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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十月全本-第69部分

小说: 十月全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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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虹的老公是举重运动员出身,随便一出手估计人就废了。她操起手机就要拨号。

  管静竹忙制止她:“我不是这个意思!” 

  曹虹急道:“别跟我说就这么算了。你这个人就是窝囊,要不然他们家敢这么合起伙来欺负你?!我要不替你出头,算你白认识我了。” 

  曹虹气得,把手指关节按得咔咔响,恨不得即刻冲出门去报仇雪恨。

  管静竹说:“我就想让你帮我出头跟他了结这件事,我是不想再见到他了。” 

  曹虹冷冷回道:“怎么了结?” 

  管静竹叹道:“还能怎样?不就是离婚呗。” 

  “那不便宜他了?就不离,拖死他!!” 

  管静竹闷着头不做声。

  曹虹接着说道,你就不能想点儿解气的办法吗?我说过了我替你出头,我非把他搞得身败名裂,我还要把这事报给媒体,让全社会的道德法庭审判他!曹虹喋喋不休地念叨,要离也行,拿钱来,精神损失,孩子的用度,一百万少不少?!……反正你不能随便离婚,你给我扛住,其他的事我来办……

  这时的管静竹突然号叫了一声,那声音尖利、啼血,如同野兽发出的哀鸣。待曹虹抬起头时,只见管静竹面目狰狞,五官变形地冲着她喊道:我有什么办法?!我不离婚还能有什么办法?!我遇到这种人就是中了六合彩,我能怎么样?我能去咬他吗?我就是要离婚,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他!!

  从小玩到大,曹虹还是第一次看见管静竹失控。在她的印象中,管静竹是属于捡到金子不笑家里着火不惊的那种人。足有三秒钟的沉寂,曹虹心想还是管静竹狠,她上前抱住她,哄孩子一样拍着她的后背:好好好,我们离婚,我们无条件离婚。

  随后,曹虹派她体操队的小女孩们日夜在端木林父母家的门外守候,终于摸清了端木林的近况:他已经换了一家公司工作;那个叫小唐的人是一个医院的护士,端木林在跟她同居;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取名叫端木倚云;小美人聪明伶俐,一岁多已经什么话都会说了……

  在律师楼签离婚协议时,端木林不是没有内疚,也许他没想到管静竹会这样放过他,这让他感到了自己的过分。人其实都是有自省能力的,他问面色铁青的曹虹:静竹她最近……还好吗……

  曹虹不说话,她也不知自己当时怎么想的,手边的一杯矿泉水,“哗”的一下泼了过去。她拿起协议书就走,听见律师在她身后安慰端木林:女人都是这样的,女人就是不理性……

  曹虹把离婚协议书给管静竹送去,只说了一句我早晚有一天会被你活活气死。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然而,离婚之后的管静竹并没有丝毫解脱的轻松感,相反她就是从那时开始急剧消瘦的。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歪歪已经6岁,还是只知道吃和拉,外加流口水:他吃起东西来你不让他停止他便可以一直吃下去,他拉起来也是随时随地不受控制,换句话说他不知道什么叫控制,有时候你刚给他换完裤子,他就又拉了,让人拿他没一点儿办法。

  葵花是广西人,她家里给她定了亲,可是她把婚期一拖再拖,因为她知道自己是管静竹的精神支柱,城里人是最不经事的。

  其实管静竹心里也很明白,她应该立刻放葵花回家结婚。你生了傻儿子,凭什么要别人跟着你一块儿受罪?可是她又真的害怕葵花离去,那她的世界和歪歪的世界就真的没有区别了,甚至她比歪歪还要痛苦,因为她清醒。

  曹虹给管静竹出了一个主意。

  曹虹说现在歪歪已经是一个客观存在,而你,管静竹,你还有你的生活,总不能两个人捆在一块儿死吧?管静竹说曹虹你到底想说什么?曹虹咬咬牙说我就当这一回恶人吧,我想叫你把歪歪放到乡下去。静竹不解说可我在乡下并没有亲戚啊。曹虹说我当然知道你在乡下没有亲戚,可你们家不是有一个向日葵吗?管静竹说你总是说向日葵,是葵花。曹虹说对,是葵花,我的意思就是叫葵花带着歪歪回乡下啊。你想,你每个月给葵花寄钱,那她全家人都不用做了,他们一定觉得挺划算。

  曹虹又说:这样也可以不耽误葵花结婚,而她又是个好人。你碰上端木林是中六合彩,难道碰上葵花不是中六合彩吗?只有她这样的人你才能把歪歪托付出去是不是?换个人你想都不敢想是不是?也不放心是不是?

  曹虹还说:歪歪再好,也有端木林的一半血统,你看他那个样子,还用做DNA吗?简直像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两个五仁月饼,当初你要是听我的跟端木林打官司,非让他赔得倾家荡产不可。现在不扯那么远了,可你也犯不着那么死心眼,你懂我的意思吗?管静竹茫然地看着曹虹,曹虹恨不得踢她一脚,还不明白?你为端木林这样的人吃苦受累,不值。管静竹嘴上没说心中却道:可是歪歪毕竟也是我儿子啊,你没孩子,所以你所有的想法都是理论上的。

  可是人又怎么可能那么理性地生活呢?她想,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做。

  回到家中的管静竹,关起卧室的房门一根接一根地抽了两包烟,她想了三天三夜,没想出任何好办法,而曹虹给她出的主意是唯一能根本解决问题的。

  当她再次看到歪歪时不觉泪如泉涌,她知道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听到这一决定的葵花倒也并不惊奇,她像老人家那样叹了口气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其实我带歪歪也带出感情来了,冷不丁的一走心里也不是滋味。

  听到她这么慈悲为怀的一番话,管静竹只觉得双膝发软,就差没扑通一声跪倒,洒泪托孤了。曹虹说得没错,她碰上葵花真是她天大的福气。

  歪歪和葵花走的那一天,照例是曹虹把他们送到火车站。是曹虹不让管静竹去的,她说你会受不了,到时候你歇斯底里大发作,又要把歪歪抱回来,人家以为我们在拍戏呢。

  他们走后,管静竹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转来转去,心里也像被掏空了一样难以自制。

  她坚信她已经疯了,如果她正常,她不但应该去火车站,更应该补一张车票把歪歪和葵花一直送到目的地,看一看生活环境,向葵花的家人交待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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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能再想下去了,慌慌张张地赶到车站。火车已经远去,空荡荡的站台上只有曹虹还在尽职尽责地冲着远方挥手。当她看到管静竹时,真有点儿哭笑不得——管静竹脚上的两只皮鞋,一只黑色,一只啡色。

  曹虹再一次抱住管静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静竹,这是天意……你不仅现在不能去,今后永远都不要去……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听鬼的故事吗?最后逃命的人总会听到一句咒语,千万不要回头,否则会没命的……好了静竹,我们回家,时间会洗刷一切的……生活在继续……

  管静竹深知曹虹是对的,并且尽到了朋友的心。她能有曹虹这样的朋友也是中六合彩啊!一般的人谁管你这些破事儿?她所在的公司的同事,一直都以为她过得很安稳很幸福,甚至还很羡慕她,压根儿不知道她有一个负心的老公和一个哑傻的儿子。她像钟摆一样扮演着双重的角色,这种平衡也来自曹虹的友谊。

  什么叫大恩不言谢?

  可是她依然泪流满面。

  一时间,她变成了孤魂野鬼,出出进进都是一个人,却已经完全不适应安逸舒适、了无牵挂的日子了。 


  三


  屋里落了薄薄的一层灰,灯光还是那么幽暗,他醒过神来,到家了。

  这回他花了两周的时间陪一个客人去马尔代夫群岛旅游,十多天换了七八家超豪华酒店。当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冷不丁回到家中,才意识到旅途中的奢华与梦幻。

  在选择客人方面他是很谨慎的,他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做的,反正他不能落到要报复全世界男人的女魔头手里。

  这一次他的客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寂寞女人,先生冷落她多少年了,她郁闷得不能自制,便到外面去散散心。如果说她有什么怪癖的话,便是她手不离电话。她一共有三个手机,来回不停地打,总是低声地诉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便构成她生活的全部。

  后来她给他买了一个8000多块钱的新手机,当然是在报酬之外的。只是他们从来不交流,也没有什么可交流的。他不过是她新买的一只路易威登的手袋,用过几次之后是一定会厌烦的。

  房东的儿子叫王植树,据说是植树节那天生的。现在王植树又在扯着嗓子喊“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这首《血染的风采》他只会唱这一句,所以他就来回地唱,无论他怎么声嘶力竭都没有人制止他。他妈妈收租婆明姨自然习以为常,但是邻里街坊为何会如此宽容,还真让人有点儿想不通呢。

  他本来是可以换个住处的,但他觉得这儿是他的福地,让他赚到钱,包括植树都有可能是旺他的,所以他不想搬。

  他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欣赏着王植树的歌声。他想,什么是悲哀呢?悲哀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已经太过遥远和陌生。事实上他从12岁开始便失去了这一功能。那一年,他本来富裕的家庭发生了巨变,他至今也搞不清父母亲是跟谁家结了怨,总之他家遭受的是灭门之灾,父母和姐姐全部被杀死在家中,幸亏他贪玩耽搁在了游戏机室一夜未归。

  当时他还不太懂事,依稀记得他们家三层别墅的前面,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亲戚,有的见过而有的十分眼生,但人多得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足有五六十人。不光是人多,相互之间还发生了急剧的争吵,吵急了还动粗,甚至大打出手。当然在他们中间,有穿制服的人在维持秩序,劝解拉架。大人们顾不上他,他便拿着一根黄瓜边吃边站在一边看热闹。而围着他家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也是来看热闹的。

  常常在这一带给人补鞋修伞的阿伯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你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吗?他说不知道。阿伯说他们在争夺你的抚养权啊,因为你跟谁过你爸的遗产就归谁。他还说看到他们这样,你还不如是个六亲不认的孤儿好些,将来岁数一到也好继承遗产了,现在可倒好,你有牌受罪了。

  那一幕牢牢地留在了他的脑海里。

  等到他手里的黄瓜吃完以后,全部的亲戚都黑了脸,都觉得这个世界不可理喻,人心黑如煤炭。一个穿制服的人也在混乱中被人扯掉了一只衣袖,另一个穿制服的人急了,吹哨子又不能叫众人冷静下来。


  这件事闹了半年多,他便像物品一样寄存到妇联的一个抗家庭暴力庇护所。还好后来他爸爸的三弟,就是他的三叔算是脱颖而出,在众亲戚的恶语诅咒下接他回家去了。

  尽管他是好不容易争到手的,但是三叔一家人对他并不好,他们总是在他面前抱怨他爸爸吃独食,生前从未接济过他们,为人又过分尖刻所以招来了杀身之祸。好像他们享受他的遗产是理所当然。

  麻脸女人那一次算是他的成人礼,当时他也只有16岁,他确信自己是一个男人了,于是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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