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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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掌柜咳得驼下了腰。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阿雄焦急万分,拿一块毛巾在陈掌柜嘴边擦着。然后用那块手巾盛着陈掌柜咳出的粘痰。
阿雄说:“我给你熬一点桔梗,桔梗汁治风寒感冒最顶用。”
陈掌柜拉住阿雄示意她不要去熬桔梗。
陈掌柜在咳嗽平息下来之后,说:
“你不要动,就在我身边坐着,我有事要跟你说。”
阿雄把毛巾撂到一个木盆里,依偎在陈掌柜挛动不止的胸前
“什么事?阿雄听着呢。”
“梅娘……梅娘她怀孕了!”
阿雄静默一会儿,说:“恭喜掌柜的。”
陈掌柜又一阵咳嗽,陈掌柜说:“我都急得不行了,你还……唉!”
阿雄抬起头:“这不是好事吗?”
“你怎么这么糊涂!”
“怎么啦?这是好事嘛,只是……掌柜的得了贵子,阿雄我就要被撂到一边了。”
陈掌柜一声叹息使阿雄茅塞顿开。阿雄在心里嘀咕:掌柜的都是跟我在一起的,唯一的一次是我和堂哥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掌柜的去了梅娘屋子,拉下窗帘,可后来掌柜的说很不成功。如果不是那一次种的果,那么就是少东家……
陈掌柜见阿雄愣怔不语,便起身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我这是在找你商量怎么办,这真是天大的丑闻,若要传出去可不得了。”
阿雄说:“你认定那孩子不是你的吗?”
陈掌柜说:“谁能说得清!这个野女子也不知是在哪儿浪怀了孕,也说不准。老听她说回娘家,回娘家,她回的是哪门子娘家?”
阿雄脑际浮现出那位年轻的知县时,她感到深深内疚。她一直在为梅娘的这桩丑闻保密,她觉得在掌柜的面前她是有罪的。不过她也立即意识到梅娘肚里的孩子不可能是那位知县的,知县自杀已经有许多日子了,而在知县自杀前的一段时间梅娘就没跟他接触过,阿雄觉得十有八九是少东家播下的种子。陈掌柜的小妾怀上了少东家的孩子,这一事实是严峻而又可怕的。唯一解决的办法是去掉那个孩子。
可是,阿雄听到陈掌柜接下来说的话之后,也一时感到事情复杂异常,敏感异常。
陈掌柜说:“我要她去掉这个孩子,她死活不肯。她在翠苑楼呆过,怎么让胎儿胎死腹中是易如反掌的事,可她就是不肯这么做。她说要把孩子生下来,她说孩子是我的,她说就是那一天怀上的。这是胡扯,那一天是不可能受孕的。这个野货,我拿她实在没办法。她竟然还有脸把孩子生下来。”
阿雄说:“掌柜的,先冷静下来,我会找梅娘谈的。”
陈掌柜躺在床上时,阿雄又不识时务地隐隐冲动了。阿雄的性欲总是和激烈而迷乱的情绪搅在一起,阿雄长期以来为此苦恼万分,不知为何会是这样。阿雄想象少东家支起那只瘸腿跟梅娘做爱,并使她受孕的情形时,她竟难以自制,在陈掌柜的身上摸索开了。
陈掌柜尽其所能使阿雄满足了之后,阿雄说:“掌柜的,也太难为你了,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越有事我越来劲。”
“你呀,真是一个少有的怪人,唉!真拿你没办法。你怎么会是这么怪呢?刚才又想到什么啦?想没想到秦钟跟你母亲……”
“不许说。我当初告诉你,可不是让你乱说的。”
“那想到什么啦?”
“你猜”
陈掌柜再次咳嗽起来。
阿雄连忙穿衣下床替他倒来了一杯热茶。陈掌柜喝下热茶,咳嗽平息了。
“我现在哪有心思猜这个,你呆会儿一定好好跟梅娘说说,她要不肯拿掉孩子,我就要把她赶走。”
“假如要真是你的孩子呢?”
“不会的,不会的。”
阿雄嗔怨道:
“怎么不会的,不是有那么一次吗?”
“还有一个月我就要忙斗蟋了。阿雄,你一定要跟梅娘说好。要她拿掉孩子,我不要让这种荒唐的事搅了我的大好时光。”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你斗蟋!”
陈掌柜终于说出了实情:是大太太要这么做的。
三
梅娘怀孕的消息,王士毅是从豆儿那儿得知的。那次受了干爹一番剀切而情深的教化之后,王士毅只去了两次翠苑楼,而且都是极为隐蔽的,最后一次去是白天,当然每次都不是自去。王士毅不知道梅娘肚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王士毅在豆儿悄悄告诉他梅娘怀孕的时候,无法掩饰惶恐惧怕的心情。当时他正喝完酒,晕晕然想躺下睡觉,听清了豆儿的话之后,他一下子蹙紧了眉头,他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
“真奇怪,梅娘怀孕怎么会把你吓成这样?”
“你说什么?”
“我说梅娘怀孕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紧张干什么?”
“我紧张了吗?我紧张干什么?莫非你怀疑我和她还有什么瓜葛吗?”
“想你也不是那种人。”
豆儿用手指在王士毅的鼻梁上掴了一下。豆儿那种爱和怨交织的表情让王士毅哭笑不得。豆儿对王士毅那深笃的情感陈府大院都看得清清楚楚。豆儿之所以怨恨,当然不是怀疑他跟梅娘有染,而是出乎豆儿付出的情感得不到哪怕是一半的回报。豆儿知道夫君大多数时候是在敷衍她,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心猿意马,豆儿更认为他是越来越忘不掉阿雄,豆儿常常以一种既理解又痛苦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夫君。豆儿固执地认为王士毅是一个重感情的人,王士毅在床上的笨拙和傻蠢让她确信夫君混迹于妓寮赌场却出污泥而不染,豆儿有时候对他心有旁骛也显示了一些通达宽容的态度。至于他和梅娘之间的事,豆儿做梦也不会想到的。
夫君在豆儿心中一直是一位儒雅之士,王士毅刚进陈府时狼狈寒酸活脱脱象个乞丐,豆儿即便在那时对他也没有丝毫的轻视,豆儿认为那不过是公子暂时落难而已。
豆儿对夫君的这一印象自然来自童年的记忆。在巢湖县那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豆儿幼小的心灵上储满了王士毅的身影。王士毅一直是作为一个正人君子的形象出现在豆儿的回忆与怀念之中的,所以豆儿在跟他结婚之后,发现他还去翠苑楼那种地方,其痛苦可想而知。
王士毅在妻子的充满信任的目光下惴惴不安,他觉得思绪过于杂乱翻滚了,他想找一个地方好好地静静地想一想,在梅娘怀孕事件的打击下,王士毅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身心交瘁。
王士毅来到院子里时,他逐步清楚了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在想到要跟梅娘好好谈一下的时候,王士毅又犯憷了,在现在这种特殊的时候,他跟梅娘接触无疑是授人以话柄。去翠苑楼的路已被堵死了,王士毅最后一次在翠苑楼寻欢之后和十八刀娘很厉害地吵了一架,十八刀娘在再三恳求他每晚都来吹萧而得不到首肯的时候,她失去了耐心,对王士毅破口大骂,这个刁妇撒起野来令人惊吓,王士毅无力地反击了几句之后便灰溜溜地走了。
王士毅往豆腐房走的时候,路过梅娘的屋子,发现门严严实实地关着,王士毅不敢多看,鬼似的来到了豆腐坊。
豆腐坊正在磨豆子的大师傅的窃窃私语让王士毅一下子怔住了。
梅娘失踪已经三天了。
四
和、巢两县在传说着阿雄的故事的时候,自然没有忘记梅娘。梅娘的失踪作为阿雄的故事的一个重要的分支却总是未被人提到应有的重视程度,匆匆带过,忽略或轻慢。显然,没有陈天万的三房小妾梅娘失踪的前因后果,阿雄的故事就显得苍白和不完整。要知道,梅娘失踪时肚里怀的孩子除了有可能是少东家的,还有可能是陈掌柜或王士毅的,而这两个人和阿雄的故事紧密相连,难以分舍。离开了这两个人,也就没有了后来传说的阿雄的故事,或者传说的是阿宝的故事或阿庆的故事了。
阿宝的故事或阿庆的故事各自是如何的内涵,这自然是另外的话题了。吸引人们传述阿雄的故事的,除了故事本身迷离古怪外,更重要的一点是阿雄作为一个小妾对陈掌柜百般痴情的不可思议性。阿雄可不是传统故事里常见的一般小妾,阿雄出身高贵,外貌俊秀而温婉,具有非凡的气质。阿雄的出现打破了那些发生在历史古宅中的约定俗成的妻妾成群的故事的格局,讲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爱情故事。这个故事藏匿着人性深处的荒唐和不可理喻,正象这个故事的荒唐和不可理喻一样,正象阿雄对陈掌柜的感情荒唐和不可理喻一样,正象后来陈掌柜……荒唐和不可理喻一样。这个故事里充满谎言,却所有的人都是诺言谎言的受害者。谎言象雾一样迷漫。我们无能为力。我们无法逃遁。更重要的是,我们找不到谎言的源头。
从鸡笼山附近的村寨寻访归来的家丁带来的消息确证了梅娘的失踪,陈掌柜略略舒了一口气。据家丁说,访遍了那里的家家户户,谁也不认识一个叫梅娘的女人,梅娘的娘家根本就不在那里。
“可怜的女人,说不定是一个孤女呢!”陈掌柜自语道。
陈掌柜想到梅娘的身世,心里有些酸楚。梅娘的出走既让他了断了一桩心事,不再让那孩子的问题搅腾得自己睡不好觉,可陈掌柜同时也内疚不安,想到这么多年把她当作一个物件那样撂在陈府不管不问,陈掌柜后悔当初在翠苑楼买她,让她自行其是地在翠苑楼呆下去,说不定对她来说比在陈府更好。
陈掌柜不知道梅娘会去哪里,翠苑楼也派家丁暗访了,梅娘不在翠苑楼,陈掌柜想梅娘带着身孕也不会去翠苑楼的;再说,翠苑楼离这儿这么近,梅娘不会不知道陈掌柜会派人找的,梅娘不会这么傻。
陈掌柜在跟大太太报告家丁寻访来的消息时,嗟叹不已。
许氏也有些替梅娘担心。许氏不是个恶毒之人,许氏对女人有一种本能的怜悯和同情,不是嫉恨。许氏不是我们常见的那种心狠手毒阴险狡诈的正房太太,许氏只是在做佛事时的神态会让人产生一些误会,认为她阴沉怪戾。其实陈掌柜对自己的正房是非常了解的,陈掌柜丝毫也没有在许氏面前掩饰对梅娘的牵挂和担忧。
离开许氏屋子,陈掌柜来到了阿雄房间。阿雄愁眉不展,坐在一旁的豆儿也长吁短叹。陈掌柜知道是梅娘的事让她们放心不下。
“都别这样。说不定梅娘跟一个‘官人’走了,正在享福呢。”陈掌柜说。
豆儿说:“‘官人’——她的‘官人’早就死了。”
陈掌柜错愕的表情让豆儿猛然意识到,梅娘跟那位知县的事掌柜的肯定还不知道,阿雄在告诉她的时候曾再三吩咐不得跟任何人说。
豆儿吓得半天合不拢嘴。豆儿被自己的冒失吓呆了。阿雄在告诉豆儿梅娘的这一隐私时,特别说了梅娘称那位知县为官人,豆儿对此印象极深,这大概是陈掌柜提到官人她脱口而出的原因。
陈掌柜愣愣乎乎地问:“哪个‘官人’死了?”
豆儿知道陈掌柜刚才说的“官人”是一种泛指,豆儿灵机一动,说:
“就是掌柜的说的那个‘官人’。”
“我说的哪个‘官人’?”。
“你不是说梅娘跟‘官人’享福去了吗?”豆儿塘塞道。
陈掌柜从豆儿的表情上看出了端倪,陈掌柜意识到豆儿刚才是说漏了嘴,这之中一定藏着一个一直为他所不知的秘密。陈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