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的饭包 作者:翎风-第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隆
擦去遗留在嘴边的液体,他逼近吴若君。「这下你非得好好感谢我才行了。」
「你疯了你!」他连忙往后退,不想再让保正碰他。被这样的保正碰触,他只觉得噁心。
「你不是挺喜欢我的吗?君仔。」不疾不徐地靠近,猎物临死前的挣扎一直都是个很有趣的画面啊……
「谁喜欢你了?你这样的人有谁会喜欢你,强迫别人做这种事,有谁会喜欢你?」抓紧领口,在防备保正的同时,也在找寻逃离保正魔掌的方法。
青涩地吻上那人的唇,许久都没有动静,在喘不过气时退开,但他的双手仍挂在对方身上,不愿放开。「喜欢吗?」
用手背抹去痕迹。「不。」
「是吗?那多试几次你就会喜欢了。」贴近那人,想身体力行,但他却撇过头拒绝他。
「不管你做多少次,我还是不喜欢。我讨厌你这副模样。」
「是吗?可是我喜欢。」不顾那人的闪躲,再次封住他的唇瓣。
闭起双眼,泪静静地落下。
他讨厌我啊……
难怪,他愿意和他母亲走呢,因为他讨厌他啊!
自嘲地摇摇头,想放声大笑嘲讽自己却没有多馀的力量。
藐视地瞥向瑟缩在角落的君仔,他抓起被他脱去的衣物扔还给他。见他颤抖着身体、满是防备的姿态,他忍不住隐藏已久的恶意,冷冷地说了几句:「你不喜欢我,那又如何?我也看不上你这样的人。当初收留你只是因为有趣,现在一点也不有趣了。你啊,只是个累赘。」
见他一脸震惊,他又加了几句:「要让我看上,你还不够格!正确说来,你连待在我身边的资格都没有。碍眼的土包,要不是答应你父母了,我还真希望你早点消失,少髒了我的眼!」
嫌恶地抹去君仔沾在他手上的液体,他走下阁楼,不想再待在满是腥味的房裡。
他只是个累赘,是父母硬塞给保正的拖油瓶,是个别人连碰都不想碰的累赘。
是啊……他是累赘,别人的累赘。
坐在学校屋顶,他不停地想着几天前保正对他说的话。那晚的事给他的惊吓太大,不知该如何面对保正,尴尬与害怕让他不知所措,当晚他便从家裡逃了出来,在学校裡待着,又怕让人发现,便在屋顶上躲了好几天。
躲什麽?
躲避众人嫌恶的目光。
就连保正都认为他是累赘了,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太阳高照的天空下,他的心裡却让乌云垄罩,负面情绪的比例越来越大,他的想法也越来越悲观。
在屋顶的边缘坐着,想着往后他该何去何从时,他勐然被人推了一把。
稳住身子转过头一看,是保正。
「不回家在这做什麽?」席地而坐,他跟着君仔坐在屋顶的边缘,欣赏风景。
「没什麽。」挪动臀部,不想和保正靠得太近。因为某人曾说过他连待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那种资格,他也不稀罕。他一点也不想和他坐在一起。
「没什麽就去上课吧,待在这危险。」小心翼翼地重新站起,在离边缘一、两步的距离外,他朝他伸出手。
「现在是下课时间。」对他伸出的手无动于衷。比起保正释出的善意,他更在乎的是保正的道歉。
做错事就要道歉,这是很基本的道哩,但他却一直不愿道歉。
「你……」见吴若君固执地坐在原地,他只能垂手放任他想做什麽便做什麽。仅是在离去前请老师帮忙注意他,便返家继续写作。
他只是负责照顾他,给他个地方住罢了,没有必要像个老妈子似的一直跟在他身边看着他。
在屋顶上望见那人离去,他转身不想看见他的背影。又往屋顶裡边移了几步,离边缘远了些,他手撑着地板仰望飘着几抹云的天空。
闭上双眼,享受微风拂过他的身体。心想如果他能像那些风和云一样自由该有多好。
而下一秒,他便成了风,在空中飞翔,而后……坠落。
再次体会到从前从树上摔落的无助感,他惊慌地睁开眼,看到的是晴朗的天空,还有……先前压伤他右手和压着他肩膀的那些同学们……
嘻笑地看着他掉落,看着他撞上树梢摔落地面,直到他脑后溢出液体,在他失去意识前,他们的脸上都还带着笑。不停开阖的唇瓣像是在对他说……
活该。
是啊……他活该,活着就该受到这些罪。只是因为他该受的罪还没结束,所以他还活着。受了些伤,但他还活着,活着看见那些同学和他们的父母不停地对他鞠躬道歉,后来还听说那些同学被惩罚,受了更多的罪。
躺在医院裡,看着来来去去的人们还有一直在旁边照顾他的保正,他知道自己没事。
只是为什麽那些人总对着保正笑,面对自己时却总是愁眉苦脸,摇头叹气呢?
或许、或许成为保正这样的人会比较好吧?或许成为保正以后,他就不再是个累赘、不再是个麻烦了吧?
在某个夜晚,他望着点点星空入睡。
再醒时,吴若君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和他人总有段距离,无论对象是谁,他的态度总是温和而平澹,态度客气到他人无法轻易踏进他的世界。
没有人能够「待在他身边」。
后来……后来呢?
考上大学后,他立即搬出保正家,拒绝再和保正住在一起,也拒绝再和他有任何联繫。
波折不断、痛苦的高中生活,这是他的过去,也是他的梦境。
在母亲的呼唤下回神,匆忙地收拾桌上的稿件后,便走出房门与母亲共进午餐。
经过客厅时,习惯性地望向大门,那裡依稀存在着儿子离去前的笑靥和话语。
想起儿子脸红心跳的可爱模样,他握紧双拳努力忍下心裡一波又一波接连涌上的喜悦,不希望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引起母亲的注意。
他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克制自己的情绪,别让那日益强烈的情感吓到他人,尤其是他的儿子。
这样浓烈的情感他自己品嚐就够了,他不想也不愿让儿子发现他的父亲对他有着异样的情愫在。
想永远拥有儿子的他,努力想粉饰太平,假装一切仍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不想让其他人看出他内心的变化。
但当时的他不曾想过,也许他心底那不再纯粹的亲情,在不久的将来,会成就一场纯粹且幸福的……爱情。
让不再纯粹的纯粹以另一种模样,继续闪耀。
保正
每个星期六都是父亲到工厂交差的日子。
拖了只大箱子去,又带了另一只大箱子回来,而后又日复一日地做着家庭代工。
父亲的生活朴实而规律,而身为学生的他,亦是如此。
週而复始的学习、考试,只有在星期日才得以喘息。
而他也只有在星期六放学后,趁父亲不在时,和祖母交换情报。回忆自有意识以来与父亲相处的所有过往,一段又一段地回味,带着怀念且珍惜地笑容述说他和父亲的故事。
一点一滴地从祖母那了解关于父亲的所有事,明白父亲并不如外表所表现出来的文静,也得到了关于「那个人」的讯息。
保正,川端康成。
突然想起这四个字,原本端坐在椅上认真听祖母说故事的他,立刻跳下椅子,在房裡翻找着某样物品。
一个已快被揉烂的纸团。
常听见祖母唱着不知名的日文歌,这纸上的字祖母应该看得懂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把纸团摊开在祖母面前,竭尽所能地压平弄整。
「阿嬷,妳看得懂这张纸在写些什麽吗?」
「我看看。」拿起纸张,她眯细眼,努力看清楚上头写的字。
「上面写了些什麽?」
「字太小了,我看不太清楚。」见孙子起身想冲回房间拿纸跟笔,试图自己写一张放大版,她拉住他的手,要他坐下、别着急。「大概是写说今年的五月十四日到六月底有个人要来台湾,要你父亲陪他。那个人应该就是最后签名的川端康成吧。」
五月十四日?
他赶紧去翻牆上的月曆。
五月十四日……是前天。
父亲未曾和他说过这件事,一次也没有。
父亲,为什麽你不跟我说呢?
祖母的午睡时间到了,一边哼着未知的曲调边杵着柺杖回到房裡。原本被谈话声围绕的厅裡只剩低头沉思的男孩和失去束缚的月曆被风翻阅着。
一页又一页地翻过,啪啦啪啦地,配合外头骚动的树叶不停地响着。
不想挤进吵杂的机场和拥挤的接机人群裡,他带着稿子坐在机场外,想利用那人到达前的一点时间先看过原文,多看几次之后要翻译也比较容易点。
在一架飞机降落后不久,机场裡欢声雷动,许多人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迎接这位身分尊贵的旅客。
听着周围吵杂的声音,他仅是看了下手錶确定时间差不多了以后,拾起一片落叶充当书弧掌鹗楸驹诨∶趴诘却
就只是站着,没想过进去迎接他。照理说,在他下机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工作就开始了,但他仍是没有动作。
不想主动靠近那个人,而他也无法靠近。接机的人群和机场的警察围在他身旁,他一点也不想进去和那些人瞎搅和。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接这份工作,搞不懂为什麽合约上没有他的签名却得由他来承担那张纸上的责任,也搞不懂明明会议是在六月下旬才举行,为什麽保正却要提前一个月来台,让他的工作也提前开始。
冷冷地拒绝保正「友善」的拥抱,顺水推舟地将他塞进主办单位派来的车,待所有该上车的人事物都在车裡坐定后,他也坐进车裡,便让司机载着他们扬长而去。
车子在柏油路上平稳地行驶,而他和保正之间的故事也重新开始,拉开帷幕,静静地走入最终章。
从机场到台北「亚洲作家会议」的主办地点-中泰宾馆是一段漫长且无趣的路程。
忍受偶有的颠簸,及跟车工作人员对某位文学大师的自我推荐及没来由、八竿子打不着关係的攀亲带故,他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试图避开某人的注视。
摆手停止工作人员的聒噪,他捏着吴若君的下巴硬是将他的头扳向他。
『啧啧,这麽多年不见,可爱的小君仔竟然长这麽大了。』他的手不仅是捏着,也摸着。满是皱纹的大拇指缓缓地往上爬,企图摩娑吴若君紧抿的唇瓣。
『川端先生,我和你不熟,请你的手规矩些。』拍开老人的手,不理会他观察意味浓厚的目光及工作人员暴跳如雷的指责,他一直看着手錶,对照记事本裡的行程。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准时回家,他想和儿子起吃晚餐,也不想荒废每晚的英文课程,而他更想做的事是,和儿子说说话、摸摸他的头,甚至……抱抱他。
处在这样吵闹且令人不适的环境裡,他突然很想见见儿子。
有他在,他会比较快乐一点。
暗暗地叹了口气,他努力在忙碌的行程裡找出空閒的时间,让他可以回家一趟,看儿子几眼,然后记得告诉他自己最近忙于工作。
在记事本上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