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2期-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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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怀闭眼睛躺了一会儿,想,怎么还到钟点了?原来干什么都得有时间限制啊。他坐起来想,女孩真就把身子给他了,自己本来就是想洗洗脚的,没想弄那件事,只是听说那女孩是自己的老乡才动了念头的。
德怀想女孩肯定是家里遇到难处了,要不那么小的年纪怎么会出来做这个,自己的七十块钱是花给老乡的,觉得还是值。
德怀下地穿鞋子时就又想,这钱花的也不是很值,这样反复一想,就连他自己都矛盾了。说值是他来城里做木匠活已经半年多了,就没碰过女人的身体,确实是想婆娘了。说不值是花了七十块呀,没怎么折腾够呢就完事了,钱是白白地打了水漂。德怀最终想,不怨人家女孩的,是你自己不争气的,好歹是老乡呢,自己吃点亏就吃点亏吧。他穿好衣服跟刘民碰到一起,往吧台上交了钱,便往工地回。
后来又陆续地跟刘民去了几次,德怀觉得自己行了,跟那女孩一次能做十几分钟,而且让他吃惊的是女孩子教会了他好几种以前他不曾熟悉的姿势,那可是他跟山里的婆娘从来没体验过的。
对于德怀来说,解决了身体上的需要,就有精力干活了,也就不那么想家了。但是有一个问题却缠上了他,渐渐地让他心慌起来,那就是他从家里带来的钱是越来越少了,婆娘给他缝在内裤里的那几张大钱,转眼间就剩了十几块。他问过刘民,刘民说他已经没钱了,还借了另外的老乡几百块呢。
德怀说什么时候开工钱呢?
刘民说等着吧,包工头说了,到国庆节就给开半年的。
德怀想,来时讲好了,他做木匠活,每月九百五十块钱,半年就能开五千七百块钱,自己留下个零头,一下子就能去邮局给婆娘寄回一大巴掌钱,不美坏了她才怪。
艾兰在医院里当医生是有休假的。
按照医院里的规定,每名医生和护士每年都能休息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艾兰便在这年的一个秋天里休了病假。她之所以跟科主任请的是病假,这里面还有一个小原因,那就是休病假如果是回老家或去别的城市看病的话,那是给报销来回路费的。
艾兰在休假之前的某一个晚上跟她的医专同学小聚了一下,是一个被分配到外省的女同学回来出差,通知了其中的一个同学,那同学张罗了一下才把她们几个人聚到饺子馆的。
在外省的那个同学叫李玲,吃饭聊天中就给艾兰介绍了一种根治不孕的土办法,并说是特别灵验。起先李玲见艾兰不喝酒,就给她倒,艾兰推托说自己喝汤药呢。李玲说是病了吗?年纪轻轻地喝起哪门子汤药来?艾兰推不过就说是治女人不孕的。李玲随后就从提包里给她找出了一个偏方单子,说她妹妹的情况就跟艾兰一样,才喝了半年就好了,现在已经怀孕四个半月了。李玲还说多亏这方子没丢,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中医亲自给下的药方呢。
艾兰见那方子上写了枸杞、野参、地黄散等十几味中草药,跟自己的药方差不多,觉得有特别之处的,就是其中的一条,成药时,要用百家面跟白酒搅拌成药丸,每星期吃两回。艾兰就问李玲真的有效果吗?李玲说有啊,要不是我妹妹吃好了,我也不信呢。
艾兰半信半疑地收好那张方子,真的就喝了一点酒,算是对李玲的答谢。
回家后,艾兰把李玲送她药方的事跟木祥说了,并说她已请好了假,回依西肯她的老家讨百家面。
木祥说可信的成分不大,你这药方是半土半洋,吃草药嘛多少还相信一些,这吃百家面又算是什么,怎么就有点迷信的味道呢?
艾兰不听木祥的劝,收拾了包裹之后又逼着木祥陪她去超市给老家的人买东西。并且说,说不定就准呢,你没听说过吗,偏方治大病的。
艾兰回到依西肯后,叫三姨陪着她挨家挨
户地上门讨面,每家只要一饭勺,艾兰跟着三姨到后街老范家时,赶巧家中的面吃光了,只剩下小半口袋受了潮的面粉。范四婶子很过意不去,说孩子他爹出去做木匠活了,有一个月没回家里来,就没有去磨。范四婶子边抱歉边拿纸给包了一点。艾兰本来是不想讨范四婶子家这受了潮的面的,但三姨说进了门就得讨,有说道的,进百家门讨百家面,消灾祛病嘛。艾兰只好将面包好了,收起来。她想这回等回城里按照药方做好了药丸,吃起来时味道肯定不会是很好。
两人到吃午饭时就走到了镇西开小卖店的老孙家。
两口子都是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在院子里正忙着从四轮车上往屋里卸刚进的货呢。车上装了不少的瓶装白酒、大桶的酱油、米醋和成袋子的食品。艾兰记得店主叫孙家庆,婆娘叫桂秋。两人有个儿子好像跟她年龄相仿。她在城里读书时,孙家庆两口子曾托媒人给他们的儿子提过亲呢。儿子在山东的一个什么地方当兵,据说干得不错,留下转了志愿兵。可艾兰那时已经处了对象,跟木祥正热恋着呢,就没打扰。
这回上门讨百家面,就让艾兰有些脸热,可又不能越过去的。
艾兰跟两人打了招呼后,就放下手里的提包,帮着往屋里搬东西,并说新进的桃罐头不错,要是保质期没问题,等卸完了是要给娘买几瓶回去的。
孙家庆的婆娘桂秋说,咋就还有保质期一说呢?
艾兰说,婶子你们开小卖店的,得知道这个,很关键的。水果呀、食品呀过了期就不新鲜了,会吃坏肚子的。
说完了,就拿一瓶黄桃罐头,将印在瓶盖上的一行刻字指给孙家庆的婆娘桂秋看。
孙家庆的婆娘桂秋说,倒是做医生的,就是有学问,咋就没做咱的儿媳妇呢,是咱老孙家没福分啊。
几个人忙活完了车上的货,艾兰的三姨才说明了艾兰是来讨百家面的。
孙家庆的婆娘说,瞧瞧你们,咋就不早说呢?还以为是等着买东西呢,害得你们跟着挨半天的累。
孙家庆的婆娘赶紧进屋里舀了半葫芦瓢白面来,非得让艾兰都包起来。
艾兰说要不了这么多的婶子。
好一顿推托,才包了一纸包面。
讨了面后,孙家庆的婆娘桂秋却说啥不让走,非得烧水煮了几盘子水饺,留她们吃了午饭才让走。艾兰便不好意思了,就掏钱买了六瓶黄桃罐头拎上,方出了老孙家小卖店的门。
艾兰跟三姨足足跑了一整天,才讨齐了百家面。下午还下起了雨,两人淋着雨回到家,已是掌灯时分,娘已做好了饭菜等着她们呢。
三姨说等吃完了饭,月亮也会升高的,你就净手拜月神,然后拢了百家面,回去就能做药引子用了,这样才灵验。
娘给艾兰跟三姨蒸了豆沙包和卧鸡蛋,正吃着时,门被拍响了。娘打开门,见竟是后街的范四婶子,手里牵着个短头发娃儿,满身的雨水。范四婶子手里捧了个小布袋子,说是给艾兰侄女送新磨的面粉来。
艾兰赶紧下地,接了面口袋,交给旁边的三姨,将脸冻得通红的娃儿抱到炕沿上,给拖了鞋,推到炕里,捂上被子,再去给孩子找从城里带回来的水果。
三姨跟范四婶子说,你下晌去的后屯?
范四婶子说是,去新磨了半袋面,赶着给艾兰送过来,吃百家面咋也不能吃受了潮的面啊,那样咱会于心不忍的。
范四婶子说了会儿话,便带娃走了。
三姨跟艾兰说,去后屯的磨面厂得走六里多地,还下着大雨。
艾兰的眼睛一瞬间就湿了。
娘告诉她,范四婶子一个人在家带那个娃,是她二儿子的。娃的爹因偷盗进了监狱,娃的娘便改嫁了。
艾兰三姨说咋就忘了给娃一瓶刚买的罐头呢。
艾兰说走时去串个门,给孩子扔点钱吧。
收拾了桌子后,艾兰跟三姨将要来的百家面,掺到一起,连艾兰自己都乐了,竟有一军用书包那么多。面是什么颜色的都有,黑的、白的、精白的,还有荞麦面和小麦粉,掺到一块就变成了杂色,被她用带去的消毒塑料袋装好,拢好了再收起来,准备回家时做药引子用。
讨了面后她又住了几天,跟三姨和四舅母一起上山搂秋,采耳子,捡蘑菇,挖土参,快乐得不得了。
艾兰回来说,她回去的季节正好是深秋,依西肯的山是五花山,树叶子和山体都变得花花绿绿的,玛纳斯河也成了碧绿的绸带子,呈现出了她少年时才曾有过的艳丽景色。
她去了石头崖,那块烽火台还在,似有百年沧桑之感。站在烽火台上,往村子里看,那真是黄金白银,琥珀翡翠,将整个一张画卷铺开在大山的脊背上。
她说她那一会儿真的就被家乡的大山的自然伟力感动了,她觉得人在自然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她没有孩子又算得了什么呢?她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福分啊。
艾兰还是把那些面背了回来,在碗柜里放好。
艾兰觉得这一军用书包面粉沉甸甸的,她甚至在心里说,不单单是从很多家讨来的面粉,是一缕缕扯不尽的乡情啊。
很长时间内,艾兰不提要孩子的事了,她觉得人不论做什么,都应该顺其自然。她想起谁的一句诗是这样写的:是花,总会在春天里,慢慢地开放。
艾兰打内心里盼着属于自己的春天,慢慢地到来。
德怀去了几次那家浴足房后,就将身上带的钱花得差不多了。
那不光是要付女孩小费的,还得跟刘民两人喝酒啊,俗话说得好,酒壮英雄胆嘛,只有喝了酒才敢进那间小房子的。
德怀只好找借口去跟表姐艾兰讨要。
德怀的借口是娘病了,得给娘买些药,捎回老家依西肯去;工地上的工友需要用钱,知道他在城里有亲戚,求着他了,不帮忙不好;德怀每次找艾兰拿钱时都会红着脸说,就快发工钱了。
有一回,德怀在医院里没找到表姐艾兰,就找到家里来了。是为了给那个同乡女孩买生日礼物,他想好了要花两百元钱给她买块石英表,不贵的,可两百块钱也得找表姐讨啊。正在家里休息的艾兰,给了他钱后还留他吃午饭。问他想吃什么?德怀说想吃家乡的葱花油饼了,说工地上整天净吃那种机器蒸的馒头,掰一块跟棉花絮似的,没咬头儿。
艾兰便想起了她从老家讨回来的那些百家面,就找出来,打水和面,再撒些葱花,给德怀擀面烙饼。
艾兰还告诉德怀这是从家乡带回来的百家面。
德怀便凑到跟前瞧,说果真是呢,吃百家面可是有福分啊,并说他小的时候,总是闹眼睛,就是在眼皮上鼓疥子,他娘就给他讨过百家面,包了个大饺子,让他等月亮出来的时候坐在自家的门槛子上吃,还一点不能剩,差点没把他噎死。
艾兰跟德怀坐下来吃葱花烙饼时说,人得学会感恩,到啥时候都不能忘本。老家那些乡亲多朴实啊。艾兰还跟德怀说,你拿了工钱就回吧,你娘和婆娘都盼着你回呢。并说等将来她老了的时候也要回依西肯去,在镇子里开个诊所,低价送药,专门给乡亲们诊病。
艾兰说这些话时,脸上就有了笑容。
德怀来艾兰家里拿钱已经不是—回两回了。
艾兰跟木祥说昨天下午她表弟德怀还去了医院里找她,拿走了三百块钱。
木祥问艾兰,德怀从家里究竟拿走了多少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