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2期-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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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病人不久前还跟他联系过,说是在做电缆生意。对令狐恩强来说,这个消息胜过千金万鼎,是对他的最大奖赏。
不久前,令狐教授应解放军总医院第二附属医院(原309医院)邀请,为一位97岁的胆结石患者做内镜下十二指肠乳头切开取石术。由于病人高龄,要求手术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病人在台上多留一分钟,就会增加十分的危险。术前,令狐恩强用了几天时间研究病例,写了一份详细预案,对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和应该采取的应对措施都作了估计,并在助手选择上也动了番脑筋。到了二院,他先对手术环境进行了解,从镜子的摆设,到机器的测试,直到确定一切正常之后才开始手术。由于术前准备充分,手术只进行了二十分钟就顺利进入了胆管,取出了结石。这是令狐教授内镜操作史上年龄最长的一例病人。
总结成功的经验,令狐教授说,“患胰胆疾病的病人的年龄大多偏高,所以做术前预案时,一定要考虑到患者的整体情况。我遇到过一位患胆管癌合并胆管结石的病人,是位93岁的老红军。按理说,取
结石和放支架通常是一次到位,但我考虑到病人体质的承受极限,最后决定分两次手术,确保病人安全下台。所以,技术并不是手术成功的唯一保证,我们还要因人而异,合理应变。”
我曾在媒体上看到这样一则报道:一次,令狐恩强随“科技列车活动”到宁夏义诊,在密密匝匝的候诊者中,有一位名叫马金凯的老人。问诊之后,令狐教授仔细查看了老人的全部病历和化验报告,并做了认真的腹部检查,然后提出了明确的治疗意见。目睹接诊的全过程,吴中市人民医院主治医师董玲受益匪浅,她说:“我们做的‘萎缩性胃炎合并糜烂’诊断是正确的,但‘萎缩’需要补充胃酸,‘糜烂’却要抑制胃酸,令狐教授提出把抑制胃酸的药改在晚上服,合理解决了治疗中的矛盾,不影响病人白天正常进食。病人食欲差,厌油腻,转氨酶升高,我们只排除了乙肝可能,忽略了对不太常见的丙肝的检验。令狐教授提醒我们诊断必须思维严密,思路清晰,追根溯源。”
二十年来,在令狐恩强手中,有无数消化道急危重病人起死回生。诸如消化道出血、肝昏迷、肝破裂、急性胰腺炎、化脓性胆管炎等的抢救成功率竟超过了93%,而传统治疗的成功率仅为50%。另外,他还率先从国外引进了胃食管返流病的内镜缝合治疗技术,在消化道内镜、十二指肠镜、结肠镜及小肠镜的诊疗领域,是被国内外公认的高级专家。
令狐教授不仅是位经验丰富、医术高超的神医,还是一位勤于创新的发明家。在多年临床实践中,他先后获得了“可阻止逆流的胆管内支架”和“内窥镜隔离套”等五项技术发明专利。如果继续罗列业绩的话,他还先后荣立过个人三等功,荣获过“姜泗长医学奖”和三项军队医疗成果;被评为优秀党员、教学先进个人;著书立说十几部,在国内外专业期刊上发表论文、译文三十多篇;他管理的病区荣立过集体三等功,连续四年被评为医院十佳单位……
令狐恩强的成功所带来的荣誉虽然有目共睹,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在他成功的后面,还埋伏了许多外人不知的风险。
6
在消化科工作,医生面临的致命危险首先是传染性。
中国是甲肝、乙肝的高发区,许多消化道病人都是肝炎病毒的携带者,许多消化道大出血病人就是各种肝炎迁延不愈进而肝硬化导致的,因此消化科医生所面临的感染风险要比外科还高。令狐恩强从80年代末就开始从事消化道内镜临床实践,感染的威胁对他来说更是超乎寻常。
刚接触这个领域时,当时还年轻的令狐恩强是给老教授当助手。内镜操作室狭小,面积还不到十平方米。有一回,令狐恩强参加一次胃静脉曲张大出血的急救,在内镜下给病人打硬化剂止血。病人开始呕吐,令狐恩强刚把脸盆端过去,带着血块的污血、秽物就喷射状地从病人口里呕出,一滴不漏地吐到令狐恩强的左半身,他刚一转身,又一口血喷到了他的右半身,就连白大褂的两个口袋都被污血坠得沉甸甸的。但是抢救要紧,一时找不到可以更换的衣裤鞋袜……
医生也是人,也有跟病人一样的心理恐惧,只是他们恐惧的角度不同而已。不过,正是由于令狐恩强及其同行们的忘我献身精神,才改写了消化道出血急救处理的历史。传统外科手段的成功率仅有50%,而采取内镜止血的非手术手段,成功率提高到97%,使神气的外科医生退出了这块阵地。
“说心里不怕,那是假的,我有好几位同事都感染了乙肝,有的已发展成了肝硬化。”令狐恩强心有余悸地说,“但是没办法。我干的就是这一行,怕也得干,有危险也得干。我们能做的,只有在操作时加倍小心,尽量预防。”
有一次,令狐恩强在给一位乙肝病人打硬化剂时,针头不慎刺破了手指。当时还没有乙肝疫苗,作为医生,他当然清楚被带病毒的针头刺破意味着什么……他情急生智,用力掐住手指从伤口挤出血,挤了十几分钟以后再涂上碘酒酒精,然后用烧红的缝合针顺着针眼往里扎!
“烧红的针刺进肉里钻心的疼,但是在这种时候,皮肉越疼,心里反而越有安全感,那种痛苦是病人不可能想象到的。”讲到这儿,令狐恩强无奈地耸了耸肩,“如果真被感染上,是干我们这行人的职业病。即使没被感染上,焦虑又成了另一种职业病。”
令狐教授所说的焦虑,是指肝炎病毒感染威胁给他造成的精神压力,不仅是为自己的健康担心,更怕影响妻子和女儿的健康。90年代,这种意外他至少遇到了四五次,每次他都采取这种极端手段进行自救,并且定期做一次血检,直到看见化验单上显示“阴性”,他提着的一颗心才会放下。现在虽然有了乙肝疫苗,但是新的威胁却在迫近,中国目前有150万艾滋病病毒感染者,成为医生必须严肃面对的新问题。
除感染的威胁外,对令狐恩强来说,从事内镜工作还要冒一个比普通医生更多的风险——放射病。比如说,当时为患者做胰管或胆管内结石的内镜下手术,他经常要在X光的辐射下站好几个小时,虽然穿了20斤重的防辐射铅衣,但也只能挡住胸部、腹部和大腿,头部和四肢仍旧暴露在射线之下,不可能百分之百地躲避。那时,令狐恩强从下午两点到晚上九点,一连要处理三位病人,射线吃多了,症状逐渐加重。早上头晕,晚上失眠,头发脱落,精神不济,血象中的白血球也明显下降。有时夜里躺在床上,两眼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令狐医生痛惜地讲:医生的职业放射病问题很晚才引起人们的注意,新中国的第一代普外科专家鲁唤章教授和陈敏章教授,都是放射病的殉道者。鲁唤章教授曾任天津南开区医院院长,是在中国最早开展内镜下胰胆管疾病诊治的老专家,从70年代开始就长期接触X射线。由于当时防护意识不强,鲁教授60岁时患了血液病,由于是因放射病导致,他体内细胞无法分型。鲁教授的去世不仅为同行树立了敬业的榜样,也敲响了医生自我防护的警钟。
作为一名好医生,不仅要拼知识拼技术,而且也要拼精力拼体能。去年某天,已经晋升为主任医师的令狐教授接到了一项重大的手术任务——患者是军界非常有名的将军。院方非常重视将军的手术,请来许多专家反复研究,最终确定了治疗方案,并委派令狐恩强执行操作。尽管令狐教授曾与世界知名内镜专家一起同台演示,成功率不相上下,可是95%毕竟不是100%!术前那晚,一向沉稳自信的令狐恩强却焦虑得彻夜失眠。
尽管写了详细的应变预案,对助手也作了重新调整,他仍心情紧张,如临大敌。庆幸的是,那天操作顺利,令狐教授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大功告成。但是病人刚被推出操作间,令狐恩强就感到精疲力竭,整个人像瘫了一般,但他还是咬着牙,坚持做完了一天的工作。次日,由于重度疲劳,令狐恩强发生了突发性耳聋,立即被送入本院接受住院治疗。
在自己工作的医院里躺了一周,令狐恩强心里并不塌实:他知道此时此刻有多少病人在等着他。同事跟他开玩笑:“你就安心躺躺,就算被迫度两天假吧。”的确,他平时总是从早忙到晚,出诊,手术,教学,开会,著书,还有科里琐碎的行政工作,即使周末和假期也很少在家。别人出差,劳逸结合,可他出差时要比平时更忙。2002年秋天他去西北义诊,仅在宁夏的两天里,一口气接诊了上百名病人。
病房里,输液管的液体还在缓缓滴注,令狐恩强的病情刚趋于好转。就在这时,广州军区总医院来电,点名请他火速会诊!
令狐教授作为301医院的内镜专家,还肩负着各军区领导的保健任务。军令如山倒,他二话没说立即出院,带着吊瓶赶赴机场。为了巩固治疗,他让随身医师在飞机上为他继续输液,并向机长写了“责任自负”的保证书。2小时40分钟后,飞机降落在广州机场,令狐教授立即拔掉点滴针头,直奔会诊医院。
会诊顺利完成了,但令狐恩强身上起了许多又红又痒的疹子。原来,由于机上环境不符合输液环境的要求,尽管他带了细菌过滤器,但机舱中的细菌浓度还是过高,从而引发了感染症状。
令狐教授经历过的类似情况不胜枚举。谈起这些,他以一副军人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说:“军令就是生死令,容不得有半点迟缓,更不能考虑自己的风险。自从跨进四医大校门,军人意识就在我的头脑里扎下了根。无论我是实习生还是正教授,首先都是个当兵的,既然是当兵的,就要完成军人的使命。”
7
我在北医读书时,读过一个关于唐朝药王孙思邈的传说,并且面红耳赤地曾跟舍友们争执过一番:一日,孙思邈出门,路遇母虎张口拦路。随从以为虎欲噬人,惊恐而逃。孙思邈看出母虎有难言之疾。原来母虎已经几日无食,不能哺乳两只幼崽,无奈之下吃了一位过路的老妇,却被老妇头上的发簪卡住了喉咙,于是才拦路求医。孙思邈冒着被咬的危险伸手取出异物,母虎欣然离去。数日后孙思邈在返程中途经此地,母虎偕虎崽恭候路旁,向他致意……这个传说编得虽然夸张,但讲出了一个中国古代的医德观:即便吃人的猛虎患病,医生都该救它,更不要说对得病的人了。
医生从事的是“救死扶伤”的天使职业,不仅要治患者的病,还要体贴患者和家属的心。良好的医德医风要求医生既要对技术精益求精,还要对病人体贴入微,要求医生要有仁爱慈悯的人道主义精神。消化科经常有肝病患者过世,由于体腔内腹水太多,肚子大得穿不上衣服,即便穿上也让人看了揪心。为了能给家属带来一些安慰,令狐恩强和他的同事经常要到医院太平间为死者穿刺放腹水。
太平间里寂静阴冷,尸体僵硬惨白。放出的腹水污浊浓臭,经常一放就是几千毫升,要用脸盆一盆盆接,一盆盆倒。铁盆刺啦刺啦地刮在泥上,碰在墙上,刺耳的声音穿透鼓膜,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