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进化史-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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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过激烈的战役。著名红色小说《红岩》的主要作者,即是武胜人。此后,大跃进的步伐,*的武斗,所有的变革和艰辛……在政治一统的大气候下,应该有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多数地方一样的共性。
如果说家乡的历史还有什么特殊的话,或许应该算上,在原本极左的四川,家乡父老兄弟忍受过更多的苦难。在传统社会主义时期,家乡“向国家上交公粮”的热情过高,以致被推为全国的“红旗县”, 在这个并不很适合耕作的丘陵地带,在“农业学大寨”的生产模式下,这意味着什么是很明显的。但武胜是个好地方的歌儿却唱得特别抒情。
六
不过,无论如何,武胜只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川东一县。武也说不上胜,文也一般般。然而,也许正因为这样,《现在就开始回忆》才更有普遍意义。另一个机缘是,刚好,武胜的国土面积为九百六十平方公里,正是祖国的万分之一。莫非这是一份天意,要使《现在就开始回忆》成为中国人在上个世纪后半叶的精神和命运的“万里挑一”的样本?! ■
(作者为《南方人物周刊》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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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开始回忆”帖选一(1)
1959-1961年:一个中学生的饥饿
我的家乡武胜县中心镇,是个偏远古老的小镇,位于四川省东北边,浩浩荡荡的嘉陵江绕城而过。1959-1961年,我十二、三岁,初中阶段。和全国人民一起经历了“三年特大自然灾害”,吃公共食堂饿了几年肚子。那种饥饿感、饥饿恐惧感刻骨铭心,至今难忘。一边回忆,一边忍不住流泪。■作者 杨霞丹
一
1958年,全国人民轰轰烈烈“超英赶美”大跃进。我小学五年级,生病休学半年,算是半脱离火热的社会生活。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年红苕大丰收,听说烂在地里没人要。街上的宣传栏宣传“红苕的营养价值最高”,南街口那个馆子还摆了二、三十种用红苕做主料的菜品,油炸红苕丸子呀,油炸红苕丝丝呀,给小镇家庭主妇们做示范。
读小学三年级的二弟也住校过集体生活了。晚上我跟着妈去看弟娃,走进学校朝杨家堰方向那个大门,却意外看见好多老师,围着一个比人还高的黄泥巴炉子在大炼钢铁。站在人字梯上的男老师,把大家传递给他的门板块块呀板凳脚脚呀铁锅呀铁锁呀统统往炉子里丢,火烧得呼呼的。
小学大门外杨家堰一块地,麦苗儿青油油的,插了一块木板板,红字写的“小麦亩产5千斤试验田”,过了几天,变成了“小麦亩产万斤试验田”。当然,我这个10来岁的妹崽儿,对五千斤,一万斤,都没有什么具体概念实际印象。
镇上办起了公共食堂。各家各户不煮饭了,铁锅也交上去炼钢铁了。妈一天三次,到隔了两三条街的无逸街食堂去把饭背回来,妈、婆婆、我、小弟娃吃。我也去背了几回,背篼里一个小瓦钵装饭,上盖一个木盖盖。晴天还好点,遇到下雨天,我头戴个大寮叶壳壳,背篼里还要给饭钵盖个小草帽。人又矮,那寮叶壳壳就挎哒挎哒敲打背篼口口,脚上系的干谷草脚码子(稻草搓成粗绳子捆在脚上或布鞋上,下雨天泥泞路上防滑)吧嗒啪嗒在杨家堰泥巴田坎路上一溜一滑。有一天一个扑趴跟头,背篼歪倒在田坎上,半钵钵稀饭也倒在田坎上,我放声大哭。
在食堂打饭的拥挤人群中,我小半个脑袋露在柜台上方,丝毫引不起那个右脸颊上有疤疤的炊事员■的注意。一般是排在前后左右的大人都打上饭走了,才轮到我。食堂里先是天天干饭,后来变成水煮面块块,再后来就是清汤寡水的稀饭了。
那疤疤炊事员的饭勺子特别会认人。遇到那些熟识的大人,那些点头哈腰招呼她的人,那饭勺子就钻到稀饭底层去捞干的,而遇到我这样不起眼的小妹崽,她那饭勺子就在稀饭面上榨清汤汤。我敢怨而不敢言(此处不是我把“怒”错打成“怨”,是实实在在的“怨”),在心里赌咒发誓:不公平!不公平!你脸上那个疤疤还要长大!等我二天掌勺勺了……哼!
在城镇农村都吃公共食堂的年月,我到老家龙王塘乡头去过两次。食堂在杨家老院子里,一张挨一张的方桌子,几十上百人在一起吃饭。现在想来,肯定是各家各户把自家的桌子板凳搬去的。那天吃的是“桂花饭”,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饭名字。不是现在的鸡蛋桂花饭,是玉米渣渣和大米煮的干饭,很香。今天判断,当时肯定是公共食堂诞生之初,“共产主义已经在中国大地实现”,敞开肚子吃饭不要钱的鼎盛时期。 。。
“现在就开始回忆”帖选一(2)
还有一次,快过年了,妈从悄悄藏下来的一点米中,称了一斤叫我到乡头去换几斤红苕。原来一斤米可换5斤红苕。后来粮食越来越紧张,一斤米只能换4斤了。不过,4斤红苕总比一斤米的体积大。
下午,提着那四五斤红苕往家里赶。听大人说的,好手难提4两,硬是沉!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越提那红苕越重;左脚打右脚,右脚打左脚,越走越走不动。又害怕天黑了封渡过不了江,又害怕悬崖上的大石头滚下来砸倒脑壳。爬坡上坎走走歇歇,气喘吁吁歇歇走走,终于在擦黑前过了嘉陵江。在东门河坝头,望到上街那百多步石梯坎,望到坡坡上那些人户屋头透出来的灯光,真想大哭一场。
二
1959年秋天,上初中了,特别兴奋的是终于有了自己的“专用碗”--一个小粗瓷碗。啊啊!我是中学生了!终于可以像小时候羡慕得流口水的中学生那样吃学生食堂了。
学生食堂在南门河坝高家院子。当时学校高、初*6个年级,每个年级4个班,应该是1千多学生吧。教室在山上,食堂在河坝,距离大约千米左右。一日三餐,学生人流就像几条瀑布从山坡倾泻而下向食堂汇聚。侯让之校长对新生第一次入学教育,我现在只记得这一句:“食堂远一点是好事,饭后百步走,要活九十九。”
吃学生食堂第一餐,看见十来个男生一窝蜂冲向半人高的大饭甑子,很快形成一个厚厚的包围圈,一些精灵女生也不甘示弱,从男生肩膀空隙处拼命往里挤。我惊呆了,哪里是舀饭,简直像抢饭,冲锋打仗一样。我又瘦又小,挤不进去,也不敢去挤,只有远远地站着,等他们舀完了再去。他们有的拿斗碗,有的是大盅盅,压得紧紧的一斗碗或一大盅干饭,一拨人挤出来又一拨拥上去。
等我到饭甑子边,已经*底了,勉强几颗几颗地刨到半碗冷饭。这样三四天,顿顿挨饿。读高中的哥说我太斯文了,碗也太小了。心想星期六回家去换个大碗(只有星期六下午才能回家),学什么斯文哟!
好在这样的“分菜到桌,自由舀饭”的混乱大战没有延续几天。食堂很快改成菜、饭都分到桌。8个人一桌,每桌半脸盆蒸饭,半盆菜汤(菜盆的口径比饭盆小很多)。那菜汤就是海白菜(现在喊“莲花白”)老叶子或萝卜缨缨、牛皮菜煮的。渐渐地,米饭变成了半盆水煮红苕砣砣,或者半盆水煮玉米颗颗,或者半盆高粱面蒸的馍馍,或者半盆清汤寡水的稀饭或高粱面糊糊。
我们每个班要轮流帮厨,很多时候就是砍红苕砣砣。没有案板和砧板之类,右手执菜刀,左手拿红苕,对着装红苕的背篼箩筐,就这样一刀一刀砍下去,一次我失手把自己的大拇指砍得血糊淋漓的。
学生伙食费每月三元六角。学生平均供应口粮标准22斤。学校再分甲、乙、丙三等。分别为25、21、17斤。我是最低年级、女生,当然是丙等17斤。平均每天不到6两,一餐不到2两。如果以现在一些人家以鸡鸭鱼肉蛋奶菜果为主食,粮米为辅食,有的美女为减肥晚餐不吃一颗米饭的标准计算,一个人一个月吃不了17斤粮食。可那时是一年半载都见不到半点油星星,更不说鸡鸭鱼肉了。其他副食品也奇缺,过年时一户人才有2两花生票,3两粉条票,半斤红糖票之类。
正该长身体的时候,吃那2两量的包谷、高粱、红苕(一斤米折合4-5斤红苕)饿得很快。一个个饿得痨肠刮肚,走路都打偏偏。饥饿感撕破了少男少女“同窗”的温情面纱。不管男生女生,每一桌都分饭,同桌8个人轮流执政,用篾片刀“划饭”“划馍馍”。当然也有“执政者”不知是手艺不到家或者是有私心,或许自己碗里那几砣红苕明显大一点,或许某个不友好者碗里的高粱面馍馍明显小一点,于是同桌抗议声四起,被亏欠者眼泪水婆娑,只有马上做纸砣坨抓阄儿,才能解决矛盾。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现在就开始回忆”帖选一(3)
为求分米饭、红苕、包谷、高粱馍的公平均匀,也不晓得是哪个精灵鬼发明了“哑巴称”:一根竹筷子穿几根细索索吊个蔑圈圈,秤砣就是一砣鹅卵石或者小石块。饭“划”开分好了,还要一份一份称一下,多退少添。这项发明一下子就风行全食堂。还有一些男生自做一把像模像样的木勺子,插在本是插钢笔的左胸衣服口袋上。吃包谷颗颗时,木勺子舀起一颗来,欣赏一会儿,才细嚼慢咽缓缓吞下去。不知是自我安慰辘辘的饥肠或是抑制抚慰饥渴的心?
今天,我臆想,每一餐饭都是一堂生存教育实践课,一堂公平交易操作课。这些十几岁的娃儿妹崽发明的哑巴称、木勺子如果保留到今天,说不定可以成为“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的文物见证,说不定还可以申请个什么奖。我们那些喝腻了牛奶只喝可口可乐,吃腻了鸡蛋只吃肯德基的宝贝儿,说不定以为这些东东是原始社会的遗产或者土星人的什么玩具。
在学校吃不饱,大家只有眼巴巴地望到星期六回家改善一下伙食。女同学大刘的爸爸在镇上馆子头煮面,星期天晚上她在寝室头夸嘴“爸给我下了一大碗清汤面,还放了味精的”, 我羡慕得口水流出来打湿了半边枕头,当时就认定“在馆子头”是天底下最好的工作(后来在西充县馆子头卖了几年票,总算圆了少女梦)。
一个清平乡的小个子刘躲在铺盖笼笼里,牙齿嘎嘣嘎嘣响。第二天,挨着她睡的邻铺悄悄告诉大家,小个子刘那个宝贝瓶瓶里装的一瓶耗子肉颗颗,还请她吃了一颗,香得不摆了!
我们女生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个宝贝瓶瓶,大的如漱口盅,小的如酒杯。一个家在农村、成绩稀孬的同学,大瓶子里倒出来几个李子或者一把红苕干,赢得了家在街上、以前一点都瞧不起她的副班长的好感以至姐妹相称。我的拇指大的小瓶子头有半瓶油炒盐巴,揣在裤包里,心头难受得实在受不了时,就抹几颗盐巴在舌头上,吞一口口水。那时,一户人每个月定量半斤盐,那小半瓶盐巴也是妈特别心痛我优待我的啊!
有个星期六,我端上分得的二两白米干饭,还在路上扯了小半背篼鹅儿草,心想回家煮成野菜稀饭要吃得饱一些。那晓得妈误解为我已经在学校吃过了,这碗饭是我送给他们吃的,她和二弟、三弟分吃野菜稀饭时,没有喊我,也根本没有给我分一份。我那个饿呀,委屈呀,和着眼泪水哗哗往肚子里流。--这个小故事一直保密到今天。
一些男生与饥饿斗争的手段和女生不同,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