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2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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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走错了的不行。
那时候,羊群正不紧不慢地横穿过公路,我们的车早采取了制动刹车,车子的缓行绝对是压不到羊身上的,扎西关心的绝对不是羊,问路的理由也太牵强。他早给我们说通往木香错只有这一条独路,只要向前就能到达。为了想下车,他暂时忘记了去路,需要去问一问那个美丽的姑娘,我们是理解和同意的。本来我们也想下车,正想如何表达,扎西既然先表达了,正合我们的意思。扎西同志既然代表了大家的意愿,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停车。
车一停,大家都下了车。我原想,这么多男人一下子涌了出来,说不定吓跑了这个美丽的姑娘。或者,这个美丽姑娘的牧羊犬正潜伏在草丛里,等我们接近它的主人,它就一跃而起。咬狼先咬头狼,这是牧羊犬的聪明之处,头狼被伤会震撼其他狼的。虽然,我此时走在扎西身后,如果有狗袭击肯定是先咬扎西,我还是有点警惕。这里的牧羊犬可不是城市里狗市场卖的那种个子虽不小嘴却又长又尖又温和的外国牧羊犬。这里的狗叫藏獒,是犬科动物里最高大最凶猛的。最大的藏獒几乎和一头半大的牛一样,我想除了虎中之王东北虎外,像华南虎、孟加拉虎这些个体较小一点的虎,与藏獒相遇,避战的可能不是狗,也许正是有百兽之王称号的虎。介于此,我对藏獒的警惕不亚于对虎的警‘阳。
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在这美丽的草甸子上,只有这个美丽的姑娘,没有凶猛的藏獒。这个姑娘的美丽,美在她那纯洁的大眼睛上,我此时只能形容她的眼睛,因为她一直用头巾遮盖着她的脸。你也许会说:既然一直都没看见姑娘的脸,凭什么说她美丽。我说:像这种美丽的姑娘需要看脸吗?看她的眼睛就够了。最美的美就是你没有全部看见。这个姑娘的美,是不用掀起她的盖头来的。
首先远远地映入我们眼帘的是她亭亭玉立的绝好身材,然后近近的让我们惊叹的是她那大大的纯真的黑眼睛。这是一双不仅会说话而且会唱歌的眼睛,这眼睛并没有因我们的到来而有一丝的恐慌,有的只是安详和好奇。这双眼睛黑得发亮,像有光亮从中溢出,这光亮又幻化成无数的光线,搭乘着此时美艳无比的太阳光,朝我们射来,光线里似闪烁着五线谱,流动着阳光般的音乐,使我开口想歌唱。这空旷的草甸子是最适合大声高唱的,如果要唱,我只能想起这首歌:“美丽的姑娘千千万,唯有你最可爱。”当然,我只是想,并没有张口。
扎西张口了,他叽里咕噜地与美丽的姑娘说了一长串的话,完全忘了我们的存在。我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看着扎西的嘴一张一合,心里很不是滋味。当然这滋味里没有怨恨扎西的味道,我们只是为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而遗憾。
扎西是地质队暂时的一员,这种地质队员一见女性就亲切的味道,扎西似乎表现得比我们还要浓烈些,扎西在那儿眉开眼笑地又说又打手势,看来他们一会儿是说不完的。我们是理解扎西的,作为一个合格的地质队员,他不仅要战胜大自然带给他们的艰难困苦,更重要的是要战胜人类的天敌——孤独。一个真正的地质队员,没有人因大雨、冰雹、豺狼虎豹退缩的,也没有因山高、谷深、林密无人烟而逃遁的。同行里的年轻人曾说:高山反应我们不怕,生活艰苦是我们这个职业的特征,要怕就别干这一行,我们最怕的是没有女地质队员与我们同行。后一句虽有戏说的味道,可往往戏说恰恰是人心最深处和最真实的体现。
很早以前有“好女不嫁地郎”之说,可那时候,我们还有几个有志于干地质的女地质队员与我们同行。这些年,女地质队员在一线几乎绝迹了。关于这个问题我曾与李子探讨过,李子当时很愤怒,他说:你知道,五六七十年代,三十年里死了多少女地质队员吗?就仅“魔鬼城”的黄沙一次就吞没了一个八人组的普查小分队。这八个人都是母亲呀!
李子就是这么一个人,特别爱他的母亲,其实我这样述说李子也是废话,又有谁不爱自己的母亲呢?但是李子是有特别两字的,他因爱母亲而尊重所有的女性。他有一个令人听起来很顽固的想法,他说—个女人没有生过孩子,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也就不是一个母亲。我说现在不结婚的女人多得很,不生孩子的女人大有人在,莫非你还能咬人家一口,你这是干涉人的自由你懂不懂。
李子说:动物的终极目的是繁衍生命,没有了生命,地球也就失去了意义。
我说:地球有没有意义,这个问题太大了。昆仑原来是海,现在是山,恐龙原来疯狂地繁衍后代,留下的是大大小小的化石群。地球的意义失去了吗?
李子说:你横扯淡,你讲的这个问题,一辈子也讲不清楚,我清楚我这辈子是做好一个父亲。我很满足,也很自豪,我有一个女儿,我给人类增添了一个母亲。
我说:我有一个儿子,我也自豪,为人类增加了一个父亲。
李子见我学他说话,知道我这是故意和他横扯,也就懒得理我了。我才不管他理不理我,我又说:干脆你出一个母亲,我出一个父亲,让他们再为人类增添一对父母亲。
李子闻言,跳了起来说:虽说下一代的事情由下一代自己解决,不过我深知你这个上一代的德性,我会动用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影响力,来阻止。
我说:我也深知你这个上一代的德性和下一代太不一样,所以我老婆会动用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影响力来促成。
我和李子永远都这样为着什么而较劲,在这远离亲人的地方尤为如此。这也是我们排解孤独的一种方式。
其实,第一线是不是要有女地质人员,早有争议。一些老地质专家说:当年与我们同时上山的女性很多,有时还挤过一个帐篷睡,第二天,啥事也没发生。其实就是一个心理问题,有她们在我们心里愉快,有使不完的劲,还多了一分责任感,恢复女地质人员上一线也是有利的。于是青年地质人员欢呼叫片说:太好了。不过说归说,女地质人员始终永远告别了第一线。于是第一线的男人,就注定不仅要战胜自然,还要战胜缺乏女性的孤独。但许正是习惯了缺乏女性的孤独,所以我们地质队员都尊重女性,我没有看见甚至没听说,有一个地质人员在荒山野岭强暴过路遇的女性。按兄弟们的口气说:看到就高兴了。
这时候,我们虽然只能看着扎西与那美丽的姑娘说话,真的,我们不说话看着也高兴。
我们高兴的方式之一是抽烟,于是,我和李子愉,陕地接过张铁递过来的烟。李子点燃烟深吸一口,一边吐烟一边说:扎西也不容易,让他多说—会儿。
我说:一会儿,怕不够哟,两会儿,三会儿,四会儿能走就不错了。
我们大家盘腿坐在茂盛如棉的青草上,这有一种使人惬意的味道,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草是青的,人是快乐的。连续奔波五天了,我们也难得在这样晴朗的天空下休息。
果然如我所说:扎西是在大约有三会儿的时候回到我们中间的。扎西坐下后,我们也都忘记了他的存在,都目视着那个美丽的姑娘渐渐远去的身影。
张铁的目光里闪着依恋地碰了一下我的手说:石叔,你说我们还会见到她吗?
张铁平时和我与李子都是没大没小的,在野外嘛,我和李子也都不在乎。张铁的父亲张刚是我和李子本科学校的校友,比我们高九届。其实我们比张铁也就大十二岁,大十二岁是可以喊大哥的,因为,我们与他父亲是校友,关系又非常的好,张铁就依了他父亲叫我们一声叔叔。不过,在野外工作,他从不喊叔叔,理由是喊了叔叔不好开玩笑了,张铁一般是在很严肃的场合才叫我们叔叔。见张铁那认真样,我只好说:除非你离开我们,跟她去放羊。
扎西已明显感觉他受了冷落,说:你们抽烟的,不给我?
张铁丢过去一支烟说:扎西,扎西,你和她说了些什么,如实交待,否则不敬你酒啦。
扎西是个喜爱酒胜于一切的藏族汉子,吃饭得先喝酒,一喝酒必须喝开,一喝开就会喝高了,喝高了就嚷向我开炮。向他开炮就是向他敬酒,问他为什么敬酒叫开炮,他说:你们看过《英雄儿女》没有,那个王成是个好汉。然后学着王成喊,向我开炮,向我开炮。学完后一仰脖子喝一大杯说,英雄。
我逗他说:那我们向你开炮,不成了美国鬼子了。
扎西一抹嘴巴认真地说:不对,你们,是好朋友。
扎西拾起草地上的烟对张铁说:说你们。
张铁不相信地摇头说:说我们?没说你们?
扎西摆摆手说:我说你们是北京来的,她才愿意和我讲这么久。
张铁说:可惜我们不是北京的,她知道北京?
扎西说:李子博士、石头博士都毕业于北京,不是北京的是哪里的。谁不知道北京,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是中国人都知道。
张铁说:那她为什么不与我们亲自谈一谈,我看见她是朝我们望了几眼的。是不是那姑娘想来,你不让是不是,扎西。
扎西说:我想她不会说汉话,来也谈不上话,有什么话我都替你们说了。
张铁—边站起来一边脱衣服说:你扎西自
私,你不能代表我们。
扎西也站起来脱了藏袍,两人在草地上摔跤。在张铁被摔倒第五次的时候,李子发话了说:别闹了,赶路。
扎西对倒在草丛里的张铁摇摇手说:你别再倒第六次了,李子博士说要赶路救了你。
张铁夸张地咧嘴喘气,他这是找台阶下。这里的海拔才接近四千米,对于我们这些常年工作在高海拔区域的人来讲,这种高度无须张大嘴巴呼吸。
我们路遇美丽的姑娘,以张铁被摔倒在草丛里喘气而结束。
在这东昆仑山中的一个乡,远远没有内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大。木香错坐落于湖畔,眼前的湖水像一块巨大的蓝水晶,较远处是缓坡草甸子,再远就是高耸的雪峰了。经接洽,我们住进了乡里的希望小学。希望小学有二十几个房间,却只有三十几个学生。这里虽是乡政府驻地,常住居民也就三十几人。最大的建筑是希望小学,再就是乡政府用石头盖起来的藏式平房。一些牧民的帐篷散落在周围几公里至十几公里的草甸子上。
有现成的房子驻扎,使我们免去了搭帐篷的时间,我们很快便安顿下来。希望小学空着的十几间房子刚好够我们用,我们项目组一共有二十五个人,分成三个野外作业小组,两个驾驶员兼采购员,三个炊事员,一个医务人员以及项目负责人一二把手李子和我。我和李子住一间,便于商量工作。我和李子商量工作时从来不斗嘴,不是不想斗,是没有时间斗嘴,昆仑山一年就这么几个月的可工作期,我们事事都得抓紧。这不刚来,我们得把各组的任务具体化。我们刚把图纸展开,格桑努西书记带着一桶鲜奶来看我们来了。
格桑努西书记有四十三岁了,个子高大,肤色黝黑,性格开朗,是个典型的藏族大汉。格桑努西进门一眼就看见了我们的一比五万的军用地形图,他顿时兴奋起来。他说:好多年没看过这种图纸了。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