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2期-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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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愤怒无比,没法形容,那一刻,我就是想拾起刚才累极了丢在石头旁的地质锤,敲掉这一双手。
这手是李子博士的。李子博士的手是不能敲掉的,这双手既然被李子那双强悍的脚带进了这莽莽东昆仑,并站在东昆仑的这一角落举了起来,这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尽管这双手又粗又黑太不好看,破坏了我美好的视野。
我伸出手,去拨李子的手。他的手竟然纹丝不动,看来我实在是累得不行了。
李子的手,说是举,其实没过头。他的手是齐肩平举的,这样比举过头更难坚持。他双手的拇指和食指呈八字形,眼睛斜视,我知道他这是在目测距离。
见他的手总在那儿比画,我说:李子,你累不累。
李子答非所问地说:我正推算一下离那座山有多少千米。
我顺着他的手往前一看,不远处有一座灰黑色的山峰,山峰后面是一座更高的雪峰,雪峰上面是湛蓝色的天空。
那灰黑色的山峰看似不远,我清楚,搞地质的人都清楚,我们一行五人要走过去,最少还得半天。其实我们未必一定要去那座山,但这事在他李子手里,看来今天有可能是非去不可了,要不他李子也不会忍耐着困倦在那儿折腾半天。
李子有些犹豫,现在看来,早先预算的时间远远不够。向导兼翻译扎西和民工巴哈正在不远的山凹处支帐篷,我们走的时候,向导扎西一再吩咐不要恋战,说虽然那山看得见也不是很远,要是变了天,迷了路就麻烦大了。
我说:我们有指南针,再说搞了十几年地质了,哪有连看得见的地方都回不来的道理。你放心好了,支好帐篷,赶紧找水去,做一顿好饭,等我们回来吃。
李子说:再次提醒你,我们的存水,不能用于做饭,这水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找不到水,我们就吃干粮。
向导扎西说:这三匹骡子这些天也累得够戗,体力消耗大。还必须找到水源,让它们吃饱喝足,明天才有力气往回走。
我们登上这条山脊,才知道预算的时间不够,我们也充分估计到可能时间不够的,但没想到会出入这么大。横在我们前面的是大断层的末端,这末端却依然地形深切,深切的形状像地裂了一样,岩层倒立起来一直延伸到那座黑黝黝的山峰脚下。李子被这个没想到搞得很难堪,在他看来,走吧时间不够,不走吧也不行,所以在那儿比画了半天。
我说:你比画也没用,还算什么算。手还能有脚懂得距离吗?走过去啥都明白了。
李子还是答非所问,他说这是一个老炮兵教我的,别看是个土办法,当年打炮,喊打到哪里,哪里就开花,误差不会超过一米。
我说:现在不是打炮,是定点。
李子说:是呀,是定点。他*的,这条断层,我们追了五天,这是最后的冲刺了,我们当然不能推理过去,我看花半天时间是值得的。不去的话,也许我们会漏掉一个大矿体也难说。
我看了一眼远山,又看了一下李子说:那儿也许和我们现在屁股下的东西一样。
李子把望远镜递给我说:这样更清楚。
我不接,这天蓝得到处都清清楚楚的,没我看不清的地方。我说:你是项目负责,你说了算。
李子见我不接望远镜,脸色并不难看,还是一脸高原红,对着我笑呵呵的。虽然他一贯是个笑哈哈的人,可这时,我坚持认为这时候他有讨好我的成分。他知道,他是项目负责人,可以坚持要走,我们肯定无条件一起走。但我是这个普查分队的元老,现在项目组的大部分人都曾是我的部下。我的意见,他一直很尊重。前面是断层的尽头了,我知道他不甘心,非要去看一看。以前我追踪过无数条这样的断层,也曾经无数次有他这样的坚持,结果都在预料之中。如果那儿有矿体,我们一路追来,早在断层的破碎带发现一些矿化的特征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未发现任何矿化特征,从这一现象来看,我敢断定那儿和这儿一样。但话又说回来了,地质这门科学,绝对是不能主观确定什么的,不去看一看,毕竟不是最后的事实。也许有奇迹出现,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个街迹,我干了十几年地质了,还没出现过。
去,还是不去,谁也不肯说不去这句话。我当然不说,我只能说也许怎么样,去与不去由他项目负责人李子定,我才不愿负不去或去的责任。
李子见我不往下说,他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我身旁,解下氧气袋递给我说:来,吸几口。我们加紧吃点干粮,休养半小时,等你这个大诗人吟诗一首,再开路。
李子一坐下,我立刻就站了起来,我朝他吼道:你才是诗人,你一家人才是诗人。
李子呆了一下,猛地把我拉坐了下来,他疑惑地说:你有毛病是不是。
我说:没毛病。一次去北京出差,在茶馆里喝茶,你知道我是爱这一口的,一坐就是大半天。这大半天里本来一直心情很好的,不想在最后一刻倒了胃口。有几个年轻人也来喝茶,在我隔壁一桌。他们一坐下来,就介绍一位漂亮的女孩子说,这是某某诗人。那女孩子一进来就引起了我的注意,清清秀秀的,显得既靓丽又文静。原以为别人介绍她是诗人,她一定会很高兴。在我眼中诗人毕竟是值得尊敬的。不想这个女孩子一下跳起来,伸出食指愤怒地指着介绍她的那男子说:你才是诗人,你一家人才是诗人。然后他们几个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大谈诗人,搞笑诗人。我听不下去了,自然是买单走人。走到门口,我突然想起那女人的名字有些熟。细心一想,还真想了起来,叫什么松子。我在很多诗歌刊物上见过这个名字。名头还不小,好像与玉子、梅子、惠子齐名,号称诗坛四子。她的诗在一些诗刊上大版大版地发表,诗的旁边还有头像和生酒照。不过,她的那些诗,老子的确没读懂过。
李子听了我的故事不以为然,他歪着头故意斜着眼说:你在那些诗刊上发表过诗没有。
给我发也不发,那样狗屁的诗嘛!我说。
李子—边啃着压缩饼干一边说:这样说纯粹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嘛!再说,你看不懂,不一定不是诗嘛!那毕竟是另外一行,隔行如隔山,好不好不好说。
我说:不准谈诗了,哪个再谈诗,我跟哪个急。有他*的这一帮所谓的诗人在,这世界上还能有什么好诗。你看她们取的笔名,这样“子”,那样“子”的,我看他*的“松下裤带子”也没人正眼看,整个一卖国的假日本鬼子像。
说完我直盯着李子看,因为他叫李子。见李子啃着压缩饼干不吭气,我又说:还是李子好呀!不来虚的,实在呀!原始就叫李子。不像有些人,不要脸,明明老爹老妈没给取什么“子”的名,自己偏偏喜欢上“子”了,于是老爹老妈不取自己取。自己取吧,又不学学我们的老祖宗,你看“老子”这名响不响亮,多有个性多有思想。博大精深的东西我们自己有,他们这些个愚蠢的家伙偏偏学小日本的这样“子”那样“子”,哪有中国的“老子”听起来痛快。老子要是有机会与日本人交往,就说老子名叫老子。不过李子嘛,毕竟比什么松子、玉子们好。李子本是我们老家的一种水果,又酸又涩。李子不好吃不要紧,要紧的是这名字带有泥土的芳香,朴实无华嘛!
李子闻言,嘴里正包了一满口的压缩饼干,想反击我,又说不出话,那压缩饼干多难吃呀!进了嘴巴又干又沙。要想斗嘴,就别吃饼干。看着李子忙于动着嘴巴把饼干往喉咙里送,我很得意。
李子博士和我是老乡,都出生在毛主席他老人家诗中写到“乌蒙磅礴走泥丸”的那个地方。我们都住在云贵高原乌蒙山脉的腹地,他家与我家就十几里地。我们的家乡,满山遍野都是李子树,花开的时候满山像下雪一样的。这种土李子花开得好看,果子却酸。我们小时候唱的儿歌很能说明这种李子:开白花,结青果,桃子开花它结果。说的是桃子开花的时候,李子已谢花结果了,这时候春天就来了。
乌蒙山的特点就是山大,毛主席都说乌蒙磅礴,还能不雄伟?雄伟是雄伟了,可不能光看雄伟吧!这山里最好看的自是那李花开遍山乡了。他母亲姓李,又是远近闻名的小美女,乡亲们就用他们看到的最美的来叫小美女,于是老老少少都叫小美女李花。小美女上学的时候,也鲫匝其自然叫李花了。真是无巧不成书,这小美女长大后找了一个男人姓陶,就是李子他父亲叫陶行之。他母亲李花生下他,正是李花开得雪白的时候。他母亲是个远近闻名的女强人,又是这个小山村唯一上过高中的女子,说话很有权威,她说:我叫李花,儿子就叫李子吧。李子他父亲陶行之说:叫哪样李子哟,我姓陶不如小名叫桃子。李子他母亲说:投桃报李嘛,就叫李子。
很多年后,李子家老妈承包了几百亩荒山,种植了当地的一种科技李子叫朱砂李。这朱砂李开白花结朱砂红的果,不酸也不涩,脆生生甜滋滋的。于是李子博士生的女儿,被李子的老妈取名叫李朱砂。李子对这名不是很满意,但李子是出了名的孝子,他不可能不听他老母亲的。这时候我故意拿他的名字来逗他,是想激怒他,因为他明白我知道他是个孝子,他是容不得别人半点对他母亲不敬的。
李子终于吞完了那口饼干,他果然对我怒目相视,继而用平稳的声音说:你有神经病是不是,谈诗你就谈你的诗好了,不谈也没人愿意和你谈。你说那些干吗?
见李子一没骂人,二没大声吼叫,我知道李子这回真有点生气了。为了表示我的不对,我只好暂时闭嘴不说话,张开牙齿去咬那又硬又沙的压缩饼干。
助理工程师张铁这时候却不知好歹,满口满嘴的饼干还没吞完,就瓮声瓮气地说:诗歌我不懂,但是我很爱,不是吗?莫非你不准我爱。
我说:张铁,你狗日,哪壶不开你提哪壶是不是。不准谈诗。
张铁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费力地吞下最后的一口哽喉的压缩饼干,翻动着圆凸凸的眼睛说:组长,你不能剥夺我爱的权利吧。
见张铁油腔滑调,我想笑一笑,可是我没笑。张铁的油腔滑调出自于一个我们303地质队历史久远且人人尽知的笑话。这笑话,说的是一个大老粗钻机工,被抽调到当时的宣传队打杂,见了宣传队的那么多乐器,爱好上了。他把宣传队的所有乐器搬进自己的房间,保管起来,并在门柱上贴了一副对联。右联是:音乐我不懂。左联是:但是我很爱。横批是:不是吗?
我说:张铁,老子不想搞笑。
张铁说:不搞就不搞。不过石叔我也告诉你,你们那些什么狗子猪子的小日本诗人,躺在床上让老子强奸,老子也没兴趣。
我说:不要你们,你们的,你和她们才是们。
李子说:张铁,别流氓似的,还有一个月就回家了,要流氓回家流氓去,别在嘴巴上过瘾。你动不动就要强奸你们组长的同志。这很不好嘛!
见李子也开始幽默地逗起闹了,我知道李子的气已消。不过他这么说有点过分了,我有点不舒服,都是这诗歌逗起的。我不就是工作之余写点诗嘛,老子的诗是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