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全本-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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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久违的香味立刻扑鼻而来,熟悉、亲切,勾魂摄魄般地牵动了他深藏在心底的某种记忆。邢广元心下一动,便拿起汤匙顺了半下,放进了嘴里,细细品尝着。哎呀!邢广元脸上平静如水,内心已经是狂风暴雨,哦,是她,就是她啊!
邢广元吃罢了这碗粥,站起身来,擦了擦嘴,按下心头激动,笑吟吟地对“美人痣”说道:“我想见一见你们煮粥的师傅。”
“美人痣”怔怔地看了看邢广元,问一句:“有事?”
邢广元笑道:“有句话想问问。”
“美人痣”点点头,就折身喊了一句:“小赵,你出来一下,有人找。”
就看到一个苹果脸的小女子,手里拎着一只勺子,笑嘻嘻地走出来,连声问:“谁找我呢?”
“美人痣”就朝着邢广元努努嘴:“这位老同志要见你。”
小赵登时收了满脸的笑,疑惑地看看邢广元:“您是?”
邢广元心中已经泄了气,哪里是李小龙或者是李可心呢?他问道:“小同志啊,我只问你一句,你这煮粥的手艺从哪儿学来的。”
小赵看看邢广元,又朝“美人痣”笑笑。“美人痣”接过话头,笑道:“她煮的粥是不是特别好吃啊?”
邢广元点头:“的确好吃。你师傅是哪个?”
小赵笑了笑,说:“老同志,真是对不起,我师傅不让讲的。”就匆忙转身进了厨房。再也没有出来。
“美人痣”笑着跟邢广元解释:“这件事,她从不说的,跟我们领导也不讲。”
邢广元点头苦笑道:“是了,是了。”就转身出了小吃店。
邢广元在家乡住了两天,总是放不下那路边小吃店里煮粥的小赵,他还是想问一个究竟。这一天,他起了个大早,就去了那小吃店。进了门,店里竟是没有顾客,那“美人痣”正在门前扫地,“美人痣”认出了他,停下手,笑了:“老同志来了。”
邢广元笑道:“再给我来一碗粥。”
“美人痣”摇头:“没有粥了,只有鸡蛋汤。行吗?”
邢广元一怔:“前天还有呢,那个煮粥的小赵呢?”
“美人痣”皱眉:“小赵啊?她走了。”
邢广元奇怪:“走了?为什么?”
“美人痣”叹了口气,说:“小赵是我们店里雇用的临时工,她的粥煮得好喝,领导上让她把煮粥的方法说出来,她就是不说,她说她师傅不让说。领导上批评她保守,缺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就把她解雇了。昨天刚刚走。”
邢广元哦了一声,登时泄气了,他转身走出来了。
“美人痣”倚在门口,怪怪的目光,看着邢广元扬长而去了。
……
记述下这个故事,谈歌有了些伤感,这一个“龙粥”的方子,就如此失传了?或者还在某一个地处流传,只是换了名字罢了?此事说来也是难堪,邢家父子,“四海车行”生意兴隆,何必得陇望蜀,竟然动了贪心的念头,染指这一碗“龙粥”呢?以至于最后逼迫得李小龙出走了。保定从此也没有了这一道小吃。难怪韩永成老先生怅然若失哟。
最后交代一下邢广元:
邢广元:男,原籍河间城关东八里庄。1895年生,1915年从保定中学毕业后,随其父经营“四海车行”。抗战期间,曾经出任过伪职(经查,并无罪恶)。解放后,被保定中学留用,任语文教师。1958年退休。1964年病殁。
苏 子 玉
保定是一个老城,旧城虽然不大,却方方正正,从南到北,六里十三步。自东至西,也是同样的距离。清代直隶总督署设在保定,成了中国北方的军事、文化、经济的重镇。由此市井繁华持续到了民国,文人多、艺人多、商人多、政客也多,于是,故事就多。谈歌下边讲一个书家和一个画家的故事。
民国年间,保定城东道桥胡同,出了一个画家,名叫苏子玉。家传。苏家祖上擅长此道,苏子玉的爷爷苏景南给两任直隶总督画过像;苏子玉的父亲苏振沁是保定莲池画院的画师,曾经被八抬大轿接进京城,给大总统袁世凯画像。声名大振了一时。传到苏子玉,苏子玉便将家学发扬光大了。苏子玉少时专攻水墨人物,及近而立之年,刻意山水花鸟,他的画在北京南京都有名声,且价位不低。民国十年,民国政府外交部要员,到欧洲出访,便派人到保定,重金购走了苏子玉十余幅山水画,当做国家礼品送给了外国政要。这件事,很是让保定画界振奋了些日子。由此,苏子玉的名声,更是锦上添花了。
保定城西粮栈胡同,出了一个书家,名叫东雪青。东雪青没有苏子玉那样的家学,他祖上三代都是做干货生意的小商贩。东雪青上学之后,没有继承父辈的商道,而是选择了书道。用现在的话讲,他属于自学成才。少年时攻柳公权,后来又学颜真卿,颇有心得,且真草隶篆,都是有些名气的。20岁之后,由传统中脱胎换骨,自成一家。京津两地,一些门牌匾额,也有他题写的。北京城有一位做皮毛生意的大老板,名叫罗国才,曾经慕名找到保定,五百大洋买走了东雪青的一幅行书。这件事,更提高了东雪青在保定书画界的名声。五百大洋,当时是五百头奶牛的价钱。东雪青挥手之间,就取了五百头奶牛,这很是让同行们羡慕不已啊。
老保定人讲,这二人,一书一画,名声旗鼓相当。二人互相敬重。走到街中遇到,总要停住脚,互相拱手施礼,寒暄几句,很知心的样子。二人有区别。苏家几代殷实富裕,郊外有着上百亩好田,年年吃着地租。城中还开着几处生意铺子,在北京、天津也有分号,每年利润可观。传到苏子玉这一代,还在保定城中开了酒楼。苏子玉的夫人乔石梅,是天津商行乔松年的千金,乔家在天津也是有名的富商。土地和买卖,苏子玉全由管家打理照看,苏子玉只在家中用心作画。时有书画商人上门求购,苏子玉便拣出一些得意之作,任由书画商人挑选。卖出的价钱,也相当可观。东雪青的家境则差了许多。父亲留下的铺子早已经关张。东雪青只是在保定中学教书,妻子赵紫娟也是教员。用现在的话讲,属于工薪阶层,并无家底可以坐吃。东雪青只是抽空在家中挥毫。若有求字者,东雪青便在家中匆匆赶制。写到此处,谈歌感慨一句:字画从无价,贫寒各有因。
转眼又过去了几年,军阀们开始混战。东雪青因领导学生运动,被捉进了警署。苏子玉得知消息,急忙上下运动,很是花了些银子,才将遍体鳞伤的东雪青保释出来,知情人都夸奖苏子玉仗义。因为此事,保定中学便将东雪青夫妻除了名。夫妻二人没有职业,便只好卖干货度日。因了这一次遭遇,一些书画商人也唯恐沾了东雪青身上的政治气味,便躲闪了,买字的事儿,再无人提一句。苏子玉便让东雪青将字写好,送到他这里,由他代卖。街人都感慨万端:苏子玉义气啊。
民国十三年秋天,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东雪青撑着一柄油纸伞,腋下夹着一个包袱,到了苏子玉的府上,门房急忙报了进去,苏子玉连忙让请到客厅。二人相对坐了,苏子玉就让下人苏小五泡茶。苏子玉笑道:“雪青兄冒雨来寒舍,必是有事吧?”
东雪青哈哈笑道:“子玉兄猜得不错。东某昨天一时起了兴致,写了一张字。还请子玉兄指教。”
苏子玉笑道:“太好了,请雪青兄取出,苏某一饱眼福。”
东雪青打开包袱,解开,取出一张叠起的宣纸,在桌上展开。竟是一幅隶书作品。是抄录欧阳修的《秋声赋》。苏子玉仔细瞧了,击掌称赞:“果然好字。”
东雪青笑道:“子玉兄过奖了。东某欲将这幅字卖给子玉兄,不知道子玉兄可有意收藏?”
苏子玉眉开眼笑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已经起了购买之心,不想竟被雪青兄说破心事。不知雪青兄开价多少?”
东雪青伸出两个手指,在苏子玉眼前晃晃:“两千大洋。”
苏子玉击掌笑道:“雪青兄贱卖了。那苏某便是捡个便宜了。”说罢,便让苏小五卷起这幅字,去放进卧室的书橱内,又让苏小五告知账房取两千大洋来。
苏小五是苏家的老仆人了,字画上还懂得些眉眼高低的。依他看来,东雪青的字当然不错,可是断不会值两千大洋的。苏小五便卷着字,先去了苏子玉的夫人乔石梅的屋里,将事情学说了一遍,意思是让乔石梅去劝说苏子玉。乔石梅展开这幅字,细细看了,微微笑了:“我也看不出高低。只是老爷相中了,必是好字了。你还是听从老爷的吩咐,去账房取钱给东先生吧。”
苏小五苦脸了:“夫人,这……值吗?”
乔石梅轻轻地摆手:“去吧,照老爷吩咐的去做。”
苏小五暗中叫苦,他不明白夫人如何也这般糊涂。
东雪青到苏子玉府上卖字的事,一下子在保定传开。有人讥笑苏子玉沽名钓誉,实属呆子。想苏子玉也是在字画市场上滚打了多年,如何会看走了眼,被东雪青赚了。一张字如何值这么多钱呢。有人则对东雪青的行为不屑,你东雪青也是一个读书人,如何到人家府上像泼皮一般去强卖呢?你东雪青的字果真如此值钱吗?岂不是欺侮苏子玉厚道吗?苏子玉听到街中议论,淡笑道:“我看东雪青卖得少了。这张字他只要了两千大洋,真是亏了呢。”
过了半月,东雪青竟又来到苏子玉家中,手中又拿着一轴刚刚装裱好的条幅。苏子玉亲自出门迎了,将东青雪让进客厅坐了。东青雪笑道:“子玉兄啊,前些日子写就一幅字,十分有心得哟。装裱了,拿来你看看,比上次那张如何?”
苏子玉大喜:“快快挂起,苏某先饱一饱眼福。”说罢,就让苏小五将条幅悬挂在墙上。抬眼去看,是一张行书,抄录李白的《蜀道难》。苏子玉细看了,竖指称赞道:“雪青兄好笔力啊,此一幅比较上一幅,不分伯仲,章法墨法之间,各有千秋啊。”
东青雪笑道:“既然子玉兄喜欢,东某就出让给子玉兄如何?”
苏子玉笑道:“如此最好,子玉正求之不得呢。请雪青兄开一个价钱。”
东雪青笑道:“此字写来,果然有些舍不得出手,只是近来手面窄了,一时尴尬住了。仍卖两千大洋如何?”
苏子玉笑道:“看得出,雪青兄若不是急于用度,断是不肯出手的。子玉有些乘人之危了。好,就依雪青兄,两千大洋。”便让苏小五去账房拿钱。
苏小五一旁有些愤怒,他狠狠地瞪了东雪青一眼,转身下去了。片刻取来一张银票,放在了桌上。就在一旁冷脸侧立。苏子玉拿起银票,递与东雪青,笑道:“请雪青兄验过。”
东雪青接过银票,目光一时有些湿润了,点头感慨道:“你我交往多年,子玉兄果然大家风范啊,青山不倒,绿水长流,东某今后定当图报。东某还有些缠手的事情。就此告辞了。”说罢,揣了银票,重重地看了苏子玉一眼,转身就走。
苏子玉一路送出街门,见东雪青脚步匆匆忙忙,一路远远地去了。他心下感觉东雪青今天的举止有些奇怪,正在疑惑,一旁的苏小五生气道:“此人好不识相,枉做了一个读书人,怎么似了街中的泼皮,来讹诈过一次便是了,如何又来第二回呢?这……”
苏子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