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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廿年繁华梦-第42部分

小说: 廿年繁华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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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泪。勉墀从旁劝了一会,料他两人必有密语相告,只得回避出去。周庸佑劝马氏道:“看人生世上,抵如一场春梦,还亏香港产业尚能保全,不至儿孙冷落,都是夫人之功。”马氏道:“今香港地面料难栖身,放着全家数十万口,不知从哪里安置。试问你当时置了十多房侍妾,今日要来何用?”周庸佑半晌才答道:“当时十多名丫环,若早些把他们嫁去,岂不省事?”马氏道:“这事我岂不知?只可惜你家门不好,那些丫环都被人说长说短,出尽多少年庚,且做媒的也引多少人来看,偏是访查过就没人承受。若不然,那有不把他们来嫁的道理?”周庸佑听罢无语,随又说道:“各房侍妾,尽有积存私己的银两首饰,不如弄个法子,取回他们的也好。”马氏道:“你说得这般容易!九房自迁到湾仔居住,人人说他行为不端,有姓何的认作契儿,被人言三语四,我又没牙箝,管他不住。七房居住坭街的屋子,镇日只管病,前天正请了十来名尼姑拜神拜鬼,看来不是长命的。他们纵有私积,哪里还肯拿出来?亏你在梦中,还当各房侍妾是个上货,平日乱把钱财给过他们,今日他们哪里还顾你呢?”周庸佑道:“前事也不必说了,我今要往暹罗,只是香港往暹罗的船只全是经过汕头的,那汕头是广东地方,我断不能从这等船只去,是以从这船先往显加坡,然后转往暹罗会罢。我前程你不必挂虑,待我到暹罗后,或者再寻生理,复见过一个花天锦地,也未可知。但我到暹罗后,即须汇几千银子,交我使用才是。”马氏答允,周庸佑又嘱咐些家事。
  不多时,香港各亲友也有到船相见的,所有平日交托在香港打点自己生意之人,都令周勉墀寻他到船相会。其中有念庸佑平时优待自己的,自然好言相慰,请他安心放洋,自己愿竭力替他管理商业。其中有怀着歹意的,或因周庸佑有些股票,转了自己名字,恨不得周庸佑早些离港,便说道:“我们知交已久,是万金可托的,只管放心前去,待没事回来,总一一二二把账目清算,交回阁下便是。”周庸佑也当所托得人,倒觉安乐。说罢,各人散去。马氏在船上过了一夜,然后回家。次日,那船就起程望星加坡而来。
  周庸佑自回港不敢登岸之后,各房侍妾都料周庸佑是断不能回来,又因马氏平日克待自己,说到周家事务,都是感情有限。那日,六姨太春桂到澳门游玩,先到中华酒店住下。偏是那酒店里面还有一人,是从前与春桂认识的。春桂随带有六千银子,先交到那酒店里贮妥,即寻一间洁净房子住下。这时有听得是周庸佑的姨太太到了,又知他有六千银子贮柜,人人都到那中华酒店观看。更有些风流子弟,当他是一个古井,志在兜结于他,希望淘得钱钞。只是那酒店里春桂既有认识的,哪里还思想兜揽别人,弄得那些脂粉客来来往往。那春桂又故意卖弄,在房子里梳光头髻,穿着时款的衣服,打开房门子,各人看见他首饰插满头上,珍珠钻石,光亮照人,那双手上穿的金镯子,数个不尽。正是面上羞花闭月,手中带玉穿金,有财有色,从流俗眼里看来,自然没有不垂涎的。这时欲结识春桂的人,都到澳门中华酒店居住,弄得那酒店连房子也住满了。那春桂住了十数天,除日中在房子里吸大烟,就出外到银牌馆里赌摊。那时摊馆中有招待赌客的,见他有这般大交易,都到春桂寓房谈摊路,讲赌情,巴结巴结。那春桂又视钱财如粪土的,统计日中或输掷一千八百,或花用些,更挥字到妓馆邀妓女到来,弄洋烟,陪自己谈天说地。不半月上下,那六千银子早已用得干净。还喜港澳相隔不远,立刻回香港,赶再带些银子到澳门再赌,好望赢回那六千银子。不想赌来赌去,总赌那摊馆不住,来往几次,约有一月,已输去一万银子有余。
  那日打算回港取银子再赌,不料住在坭街的七姨太因病重了,唤春桂前去。春桂暗忖,七姨太私积尽有五七万,他又没有儿女,这番前去,他若不幸没了,他所积的家当,或者落在自己手上,也未可料。想罢,便到坭街周宅。只见门外摆着纸人纸马,并无数纸扎物件,又有几个尼姑穿起绣衣,在门外敲盘念经,看了料知因七姨太有病,又是拜神拜鬼。只听得旁人看的说道:“周某的身家阴消阳散,今日抄不尽的,还做这场功德,名是替七姨太攘解,实则与尼姑分家财罢了。”忽又有一人说道:“老哥这话真是少见多怪,姓周的与尼姑分家财,也不是希奇的,前儿马氏送与容傅的绣衣,约值万金。就现在这几个尼姑看来,内中一个绣衣上的钮儿光闪闪的,可不是钻石的么?那几颗钻石,也值千金有余,人人都知道是七姨太送他的了。他名唤苏傅,是那七姨太的契妹子呢!”各人听了,都伸出舌头。
  春桂听得,也不敢作声。即进屋子里,见七姨太睡在牀上,已没点人色。春桂即问一声好。七姨太道:“我病了一月有余,料不能再活了,今日还幸见你一面。”春桂道:“吉人自有天相,拜过神后,或得神灵庇佑,你抖抖精神罢。”七姨太道:“自己家门不幸,我早看得,欲削发修行去了。只闻得五姨太桂妹自做了姑子之后,因这场抄家的灾祸,他在省城还住不稳,他有信来,说已逃到南海白沙附近去了。他出家人还要逃避,可知我们纵然出家,也不能去得省城的,我因此未往。不幸又遇了一场病,便是死了也没得可怨,只身边还有多少钱钞,我若死后,你总打理我的事儿,所有留存的,就让给你去。此后香灯,若得你打点,不枉作一场姊妹,我就泉下铭感了。”春桂听罢,仍安慰一番。
  是夜七姨太竟然殁了,春桂承受他所有的私积。凡金银珠宝头面,不下二三万金,都藏在一个箱子内。其余银两,有现存的,自然先自取了,其付贮银号的,都取了单据,并有七姨太嘱书,都先安置停妥,然后把七房丧事报知马氏及各房知道。是时除马氏之外,惟六房、七房、九房在港,后来续娶所谓通西文的姨太太,也随着周庸佑身边,其余都在省城被官府留下了。因七房死后,各人都知道他有私积遗下,纷纷到来视丧,实则觊觎这一份家当,只已交到春桂手上,却无从索取。马氏自恨从前太过小觑侍妾,故与各房绝无真正缘分,若不然,七姨太临死时自然要报告自己,这样,他的遗资,自然落在自己手上。当此抄家之后,多得五七万也好,今落在他人手里去,已自悔不及了。想罢,只得回屋。
  春桂便于七七四十九日,替七房做完丧事,又打过斋醮,统计不过花去一二千就当了事。事后携自己丫环及七房的丫环,并所有私积,及七房遗下的资财,席卷而去。因自己有这般资财,防马氏不肯放松自己,二来忖周庸佑不知何日方能回来,何苦在家里做个望门生寡,因此去了。自后也不知春桂消息。其后有传他跟了别人的,有传他死了的,都不必细表。
  且说周家两家眷属,被官府留住,已经数月,已是秋尽冬来,天时渐渐寒冻,一切被留人等,只随身衣衫,虽曾经官吏给二三件粗布衣裳替换,转眼已是冬来,各人瑟缩情形,不堪名状。在马氏那里,别个也不大留心,只是自己一个女儿,还同被扣留在那里,倒不免伤心。原来马氏平日最疼爱女儿,所以弄坏女儿的性子。那嫁姓蔡的长女,每夜抽大烟,直到天明才睡。早膳他是不吃的,睡到下午三四点钟时候才起来,即唤裁缝的到房里,裁剪衣裳不等,便用些晚饭,随就抽大烟,所以每天没有空闲的。那嫁姓黄的次女,自随夫到香港居住后,每一次赴省,必带丫环三几名,并体已仆妇及梳佣与侍役等,不下十人,都坐头等轮船的位,故每赴省一次,单是船费一项,已用至百金。试想姓黄、姓蔡都是殷实人家,哪喜欢这等举动?无奈他的性子早已弄坏,都由马氏过于痛爱。这会想起未嫁的女儿同被扣留,马氏如何不伤心!又因大变追求甚严,没一个人敢去问候,因此马氏思念女儿更加痛切,况又当寒冷时候,尽要寻些棉衣才使得。正想着,忽又接得由省送来一函,是三女许给人十两银子,才托他带到的,都是因天冷求设法送衣裳进去之故,函内写得十分悲苦。论起姓周的家属被留,本无什么苦楚,只是平日所处的高堂大厦,所用的文绣膏粱,堂上一呼,堂下百诺,一旦被困在一处,行动不得,想后思前,安得不苦呢?所以函内写得苦楚,就是这个缘故。
  当下马氏看了那函,不觉下泪。这时越发着急,便使侄子周勉墀回省里,挽人递一张状子,诉说被留的姓周家属,因天时寒冷,求在被封的衣箱内检些棉衣御冷。正是:
    十年享尽繁华福,一旦偏罹冻馁懮。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走暹罗重寻安乐窝 惨风潮惊散繁华梦


  话说马氏因念及弱女被官府扣留,适值天时寒冻,特着周勉墀回省,挽人递禀,求在被封的衣箱内检回些棉衣御冷。当时大吏见了那张禀子,暗忖他家人被留,实无罪过,不过擅拿不能擅放,就是任他寒冷,究竟无用,便批令检些棉衣,与他家人御寒。这时马氏方觉心安。转眼已是冬去春来,大吏仍追求周庸佑不已,善后局已将周、潘、傅四家产业分开次第号数开投,其中都不必细表。
  单说周庸佑自逃到显加坡,在漆木街囗囗广货店住下。那时周庸佑虽是个罪犯,究竟还是海外一个富翁,从前认识的朋友都纷纷请宴。过了数日,打听得驻星加坡领事已把周庸佑逃到星加坡的事,电报粤省金督去了,自念自己是一个罪犯,当此金督盛怒之下,恐不免把一张照会到来,提解自己回国,这便如何是好?倒不如再走别埠为上。且初议原欲逃往暹罗的,便赶趁船期,望暹罗滨角埠而来。幸当时有某国银行的办房,是在港时也曾相识的,先投见那人,然后托他租赁一所地方住下。当时寓暹华商如金三思、李敦贤及逃官陈中兴等,也相与日渐款洽。只是周庸佑的情性,向当风月场中是个安乐窝的,自从被抄以来,受了一场惊吓,花街柳巷,也少涉足。今到暹罗,是个无约之国,料不能提解自己回去,心上已觉稍安,不免寻个地方散闷,故镇日无事,只叫妓女陪侍。这些妓女,亦见周庸佑是个富家儿,纵然省业被抄,还料他的身家仍有三二百万,那个不来献勤讨好。就中一名妓女,唤做容妹,虽不至有沈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还有一种风韵,觉得态度娉婷可爱,在滨角埠上,已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周庸佑自然欢喜他。他见周庸佑虽有十多房侍妾,只这般富厚,自然巴结巴结,因此与周庸佑也有个不解的交情。周庸佑便用了银子二千匹(暹银每匹约值华银六毛),替容妹脱籍,充作自己侍妾,自此逍遥海外,也无懮无虑。每日除到公馆谈坐,或吸烟,或耍赌,尽过得日子。
  不觉到了七月时候,朝廷竟降了一张谕旨,把金督帅调往云南去了。周庸佑听得这点消息,心上好不欢喜。因忖与自己作仇的,只金督帅一人,今他调任去了,省中购拿自己的,或可稍松。又听得新任粤督是周文福,也与自己是同宗的,或者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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