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厂 续篇-谈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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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道:“这菜贵得不敢吃了。”吕建国笑道:“不敢吃也得吃
啊。”就对卖菜的姑娘说:“分成两份。”姑娘用两个塑料袋装
了西红柿,吕建国付了钱,就拦住正在挑西红柿的伍爱民:“行
了,我今天请你。”就扔给伍爱民一袋。伍爱民忙说:“这可不
行,这么贵的东西……”吕建国笑道:“几个破西红柿我还请不
起你啊?”就推着车子走了。伍爱民拎着那包西红柿追上来:
“厂长,厂长……”吕建国嘻嘻笑道:“行了行了,你看你。我
请你吃,你吃饱了好有劲骂我,行了吧。”就骑着车子走了。
吕建国骑着车到了岳母家楼下的时候,正好大舅子刘阳开着
车也来到了。刘阳皮球似的身子从车上滚下来,抬头看到吕建国
就点点头笑了。
刘阳又胖了一圈,肚子更大了。吕建国笑道:“你可真又发
福了。”刘阳苦着脸说:“你还笑呢!我这体重就跟吹气球似的,
怎么也控制不住了。一点办法也没有。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还
没挪窝呢?也该挪挪了啊。”吕建国苦笑:“挪什么啊?像我这
样的谁要啊?”刘阳看看吕建国,目光中就有一种嘲讽的意思:
“建国哪,你也真是,这官瘾还挺大的呢。我听说章东民想兼并
你们厂?”吕建国一愣,心想现在这事真是保不住密了,都传到
刘阳的耳朵里了。就笑道:“还没说怎么着呢。”刘阳笑笑:
“你心里有个底哟,章东民那小子不大好斗呢。走吧,今天咱们
好好喝几杯。”就扭着屁股先上楼了。吕建国看着大舅子的背影,
心里狠狠骂了一句:“王八蛋。”
刘阳原来是市委组织部的组织科长,因为跟机关一个女打字
员说不清楚,闹得在市委抬不起头来。仕途上一点戏也没有了,
于是早早就辞职不干了。那几年银行的钱也好贷,好像谁贷谁光
荣似的,刘阳就此发达起来了。现在刘阳的公司经营电脑,手底
下有几个分公司。吕建国有时直生气,这年头真有点老实人吃亏
的意思了,如果自己早几年也出来干,现在兴许也成了大款了。
想到这件事,他就总觉得对不住袁家杰,如果自己当初不是死乞
白赖地拦着,现在袁家杰也许早已闹好了。
吕建国拎着一堆菜,心里窜起火,情绪复杂地进了岳母家。
从岳母家出来,吕建国想到这里离贺玉梅家不远了,就想去
看看贺玉梅,跟她说说找供电局的事。看来齐志远真是指望不上
了。
到了贺玉梅的楼下,正好贺玉梅的妹妹贺芳和谢跃进来了。
谢跃进看到了吕建国,笑道:“吕厂长。”吕建国笑道:“贺书
记好些了嘛?”就看看谢跃进身旁的贺芳。贺芳今天打扮得格外
漂亮,一件水獭皮大衣挺打眼,脖子上还围着一个整皮的狐狸。
吕建国心里感慨:贺玉梅比贺芳真是朴实多了。这个贺芳才进城
几天啊。比城里人还城里人,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子急于被城市
人认同的急躁气。
谢跃进笑笑:“她好多了,就是一股子急火。您自己上去吧,
我还有点事情办,得出去一下。”吕建国想说求谢跃进找供电局
的,看他挺忙的样子,就把话咽了回去,想一会见到贺玉梅再说,
就笑道:“你去你去。”谢跃进和贺芳钻进一辆小车里,小车款
款地开走了,吕建国看得眼直,心里骂:钱都让这种混蛋挣走了。
又替贺玉梅难受,自己的妹妹跟自己的男人不明不白的,贺玉梅
真是够难的。想着,就转身上了楼。
贺玉梅家的房门虚掩着,吕建国敲了敲,就听到贺玉梅的声
音:“请进。”吕建国推门进来,见贺玉梅正在沙发上坐着。才
十几天没见,贺玉梅真是瘦了,头发也好像没有梳,乱乱的。贺
玉梅一看是吕建国,忙站起来,笑笑道:“厂长,有事啊?”吕
建国笑道:“说没事也有事,主要是来看看你的。你快坐吧。”
吕建国看着贺玉梅苍白的脸,说:“你脸色还是不大好,注点意
啊,人过四十,就光添病不去病了呀。”贺玉梅苦笑:“紧注意
慢注意,还是不行。你坐哪。”吕建国就坐在沙发上。贺玉梅去
提暖水瓶要给吕建国倒水,吕建国忙说:“行了行了,你别管了。
我要喝就自己倒了。”贺玉梅笑道:“要不你就喝饮料。冰箱里
有,你自己拿吧。都是谢跃进弄回来的,我从来不喝。”吕建国
摆摆手:“我也不喝,我就是高粱花子脑袋,真是喝不了那玩
意。”
两人说笑了几句,吕建国就把刘书记和梁局长让兼并的意见
讲了。贺玉梅听了,没吭声。吕建国看看她:“本来你有病,这
事我不该跟你讲,可这几天我心里一劲堵着慌,就先跟你说说,
你有什么想法,咱们先通一通啊。”贺玉梅苦笑:“我能有什么
想法,厂子都到了这一步了,只要工人们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说实话,我这个书记早就当够了。”吕建国叹口气:“谁说不是。
我现在还后悔当初不该拦下袁家杰呢。”贺玉梅呆呆地说:“这
厂子也跟人似的,说不行了就不行了。唉!兼并就兼并吧,肉总
是烂在锅里。章东民也不是国民党。”吕建国笑了笑:“还是你
这当书记的开通。”心里就想着怎么张口跟贺玉梅提供电局的事。
贺玉梅看看吕建国,就笑道:“你还有别的事吧?别吞吞吐吐的,
说呀。”吕建国不好意思地说:“玉梅,按说不该麻烦你的,可
我实在是没招了。”就把找供电局的事讲了,说想请谢跃进去帮
着找找看。贺玉梅苦笑道:“真都是事了。”她想了想:“这事
先不用找谢跃进,我有个表哥在供电局办公室当主任呢,我明天
去一趟吧。”吕建国笑了:“那太好了,没想到你这还藏着一个
秘密武器呢,那你得赶紧去跟你表哥说,咱们厂不是不交,拖几
个月,就都补上了。”贺玉梅想了想:“那我一会就去找他。”
吕建国叹口气:“这事总算有点眉目了。玉梅啊,按说这事我不
该来找你的。”贺玉梅笑了:“看你,怎么客气起来了。”
吕建国起身告辞。贺玉梅送他出来,走到门口,贺玉梅说:
“建国,你该想想自己了。如果真让章东民兼并了,你得有个出
路啊。你想过去哪吗?”吕建国笑笑:“这还用想吗?我到时候
就下车间干活了。”贺玉梅笑道:“你倒是老实,你没看齐志远,
现在就开始调了。你……”吕建国摇头苦笑:“我不能那么干。
那算什么?就是不想干,也得等章东民接手之后。现在咱们先跑
了,让工人们怎么看咱们哪?”说完,就走了。
贺玉梅愣愣地看吕建国走了,心里有些难受。吕建国是个好
人,如果红旗厂不让许厂长那么折腾,吕建国是有能力把厂子弄
好的,可现在什么都晚了。贺玉梅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屋里。她
刚才没跟吕建国说,其实前几天梁局长就来过电话,告诉她市委
已经定了环宇兼并红旗厂的改革举措,问贺玉梅想去哪赶快调,
如果人员一冻结,就不好说了。贺玉梅问梁局长,吕建国和其他
厂领导怎么安排?梁局长说现在都是个人顾个人,你管别人干什
么?贺玉梅想了想,说要是别的厂领导都没动,她自己也不想动。
梁局长似乎没想到贺玉梅会这样,就换了一副口气,说,那你看
着办吧,就挂了电话。贺玉梅知道自己跟梁局长之间算是完了。
贺玉梅给表哥打了一个电话,表哥听贺玉梅讲完,就笑着说
这事好办。贺玉梅笑道:“好办你就给办办嘛,我一会就去找
你。”两人又说了几句,表哥就问:“玉梅,你跟谢跃进是怎么
回事啊?我前几天看到他,他也是一肚子不高兴。你们两个都是
拔尖的脾气,有一个高姿态点,就全好了。”贺玉梅苦笑说:
“一句半句也说不清,见面再说吧。”就放下电话。
贺玉梅心底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跟谢跃进真成了前世的冤
家。前天晚上,两人吵了半夜,谢跃进后来嚷出的几句话,让贺
玉梅愣得发傻。谢跃进说贺芳做人流的那次,根本就不是他谢跃
进的。谢跃进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些凄然。贺玉梅恨恨地问:
“不是你谢跃进的是谁的?莫非是大街上哪一个行人的?”谢跃
进摇头叹道:“贺玉梅啊贺玉梅,咱们两人枉做了一场夫妻,你
也枉跟贺芳姐妹了一场。你弄不明白我,咋也弄不明白你妹妹?”
贺玉梅冷笑道。“谢跃进,你甭跟我藏着掖着的。是不是你的,
我不管,这事我已经没兴趣了,我现在是看不起你这种人。”谢
跃进突然火了,猛地把一只水杯扔在地上,玻璃碎片溅得四处都
是。谢跃进瞪着两只眼睛:“贺玉梅,你以为就你自己活得正派,
别人都是下三滥?我谢跃进也是男人,我也不想赖在别人的鼻子
底下吃饭,可是我现在敢跟谁发横啊?连贺芳那样的土妞都收拾
我!你也别觉得委屈,离婚就离婚。我早就够了,我也不替姓杨
的背这个黑锅了。”贺玉梅一时警觉了一下:“你说清楚,你替
谁背黑锅了?”谢跃进似乎觉得自己说漏了嘴,突然住口,眼睛
里就有了泪,转身出去了。贺玉梅猛地发现谢跃进有些驼背了,
一时觉得心里酸酸的,泪就落下来。
表哥提起谢跃进,又勾起贺玉梅一心的烦躁,她对着镜子收
拾了一下头发,定了定神,就下楼去了。
吕建国来到了冯大脑袋的家。
冯大脑袋住在市郊的一片小楼里。这片别墅小楼名叫“花园
小街”,设计得挺洋气也挺神气,是前几年市里房地产热时盖起
来的。盖起来之后,报纸电台电视台猛劲做了一阵子广告,后来
买的人还是不多。现在有钱的还是少啊。可是冯大脑袋买了一幢
三层别墅,装修得跟宫殿似的,还娶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长
得跟花似的。吕建国听人说过,冯大脑袋这些年,走一处娶一处,
也没人知道他一共娶过几个老婆,反正是娶一个就给他生一个小
孩。真是他妈的超生游击队了。
吕建国进门的时候,一个姑娘迎了出来,看这姑娘的打扮,
可能是保姆。上次那个保姆又换了。听说冯大脑袋已经让三个保
姆都怀上孩子了。真他妈的。吕建国通报了一下姓名,姑娘就进
去了。过了一会,又出来说:“冯先生让您在客厅等他。”就领
着吕建国进了客厅。
吕建国坐在沙发上,看到墙上有不少市委领导的条幅。吕建
国感慨,这些领导整天跟冯大脑袋这样的玩意在一起泡,还不得
把脑子泡糊涂了呀,还天天喊讲政治,不是说梦话呢嘛。正在想
着,就听到冯大脑袋的咳嗽声。冯大脑袋走进来,看到吕建国点
头笑笑:“吕厂长呀,你今天怎么有工夫了?”就抓起桌上的烟
扔给吕建国。吕建国笑道:“冯大经理,我是来跟你商量那几栋
楼房的事情,怎么着?你到底什么想法?”冯大脑袋往沙发上一
靠,两只眼睛望着天花板,嘻嘻笑着道:“什么想法?老实说,
吕厂长,你们不拿出一千万来,我就把房子卖了。”吕建国摇头:
“一千万?你冯大经理不怕风问了舌头?我们为什么给你一千万,
真是撞见鬼了。”冯大脑袋欠起身子,眼睛盯着吕建国:“吕厂
长,那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