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23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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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堵着肺不让呼吸
一丛小树野兽般袭来
你颤抖不停但没有终止
你手拿木棍不能抵御野兽
但能抵御死。你用人生的跌倒
带回了麦子,母亲
我五岁的哭和姐姐八岁的手活过来了
你在路上捡到十七粒米,母亲
你抓到了老鼠如同抓到了小鹿
稻草炒碎成糊糊
树皮惊慌地进入肚子
沟里的螺蛳,芭斗上的狗皮
凡能吃的都指向我们的嘴
你把手伸向天空,摸索星星
你想着星星也能喂养孩子
母亲,你饱受天空打击的瘦和浮肿
外祖母的绿,外祖父的油菜
母亲,你大哭一场的时候我听见了
父亲遗下的红杏树,后园里的三月竹
母亲,你坚强站立的时候
母亲,你手扶着不倒的大门
母亲,你用活着使村子开始了呼吸
母亲,你用风吹开了大地上所有的桃花
2004。3。13。北京。安徽省凤阳,公元1960年,母亲就是
在这个时候掘开了土地,寻找一切能吃东西,她战胜了自己
的死,然后养活了五岁的我和八岁的姐姐。母亲用母爱和对
生命的爱开发了一切能吃的东西:用来烧火和喂牛的稻草,
母亲把它剪成一段一段的,炒糊,捣碎,做成粥。母亲用坚强
和坚韧穿过了艰难,建立了我一生最亮的理。
公鸡的生活
突然,它发现有些腥味
狐狸的嘴叼着岩石,轻轻地滑
一种静谧一阵一阵磨擦着村子
公鸡收缩羽毛,霜中,月中
星星一粒一粒下落,它瞪着黑夜
一棵草满身鲜血。窗后或许有人
但关掉灯的窗子是另一种夜
池塘里的鱼有一阵撤退
狐狸越过池塘盯着鸡笼
公鸡知道:一切不破就是胜利
后半夜月亮落入霜中,土地行动
一种力量沿着黑暗不停地上升
不停地出火,村上的树刺刀般出击
公鸡看见狐狸毡帽般抖成一团
它突然一声啼叫,村子的门举起了拳头
太阳升起,公鸡像一个灯笼照红了村子
2004。3。23。北京。一只公鸡,母鸡的皇帝;一只公鸡,黑
夜的铃声;一只公鸡,黎明的问题。一只公鸡是一代代公鸡,
一代代的公鸡拥有同一声啼叫。
你和我
六年风吹,你的脸已是钻石
再有十个六年风
高高的山上,你和我
将手扶岩石走向永恒
光芒消退,人间的任何声音
都将变成灰落入深渊
世界将停止河流和飞鸟.
你我肉体的灯,以及
灵魂的两根金丝
却要相照和相连
就像太阳和月亮不能落入泥土
两颗移居到时间后面的星星
一颗舍身熔化另一颗的星星
这种宿命,就是火
它蔑视休止和时间的死
就像春天举着桃花的血
百年之后,它也要催动大地
你和我的疼
这沉重苍凉温暖的鹰
它高飞,挟着闪电
正率领着我们穿过岁月
2004。3。21。北京。宿命是一只鹰、一匹马、一团火焰,它
的到来抓走鸟雀,踏碎平原,烧化岩石,而它的走,将在大地
上不留青烟,只留你和我两块石头、两座青山、两个问号,你
和我——时间的左门和右门。
关于“新自由体诗”
■ 刘以林
一个人的创作必须具有开辟的价值。在新诗的领域,这一要求显得更加突出和苛刻。创新者是不朽的,但,新诗要想在格律诗之外另建传统和高峰,如何创新,却是一个艰难的问题,同时也是一个根本的问题。
实际上,任何领域的飞跃都来源于一种单纯、精湛和深刻的思想,诗歌也是一样。在书面语是文言文的时代。格律诗恰恰不是文言的,它冶炼掉了文言中“文”的东西;它也不是口语的,它是“文言之左”和“口语之右”的。这一点非常的“小”,但它就是整个汉语诗歌的传统,是汉语诗歌一个根本的“解”。现在汉语书面语变成了白话文,汉语诗变成了自由体诗,诗也必须冶炼掉白话中“白”的东西,它应该不是白话的,也不是口语的,而应是“白话之左”和“口语之右”的。纵观80多年的新诗史,自由体诗之所以不能在格律诗的阴影下突围,关键点就在于没能到达书面白话文和口语中间这一位置——我以为,到达这一位置的则是“新自由体诗”。
“新自由体诗”在译诗和本土的汉语诗中早已客观存在,其主要特征:一是冶炼掉白话中“白”的东西并与口语保持适当距离,位置在书面白话文和口语之间;二是把写诗的因素从一个增加到两个,即既写事物的“像”,又写事物的“不像”(唐诗宋词和“旧自由体诗”只写事物的“像”,即把这个事物写得像这个事物),从而更加直击事物的本质;三是入诗角度与格律诗和“旧自由体诗”完全相反,它不是“由远而近”和“由表及里”,而是“由近而远”和“由里及表”;四是它承传汉语诗的“句”的传统,它有单个的能独立站立的句子,而所有“旧自由体诗”都是没有“句”的。
“新自由体诗”有如一座桥梁,它的一端不露声色地、牢牢地搭在汉语诗的传统上,另一端则有机地、毫不拒绝地搭在世界诗歌智慧和创新的成果之上。
幸福书
■ 叶匡文
音乐之身
薇儿,薇儿,在厨房唱歌了
蔬菜在锅里唱歌了
唱吧,唱吧
我们唱歌吧
是黄瓜唱了?
是土豆唱了?
对了,是五花肉在唱?
猜错了!猜错了!
怜惜过来切菜……
刀落在砧板上
我赖在床上
唱吧,唱吧,我们唱歌吧
薇儿,都十二号了
我上月的薪水还未交到你的手上
唱吧,唱吧,薇儿
刀落在砧板上
葡萄藤
我三岁的女儿
她喊我哥哥,她喊我姐姐
她喊我宝贝
我都答应了
因为我渴望有更多的亲人
傍晚,坐在后院
我们一起仰起头
我们一起喊:“爸爸,爸爸……”
我们喊的是邻居屋檐下
那片碧绿的葡萄藤
我们多么欣喜
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
因为我们都喊对了
它是我们共同的父亲
本能
别让我看到
外婆猛然离去的七月
她走出昏暗的厨房
她端来热气腾腾的猪骨汤
奶白的汤汁上,葱花闪亮
我忘不了外婆骨节肿大的手指
她打开锅盖
她说:“喝吧”
因为她的心这么说
多少年出于本能
我不愿倒掉手中的残汤剩羹
益民街的槐树花
不言不语的槐树花
是我的姊妹
在这条街上,每年
她都要回家看一看
那么多的发廊小姐
那么多的饭店服务员
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在这条街上
都是她惦念的姊妹
我三岁的女儿
整日在这条街上玩耍
青青白白的花,被她踩在脚下
她是槐树花最疼爱的小姊妹
光线
微暗的床边
闪亮的针尖。外婆
飞针走线时安详、严肃的脸
针尖使人朴素,只缝补今日
它指向这里
指向人活着的地方
当外婆离去时
嘴里含满了茶叶
针尖使我可以忍受自己的幸福
为了亮一些,她移到窗前
一针一针地缝下去
永不复返
黄昏小贩
为了两只活着的手
我也历经屈辱
也有不愿说出的话:
它就藏在那堆恍惚的面孔下
那被货担压弯的背影中
他们被撵过街角,撵到
马路对面……他们匆匆跑着
不停地转过惊骇的双眼
想起工厂区的童年
我生在这里:厂房,烟囱,瓦砾
我生在这里
伸出惊讶的小手
多少粗糙的大手,抚爱过他
多少坚硬、锐利的老茧让他疼痛
至今,我还在懊悔那种挣扎
他们歇息时的鼾声
他们腋下的铁锈味
他们沉重的背影,快乐的脸
我生在这里,直到我混沌的心
懂得叫喊。我生在这里,这里
人们因为无所期待而活得容易
夫妻肖像
星期天的正午首先在嗅觉中降临
虽然,屋外的太阳
还像一袋蓬松的锯屑
潮湿的衣物,在空中漫步
我食指上的墨水斑
是整个上午唯一的奇迹
她操着针线的手,慢下来
似乎要从伤痛中
抽出新的伤痛
这把铝壶
被炉火咬了整整六年
自来水总带着漂白粉味
松开一捆青菜
我清洗着菜叶上发白的农药:它适合
所有麻木的心……
那些认为我们幸福的眼睛
也纷纷走进厨房
沉闷的正午,总有婴儿诞生
总有新鲜的绿叶被塞到阳光下
我好像听见
那微光中的呼喊
——有多少我们爱上又错过的事物
把我们留在深深的债务中
银河菜场
在菜场光秃、油亮的肉案前
暗红的猪心猛地落入篮底
它陪着落日一起沉没
它将赞美一个三口之家灯下的亲情
钟楼顶端,那黑色的指针
多么寂静
远处厨房里
缓缓飘来的油烟味增添着我们心中的幸福
成长
二鼠他们不打我
二鼠他们不骂我
他们玩泥巴、打仗、捉蛐蛐
他们只是不理我
外婆说:“好孩子,自己玩!”
外婆说:“好孩子,不要哭……”
好孩子,穿着新的蓝裤子
一个人站在楼道里
好孩子,天黑了
就一头扑进外婆的怀抱中
外婆说:“好孩子,不要哭!”
外婆说:“好孩子,自己玩……”
郊外,春花饭馆
忧心忡忡的夜晚
骨缝间迟疑的细雨
春花小姐.
很晚才脱去迎宾的长裙
被雨水揉皱的郊区
像一张破损的十元纸币
货车隆隆开过
摧毁了灯下所有事物的信心
她别扭地站着
难熬的饭馆,难熬的心。母亲
在厨房中捧着面团
拨起又落下的算盘珠
带来雨夜的凉意
门外的杂草间,银白的罐头盒
像一只边走边啄的仔鸡
黢黑的月桂树,总在有人痛苦的地方
开出细碎、伞形的小花
白菜场,1976年春节
我跟在一只大竹篮后面
黑暗的巷道,凌晨五点
母亲的背影
使我的走动更显得恍惚
我七岁,因困倦憎恨这样的时刻
那昏暗的白菜场,攒动的人影
一下子撞入我的体内
我缩紧瘦小的身躯
我理解的渺小
与这样的清晨有着微妙的联系
一条条长队
锈黑的铁丝网围墙
连接着那些苍白的脸庞
当第一扇店门打开,四周灰尘一紧
迸发出喧闹的人声……
那只大竹篮
排在另一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