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旅烛泪-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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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凯的“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都成奢望。另一位诗人孟浩然在洛阳听说好友已被贬岭南后也颇为忧愤而作：“闻说梅花早，何如北地春。”然而，梅关古道凿通之后，翻越南岭不再被视为畏途，蛮荒疠瘴之地俨然成了可乐不思蜀的四季如春、物产丰富的好去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始发地从四川移至岭南，背负荔枝的驿使鞭策快马匆匆而过，马踏碎石的咚咚蹄声荡破了山间驿道的安宁。一代文豪苏东坡翩翩而来，爽朗的笑声响起在清幽的梅关古道，从而有“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佳章与佳话……
随着历史的马车把传承数千年的华夏古国驮进耻辱的近代，梅关古道更是繁忙不安，匆匆而过的步履中有不少肩负着无比沉重的使命。由此南下的北来使者凭一纸颠倒黑白的诏书，把林则徐“鸦片一日不除，本大臣一日不还”的铮铮誓言化为渗血的热泪，也把曾威风凛凛的大清帝国拖进了丧权辱国的无底沼泽。痛定思痛，立志富国强兵摆脱外忧的康有为、梁启超，轻装简囊步履匆匆经此北上，掀起了振聋发馈的维新风云。志气高远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毫无畏惧地由此而去游历神州，筹划《建国方略》，酝酿革命风暴……
到了烽烟四起、轰轰烈烈的现代，已近荒废的梅关古道与其周围的群山，同样硝烟弥漫，刀光剑影。风餐露宿、伤病缠身的陈毅在死神随时可临的危难中依然慷慨高歌：“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
而现在，这段写满悲欢荣辱、记满书声剑气的梅关古道已沉睡多年后，成了供慕名而来的游客们瞻仰历史寻访风情的一处遗址、一道风景。梅关踏雪赏梅，是广东不少旅行社纷纷推介的一个旅游亮点。只可惜现刚深秋，道旁的梅树依然绿叶葱郁，花踪难觅，踏雪更是不可能。不过沿驿道北上，满眼苍青翠绿，招人喜爱；偶有枫叶飘红，给人惊喜。略觉遗憾只是道旁树种皆以松柏樟枫等居多，些许梅树也是新栽不久，史载岭壑皆梅，叶绿成海，花红烧天，果黄遍地之情景实难想像。但毕竟瑕不掩瑜，一路但闻涧水潺潺，鸟语唧唧，凭添情趣盎然；又有半山亭、来雁亭青檐粉栋，清逸脱俗，徒增韵味几分。更不必说洗衣庵、六祖庙晨钟依稀，使人如临桃源仙境；东坡树、状元石传奇洋溢，使人如回宋元故土。最后登临梅岭之颠的梅关，虽因年代久远，这座南面书“南粤雄关”，北面铭“岭南第一关”的关城已失城楼垛堞，唯存厚墙与门洞，但据高峙险，阻扼要道，仍然雄壮非常。登临其上，仰浮云翻卷，瞰五岭苍茫，迎山风呼啸，舒心胸郁闷，顿有当年杜甫“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逸兴横飞。
梅关往北，已是下梅岭北坡，通中原九州之路。此地乃粤赣交界，热情的江西人已通过手机短信与我们打招呼：“欢迎您来到赣州……”五岭是中国气候地理上的一条著名分界线，于梅关上细看。可见岭南岭北景色差异明显，岭南草青叶绿，岭北草枯叶黄。一山分两色，十步不同天，也算是古梅关所在的大庾岭于无意间又一造化吧。
返回时，再一次用极欲亲近的目光观瞻这条简朴的碎石古道，心绪依然感慨难平：它没有秦蜀栈道的艰险狰狞，声威赫赫；没有丝绸古路的黄沙漫漫，闻名遐迩；没有壩桥旧路的杨柳堆烟，情意绵绵；没有京师御道的车马浩荡，旌旗遮天……但，梅关古道却以其独特的简约流利与平易近人，连通着北面中原故土的方正厚实与南面滨海边地的灵动飘逸，成功地演绎了自己千年的精彩。
我终于登临了这条写满传奇的梅关古道，不枉此行。 。。
车行粤北
深秋的傍晚，临下班了，突然接到驾校通知，明天开始要进行最少两天的长途路训与路试，心中顿时有一阵莫名的兴奋与紧张，便匆匆请了假准备行程。
清晨，搭上驾校接送我们的车，沿着广清高速一路飞驰，辗破讨厌的灰霾浊雾，很快来到了考场所在地——有中国漂流之乡的殊荣的清远市。这里，有的是适宜漂流的河溪与正合泡浴的温泉，不过，我们此行却不能享受“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漂流刺激，也不能追随“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的盛唐艳梦，而是要在粤北的蜿蜒山道上熟习长途驾车的技艺，更要怀着忐忑之心企盼路考时身旁的考官能大笔一挥在自己的考表上划个勾。
在考场，心急火燎地等待考场工作人员慢吞吞地出档案、点名、验身份……待此次参加长途路训的几十号人十几台车可出发之时，已是日上中天时近中午了。起点——清远考场，目的地——粤北重镇韶关所辖的翁源县官渡接待站，我们出征了，没有“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的庄严隆重，没有“沙场秋点兵”波澜壮阔，没有美酒豪言，没有儿女沾巾，却挂系着我们几十名学员是可很快持证驾车或是再多经几个月折磨的命运。
与我同车的三个学员有幸都是同一驾校的师兄弟，加上一个随车教练共四人。教练是一个四十左右有些胖的男子，虽陌生，看样子却较随和。同车排位中我是排在最后的，也就是说要到下午才轮到我握方向盘了。于是，师兄弟们在随车教练的监控下小心翼翼全神贯注驾车前行时，我却有闲暇去欣赏一路秋景并漫无目的地遐想。
说是欣赏，其实此情此境，哪里还有这番闲情逸致？倒是随兴而发的遐想还可记之一二罢了。粤北多山，公路并不宽广平坦，路况也不算好，我们那台白色的“奇瑞”小车在蜿蜒的山间公路行进，便有如一叶白色风帆穿行在波峰浪谷间。有广告语云“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田车”，极富舍我其谁的自信；我却想既然山前已有了路，又还何必用你丰田车？看我今日“车到山前必有路，初试奇瑞亦闯关”。路旁景色，多是青松苍苍，枯草染黄，看不到“霜叶红于二月花”，亦没有“无边落木萧萧下”，倒有点“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的韵味。不过现在似乎更多在想“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的豪迈刺激，倒不会萌生“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的幽怨缠绵。
中午时分，泊车于一家路旁小店吃午饭。小店是依山傍水的几间竹木房屋，倒也有些情致。上楼入座，推窗迎风，忽然想起温庭筠的《赠少年》：“江海相逢客恨多，秋风叶下洞庭波。酒酣夜别淮阴市，月照高楼一曲歌。”只可惜现在艳阳当空，且驾车禁酒，只好收起诗兴与豪情，很世俗地殷勤地为教练夹着与羊肉无异但店家称为黄猄肉的熏肉块，以及那与日常红烧肉一模一样的经烧野猪肉，好让路上教练多些关照。教练也很是随和且好胃口，也难怪心宽体胖了。
肉足饭饱，重新上路。直到下午三点，方轮到我掌握座驾。奇怪没有事先设想的紧张，倒有些兴奋与迫不及待。上车、调整座椅与后视镜、系安全带、踩离合、入挡、放手刹、打左转灯、鸣喇叭、缓放离合、轻加油门，顺利起步了。接下来，一切皆在掌握之中，心中油然而生“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的豪情壮志，控油门的脚禁不住踩重了些，时速表的指针也渐升至“80”。身边的教练咳嗽一下，自己心神领会，未待他开口，油门缓缓松了下来。无惊无险直达目的地，顺利得连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于是连到目的地后烦琐的排队、验身份证、交档案等一系列例行公事也不觉烦了。不错，算是体会到了一丝“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滋味了，但愿这样的好运气能延续到明天的路考结束。
在接待站吃了一餐很难吃的晚餐后，经过一天的颠簸，大家都感有些疲倦，便各自回房，洗澡睡觉去了，一夜无事。
天明起床，看一轮红日从东边的山恋间喷礡而出，却来不及欣赏粤北山区雾岚轻绕的寒凉秋色，教练已催促快点吃早餐，说是要赶回考场考路试。草草吃了个面包喝了杯豆浆，便又是排队、验身份证……长途路训的归途是教练驾车，只见一路风驰电骋，我们同车几个师兄弟昨天用了大半天才跑完的那两百多公里，教练用两个多小时就跑完了，真的是飞一般的感觉，我们的心情也随之愈发轻快。
只可惜那么早赶回到考场，考试依然是安排在下午，也许真的是好事多磨罢。
下午，点过名后，经过长途路训合格的几十个学员依次上了几台大面包车，跟着坐有考官的一台考试用车鱼贯而到清远市郊一条车辆不是很多的大道，路试正式开始了。考试用车是与我们路训用的同一款式的“奇瑞”，应算是轻车驾熟。按长途路训时的编组，学员一组一组地上考试用车，再由考官点名依次坐到驾驶席上考试。起步、前进、靠边、停车……考过的人，跑回后面跟着的面包车上与未轮到的人坐在一起。气氛有些紧张了，我们这些未轮到的人甚至不敢问考过的人感觉怎样与考得如何，不过从他们脸上的表情上感觉大部分人应都OK了。只有一个师兄很不幸，我们在后面车上看到他连续起步三次都未成功，猜测他可能是心理素质欠佳，太紧张了，也许忘记放手刹，也许离合放得太快。只见他垂头丧气下来回到面包车上，刚轻松些的气氛又紧张起来。轮到我了，有些紧张，还是在钻进驾驶室交验身份证时先看看身边的那位身穿警服的考官，只见他年纪与昨天的那位教练相仿，带着眼镜，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威严与冷酷，最多只有些冰冷罢了。心情稍放松了些，依旧是调整座椅与后视镜、系安全带、踩离合、入挡、放手刹、打左转灯、鸣喇叭、缓放离合、轻加油门……万幸，顺利起步了。接下来前进中换挡，刚换到三挡，身边的考官终于口吐金言了“可以了，靠边停车。”抑制住喜悦，打右转灯，轻打方向盘，踩刹车，再踩离合，踩死刹车，车子平稳停住，拉手刹，挂空档，松安全带下了车，忍不住一声长啸，以至差点忙了从考官手中取回身份证。听到考官冰冷的“身份证”三个字后，才回首接过并一个劲儿的道谢，忽然觉得这位考官冰冷得有些可爱。
回到广州，已是华灯初上。回想此次车行粤北，不失为一次愉悦之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