰握手,和老谢握手。
吴场长还站在台子上说了话。说的全是赞扬宋兰的话。
宣传干事举着照相机,不停地照来照去。
这么热闹的事,下野地很少有。好多人都在说,这个老谢,真他妈有福气!
不光别人这么说。连老谢自己也这么说。从大房子回到小房子,一进房子,就
搂住了宋兰说,我真是太有福气了。要不是你,吴场长怎么会理我?哪会跟我握手
啊。
说真的,这个事,被这么重视,宋兰也没有想到。
拿着照相机的宣传干事来了,说要以胡杨树为背景给他们照个相。
照过了相,又拿出了本子采访宋兰,让宋兰说说,怎么会嫁给了老谢。
宋兰不知道怎么说,宣传干事就启发宋兰,问宋兰是不是发现了老谢身上劳动
人民的优秀品质,就慢慢喜欢上了他。
宋兰说是的。
宣传干事又问宋兰是不是在要不要嫁给老谢的问题上,思想斗争很激烈。
宋兰说是的。
宣传干事又问宋兰是不是经过思想斗争克服了小资产阶级的意识才坚定了嫁给
老谢的意志。
宋兰说是的。
宣传干事走了。
队长又来了。问宋兰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队里帮着解决。
宋兰说,没有。
老谢在旁边说,有。
让队长看房子。说房子是土的,地基让盐碱侵蚀得快不行了。
队长一听,说马上就派人把房子的地基换成石头和砖块。
老谢又说,他的工资好几年没有调了,是不是可以调一级工资?
队长说这个事,还不是他说了算,要打个报告给上面,让上面批。
队长不想让老谢说那么多话,就让宋兰说。
宋兰想了想,还是说没有什么可说的。
队长说,三排还缺个副排长,你去当副排长吧。
宋兰赶紧说,我连副组长都没有干过,当不了副排长。
队长说,不用操什么心,大小事,有正排长管着呢。你就跟着转转看看就行了。
排长就是干部了。副排长是最小的干部。当了干部就不一样了。到地里干活,
干部给别人派活,不用给自己派。干部把活派完了,可以坐下来歇一会儿。不想歇
了,可以站起来,四处走走,看看别人的活干得怎么样。干得好的,顺便表扬几句,
干得不好,提醒一下,要注意生产质量。自己用不着出多少力,别人还要听你的。
这还不说,一群人里,你是干部,也同时证明,你比别人进步,思想觉悟高。
当干部的这点儿好处,大家都知道。可以少掏力气,还有面子。这样的事,只
有傻子才不愿意干。所以大家都想当干部,只要能当上干部,没有人不干的。宋兰
也一样,宋兰说自己不行,也只是客气。真让她当,她一样也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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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和老谢结了婚,就让宋兰当了干部。别人再说这个事,就不光说是老谢
占便宜了,也会说,宋兰也沾了老谢的光。
办喜事时,米香去了。撒起的糖果也落在了米香身上,可米香没有去拿。她不
想吃这个糖,她知道这个糖,吃到嘴里不会甜。
米香没有等结婚典礼结束,就走了。起先,她没有想到要走。她想,宋兰结婚,
她得一直在,不管她心里多么别扭,她都不能走。
可她走了。她往人群里看,没有看到许明。大家都来了,许明没有来。下野地
的青年都来了,就许明没有来。没有看到许明,米香就有点儿呆不住了。
米香在人群里转,找许明,还是没有找到。
米香呆不住了。转过了身,从人群里挤出来,挤出了大门,往许明住的房子走
去。
许明在屋子里。屋子里有床,可许明没有躺在床上;屋子里还有凳子,许明也
没有坐在凳子上。
同样,许明也没有站在屋子里。一个人在屋子里,没有躺,没有坐,也没有站,
就肯定是蹲在那里了。
是的,一点儿也没有错。许明是蹲在那里,蹲在屋子一个墙角处。
他手里拿着一个酒瓶子,可酒瓶子已经没有了一滴酒。看样子,酒瓶子里的酒,
已经全部跑到了他的肚子里,因为,屋子里有很浓的酒糟味。
如果说一瓶子酒全跑到肚子里,这个人肯定是烂醉如泥倒在地上了。可许明还
好好地蹲在那里,手里还握着那个没有酒的酒瓶子。不过,许明肯定是醉了,酒瓶
子里一点儿酒都没有了,还握在手里不肯扔掉。只有喝醉的人还想再喝才会这样。
米香推开门走进去,她看到了许明。许明没有看到她,许明的头低着,连抬一
下都没有。米香喊了一声许明,可许明像个聋子,没有理会。
后来许明抬起了头,不过还是没有看米香,而是看手中的空酒瓶子。看着看着,
好像那酒瓶子就变了样子,变成了一个让他很生气的东西。比生气厉害,好像让他
很仇恨。
许明把酒瓶子举了起来,举在了眼前,只听哗啦地一声,酒瓶子就碎了。
只是酒瓶子没有碎在地上,而是碎在了空中。碎在了许明的头上。
许明没有把酒瓶子砸在地上,他把酒瓶子砸在自己的头上。他把自己的头当成
了一块儿石头。
只是他的头不是石头。酒瓶子砸在石头上,石头不会有事。可酒瓶子砸在许明
头上,许明的头马上就流出了血。同时,还被酒瓶子砸晕了,许明倒在了地上。
米香马上弯下腰,把许明抱了起来。许明这会儿,真的很轻。轻得就像个孩子,
米香没有用多少劲儿,就把许明抱起来了。米香就像抱一个孩子一样,把许明抱到
了他的床上。
她拿出手绢,擦着许明头上的血。
许明头上缠了白纱布,像个打仗挂了彩的伤病员,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干活。
米香去找干部,给许明请假。干部问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头会破了。
米香说,走着走着,摔了一跤,把头摔破了。
连着好些天,米香天天来许明的房子,给许明打饭,给许明倒水,给许明洗衣
服。别人看见了,问米香,是不是在和许明谈对象。
米香说,没有,许明病了,我来照顾他一下。
听了米香的话,大家笑了。觉得米香说是这么说,心里肯定不这么想。在下野
地,一个姑娘要是给一个小伙子洗衣服,就是看上这个小伙子了。
知道大家会怎么想,会怎么说,米香还是一样往许明屋子里跑。她一点儿也不
在乎。
宋兰也来看了许明一次。地里干活时,米香对宋兰说,许明的头破了。
宋兰问厉害不厉害。
米香说,没多大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宋兰说,收了工,我去看看。
宋兰还在地里干活,可不能老是和米香并着肩干活了。宋兰是副排长,要到处
转。不过,转上一会儿,还会转到米香身边,和米香一块儿儿,干着活,说着话。
看着,还是以前的样子,可说的话,却不全和过去一样了。宋兰时不时会说到
老谢。和别人说,宋兰有些话不会说,有些话,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