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在卷宗里的玫瑰-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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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过要娶媳妇吗?
想过,怎么不想呢?连动物都要配对的,那不是歌里常唱的“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我们乡下的孩子都知道这些,城里的孩子可能见不到,我们经常见到公狗和母狗缠在一起,缠在一起就分不开,我和伙伴们还用木棍去打过,用砖头砸,那狗儿只是嗷嗷叫,打都打不开的。老人见了就会骂我们:小兔崽子们离远点,走开,那狗配对碍你们什么事!我们就笑着跑开了。还有猪呀羊呀什么的,都配对。大人们说了,只有配对才能生崽的。人长大了要娶媳妇,就和这一样。反正那些牲###配的时候,大人们是不让我们近前的,骂我们,远远地把我们撵开。而他们却围在那里有说有笑的,说的话也是不让我们听的,都是些嘎杂子话(方言,不宜入耳的笑话)。
这些就是我们乡村孩子对性的最早接触、最早了解吧,不是从人身上,而是从动物身上。你听农村骂人了吗?什么畜生、什么狗日的、什么驴配的……还有兔崽子,在农村人和动物本身就分不开。过年的时候,爹娘给家里所有的动物都要吃饺子,说什么“羊马比君子,猪狗算一口。”
其实,你还知道得挺多的。可你在交代自己的犯罪动机时,说是和自己的愚昧无知有关,为什么这么说呢?
有时候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上过初中的,能说愚昧无知吗?但我接下来才琢磨透了,甭看很多人大字不识一个,可是他们很有知识的,就是爹娘常给俺讲的那些道理。我平时懒得听,现在才觉得,虽然那些话很土,很朴实,却是很有用的。“休前妻,毁青苗,后悔到老”,我这不是毁了人家的“青苗”吗?老祖宗的土话里充满着智慧,我要是早些悟透这些话就好了。
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后悔一辈子。
算起来,我是读初中,实际上也就小学毕业,上初中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老师都这么说我。
你父母不管你吗?
管又能怎么着?打我!打也是白打,打死也不管用,后来他们就不管了,放任自流了。他们都知道,我学习比别人差得太多,不是那虫儿,啃不了那木头。作业经常不做,考试常是第一名,倒数的。可这不是我的错,是爸妈的错。
谁剪断了雏燕的翅羽(2)
怎么会是他们的错呢?
我爹娘是亲表兄妹,近亲结婚,知道了吧。人家说了,像我这种情况,不是傻瓜就不错了。我就是读书不行,其他也不比别人笨。到地里干活,我的伙伴都不如我。
家里很穷,我爹娘还给我生了个弟弟,因为超生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被罚了不少钱。本来就不富裕,这一折腾就更穷了,也就是能吃饱饭。
我不去上学,也没人跟我玩,伙伴们都上学去了。我就跟着比我大的人瞎跑,瞎起哄。村里一有结婚的,我就乐了,白天瞧热闹,晚上闹洞房。大小伙子们跟新娘闹,能搂能抱还能亲,拉胳膊拽腿的,有时候把新娘子都折腾哭了。村里就这习俗,头三天没大小,谁也能和新娘闹。有一次闹得厉害,不让新娘子上厕所,新娘子都尿裤子里了。
你也动过新娘子吗?
动过,摸过手,搂过腰,和别人一起把新娘子抬起来,抛到空中,再接住,可开心了。闹完洞房,夜就深了,新娘新郎入了洞房,我们就趴在窗台下听动静,听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其实也没听到过什么。有一次我和一个伙伴钻到新娘子床下边去了,等人家熄灯睡觉,听床上吱吱嘎嘎折腾了半天,我们在床下憋不住笑了一声,新郎下来把我们弄出来,打我们,我们开了门跑掉了。
做这些事,你觉得难为情吗?
那有什么呢,我们村子里就这种风俗习惯,天经地义的。我们挨揍还挺乐呢,整个过程都笑嘻嘻的,就像做游戏一样,只是觉得好玩。村里也没人笑话我们,相反,大人们还夸我们呢,说这两个小孩,真鬼道(机灵的意思)!爹娘知道了也没怎样,只是我娘说,儿啊,往后长大了,再这样,怎么娶个媳妇呀!
你不上学的时候都做什么?
跟爹娘一起下地干活,种庄稼。不是吹牛,所有的农活我都能拾得起来。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整天除了和土地打交道,就再没其他挣钱的路数了。要不是犯了罪,我这辈子也就土里刨食了。说实话,长这么大我就去了一次县城,那是我出最远的门了。
你对县城有什么印象?
印象最深的是一家音响商店里传出来的一首歌,翻来覆去地唱,可好听了,我还记住了这么两句:“小和尚下山来,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老虎更可爱……”还有商店里、广告牌子上那些画,尽是美女,露胳膊露腿的,穿得太少了,让人看了心里直打扑腾……嘿嘿,我在乡下可没见过这些。头一回见,挺刺激,我就想,城市和乡下就是不一样!
你是不是觉得乡下还是很封建的?
是,很封建。谁家的姑娘要是穿得这么暴露,就别想找个婆家了。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我们村有个姑娘在县城一家饭店打工,当服务员,回家的时候,穿得挺时髦,其实跟城里人比还是土气的,可在村里就扎眼了。村里就有人说人家姑娘在县城当小姐,害得那姑娘差点没跳河,后来就不去打工了,还在家种地。
我们村里自由恋爱的都少,大部分还是托媒人说的。你说的是,谈恋爱,村里人会说是不正经,指指点点的,说得可难听了,什么你看那两人浪的!乡下现在还是不时兴这个,自家父母也不干,说是丢人现眼的,咱可担不起。
你刚才说平时就在家干农活,那闲下来都干些什么呢?村里有什么娱乐活动吗?
没有。村里农闲时想组织秧歌队、架鼓队什么的,可又没钱,让村民摊钱,大家伙又不愿拿,也就不组织了。人们有的凑一块打打麻将,没事的就看电视。我爱看电视剧。言情的、武打的我都爱看,县级的电视台每天都播很多片子,我们那里又是好几个县交界的地方,可着劲看吧,为了争观众,都使出自己的高招,放好看的、精彩的。这个台播广告,我就换其他的台。看来看去就没劲了,都一个味,就跟吃饭似的,今天菜里放点肉,挺香的,等天天让你吃肉也就吃腻歪了。刚开始还挺过瘾,时间长了就不行了。有的电视片里挺刺激,尽演些男的女的搂搂抱抱亲嘴什么的,再就是两个人在一块睡觉的,那些镜头看过去好几天还在脑子里翻腾,翻腾得人跟掉了魂似的,干着活忽然停在那里打愣,一站就是半天。有好几次我爹娘见我站在那里发愣,就问我,想什么呢,孩子,你真傻了?有一次娘让我去邻居家借东西,过了半天我空着手回来了,光想电视里的情节了,竟忘了要我借什么了,走火入魔了。
有时候就想电视里那些女的,长得真好看,要是能跟我做媳妇该多好!
这不是做梦娶媳妇吗?
嘿嘿,可不就是做梦娶媳妇,不光晚上想,白天也想,要不爹娘能跟我着急,问我站那里发什么呆啊。
你知道娶媳妇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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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剪断了雏燕的翅羽(3)
就那么点事呗。在一块睡觉,还能有什么?
你知道男女发生性关系是怎么一回事吧?
不清楚,光知道搂着睡觉、亲嘴、用手摸,再怎么着就不知道了。
你上过生理卫生课吗,人体的知识学过吗?
没有,发了课本也没看过,老师说了,叫自己看。我认为那没什么看头,就没有看。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憋出尿来,是白色的。后来才知道了,那叫梦遗,憋出来的也不是尿,是精子。
哦,对了,我当时好奇,男的撒尿是站着,女的要蹲下,男人和女人撒尿的地方长得肯定不一样。其实,我那天把晓晓喊过来,就是想看看她尿尿的地方长什么样。
罪恶就在不经意间发生
狗娃把晓晓领到空院里,试图强奸她,晓晓拼命反抗,狗娃情急之下,一不作二不休,残忍地把晓晓杀害了。一个鲜花般的生命就这样死于无知和愚昧。
你为什么要用瓷片划她的肚子?
我想弄死她,你想啊,不弄死她,她肯定会说出去的。她认识我的。我想用刀子杀死她,没找到。这时候我认为她活不了了,窗前有人经过时,会看到她,我就又把她拖到了中间屋地上,屋门是锁着的,没人能看见。然后我就从窗子里跳出来了,还把窗台上的砖蹬掉了几块。
你回家时,父母发现你可疑了吗?
我回家时,我娘见我的棉鞋都弄湿了,问我怎么弄的,我撒谎说是放水的时候接水弄湿的。
你当时知道晓晓没死吗?
知道。我回家后就像什么事没发生,见我爹在做豆腐,就过去帮忙。帮爹做豆腐时,听见晓晓的父母惊叫了,我想坏了,她没死。我爹出去看了看,回来后问我,刚才到哪玩去了,我说到村南头去玩了。爹可能认为我还是个孩子,就没再问。
后来我被抓到看守所时,晓晓还被大人带着去辨认过,我和其他4个人站成一排,晓晓挨个辨认害她的是哪个人。
自私和残忍是天生的吗?
你当时年龄那么小,为什么手段这么血腥?
电视里不经常这么演吗?把女人玩完了,为了灭口或者什么的,不是一刀捅死,就是一枪打死。
那些大人们觉得电视片都不过瘾,就看黄片子,有一回我趁他们不注意,躲在后边偷看了一眼,那镜头可真刺激!就看了一眼,被大人们发现了,把我给赶出来了。看电视上有人玩女人那么容易,我才产生了要玩个小妮的想法,经常看那些东西,胆子就大了。
那些血腥的画面你害怕吗?
一开始看的时候觉得很恐怖,时间长了就麻木了,有时甚至还愿意看这些东西,刺激!我们农村里经常会碰到杀鸡宰羊的,见得多了,我们都不拿这当回事儿了,再看电视上,那些打打杀杀的镜头,杀个人太容易了,比杀鸡宰羊还容易。我们农村孩子都野,野得厉害。我们男孩子见到小动物,都要把它弄死,有时甚至是变着花样把它玩死。我就弄死过很多,像蛇、青蛙、刺猬,还有各种小鸟什么的,我还弄死过狗和猫。
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不为什么。好多大人就是这样子做的。我小时候跟着大人们玩,他们见到小动物,都是捉住玩,然后弄死的,好像是因为无聊吧,从中取乐。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我差点踩上一条蛇,吓了我一跳,尖叫了一声,我爹当时正扛着一张铁锨,很锋利的,他挥起铁锨,喳地一下就把那蛇断为两截了,还把断开的两截分别扔得远远的,说是别让它自己再接上。
没有人告诉过你,这些动物都是我们人类的朋友,我们应该用爱心来对待它们?
好像上学的时候老师讲过,但我们都不以为然,我们小伙伴在一块玩的时候,互相之间在暗暗比试,好像谁敢打死小动物谁就英雄,大伙会很羡慕的,谁要是不敢杀谁就狗熊,没人瞧得起。有一次我们在一起玩杀青蛙比赛,用自制的攮子,把那个池塘杀得遍地是青蛙的尸体。
◎采访手记:
结束了与狗娃的谈话,我的心情沉重起来,当很多法律工作者在探究那些犯罪动机时,我越来越感觉到这个世界上一些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